《6》
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TVILOeN8L
聲音在耳邊縈繞,有人在唱歌,聽起來像是小孩。緩慢的旋律使我的大腦如同迷路過後的鯨魚擱淺岸邊,除了無法控制的雙腳持續走動之外,全身彷彿殘廢之驅,亦或是行屍走肉的腐屍,重拖著步伐向看不清的前頭行進。
前面有什麼?我為什麼往前走?走了多久?渴了嗎?不餓嗎?
我想停下,現在馬上停,我現在就想停下腳步!
這是哪裡?
這是哪裡?
這他媽到底是哪裡!
走在蠻荒之地,泛黃枯枝與鵝黃龜裂大地,數以千計劃過遠方的黃褐色流星,和頭頂上的烈陽一氣和成為金色刺眼的黃金世界。我的眼睛很不舒服,這感覺比對向來車開大燈還痛苦。
我連焦慮都被束縛住,想出聲大叫卻無法,好像說話要花費許多力氣,好似會致命的事情。總之自己只能走,不斷地往前走。
事實上,從有意識開始,就覺得自己一直在走,究竟走了多遠多久我不知道,腦袋運轉的速度比平常更加慢,記憶也像是被水浸濕的紙張一樣模糊,我幾乎妥協了這一切不合理的情況,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臉上的汗才剛滑落臉頰便蒸發掉,照道理這樣的氣溫應該足以把人烤死,卻不覺得有那麼熱的感覺,當下的不合理,我認為自己在夢裡。
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EE1dIvN7Q
*在夢裡?*
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eNOCh6v4h
正常來說,作夢時不會曉得自己在夢裡,當然偶爾也有例外,比如說清楚知道自己身處夢中世界,且知悉夢裡所有事情,甚至夢過好幾次或接續上次的劇情。我說服自己是在作夢,要不然眼前這充滿好萊屋電影場景的畫面,全世界大概只有布景和電腦動畫作的出來。
疑惑沒有困擾我很久,忽然歌聲停止了,全自動化的雙腿將我帶到忽然冒出的小房間裡,與其說是小房間,倒不如說隔了一扇門後立刻換到另一個空間。那是黑暗且充滿壓迫感的地方,一走進去便立刻失去色彩,猶如過度打翻的黑色顏料,以潮水般的狀態侵蝕,沒看清楚房間裡長什麼樣子,就陷入了黑暗。
沒多久,一道燭光瞬間亮起,我朝光亮處望去,漆黑立即退去,出現了看似平凡的廚房,但那有點……仔細看清楚之後才發現那不只是個廚房,而是宛如煉獄的廚房!
毛髮、人體器官散落一地,四肢被切得凌亂不堪,骨頭、人體纖維、血液黏沫和肉塊全混在一塊,像是打翻的垃圾,遍地可見。視線所到之處血跡斑斑,且頭顱就大剌剌的被丟在調理桶裡,畫面十分駭人。
濃濃作噁的異味撲鼻,血腥味彷彿在鼻子築成一道牆,阻隔所有空氣,越發覺得難聞刺鼻。正常人面對這些,胃早翻好幾個三百六十度,吐到把胃給吐出來了,但此刻的我卻沒任何嘔吐的感覺,是噁心沒錯,但不會想吐,使我更確定是在夢裡沒錯。
既然是在夢裡,那就當作看一部恐怖電影就好,可是如果這麼簡單就好了……
火光熄滅,一個矮小的人影從另一頭的房間走進廚房,驚訝的同時我很快認出他是白亞,忽然眼前的畫面似乎能夠串聯起來,這該不會……該不會是他犯案的那天?
這裡的屍塊……組合起來是他父母親的?
白亞沒有注意到我,也許看不見,又或是壓根不想理我,他手裡拿著許多肉塊,爬上了料理台,隨意將肉塊丟進另一個空著的料理桶,他加了醋或是醬油什麼的,拿著長勺子逆時鐘不停攪拌著。對於正在進行的事情他顯得稀鬆平常,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天真的意味,異常的沉著冷靜,還是冷血呢?重覆了幾次攪拌,又隨手抓了幾把血肉模糊的肉塊丟進去,這次似乎攪拌的有些吃力,他雙手更賣力的操弄,不時聞聞桶裡傳來的陣陣血腥味。那不會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所作的事情,但這樣的事情卻發生在我面前,就算知道是在夢裡,道德倫理還是使我極度排斥眼前所見,對此產生了厭惡,增添更多恐懼。
我不敢輕舉妄動,如果能悄悄離開這充斥血肉的地獄房間就好,但正當準備無聲無息移動腳步時,感覺到有東西抓住我的小腿,使我驚的叫了一聲。赫然一看,是一隻斷掉的手!
隨即慌忙撥開它,但驚慌失措的我立刻被白亞發現,他停止手邊動作,用一種失神空洞般的表情直盯著我。我覺得很恐怖,那種可怕由心而生,擴散到所有神經,讓身體、靈魂了解到深層的恐懼。
被那強烈的害怕牽制著,我竟沒法動彈,這是夢不是嗎?我不用感到害怕才對,根本不需要去覺得可怕。
可是我到底在怕什麼?
白亞所帶給我的恐懼,不是害怕被殺死這麼表面的感受,而是更強且無法形容的顫慄。即使知道是作夢,我還是渾身發抖。
亡靈般的眼神直盯著我瞧,白亞停止手邊的事,他跳下料理台,緩緩朝我接近。「不要再接近我了!」我這麼想著,卻沒法說出口。只知道他越靠近我,死亡就越逼近!
直覺很坦然的變成知覺竄流全身,我發抖的更加誇張,甚至……甚至什麼時候尿出來的,完全控制不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面無表情的白亞哼著曲子,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但卻想不起來。
此時桶裡的兩顆頭忽地動起來,原本背著我的一男一女頭驢,同時轉動面向我,兩雙黑紅色眼珠直瞪著,詭異的眼神發著想致人於死的訊息。
可惡……動啊!快動啊身體!
白亞到我面前了,他有著一頭褐色頭髮,像是對任何事情都不知曉的神情,鼻頭有時會抖動的俏皮模樣,身材嬌小可愛。
他只是個八歲大的小孩,不過是小孩不是嗎?
但我卻覺得自己什麼都被看透了,白亞彷彿窺視著我的心,然後一點一點的撕裂最重要的部分。好像徒手捏起皮膚,接著用力一扯,神經還連著的狀態下,毫不留情的被撕開!皮膚慢慢被剝開的感覺猶如撕著還未痊癒的傷口結痂,甚至一直撕到其他的部位而裂開,而且是好幾十倍痛不欲生的感覺!
在夢裡我痛的比現實還誇張,為什麼夢會有感覺?難道這不是夢?是我無意識進入別人的心裡?那是進入誰的心裡?是白亞?不可能!這不可能發生!
我沒辦法隨意進入不在眼前的人的內心,這部分自己曾經用照片、影像和記憶試過,但就是無法做到,對方不在我面前,就沒辦法進到他的心裡。所以這一定是夢沒錯!我正做著惡夢!
但……我好痛苦!身上的劇痛和顫抖試圖提醒這不是作夢,而且我開始口吐白沫!該死!我真的好難過!如千刀萬剮的苦痛!救、救命!我想逃出這裡!救命!
白亞摸著我的大腿,沒幾秒摸著的地方就腐蝕掉了!我忽地軟腳跪地,雙手撐著地面,那痛楚更加劇烈於身!
接著,白亞露著一臉疑惑看我,用食指慢慢插入我的眼睛!那像是數以萬計的玻璃碎片卡在眼球上磨蹭似的,劇痛終於讓我大叫出聲!
「嗚啊--!」
我嘶吼大叫,彷彿把所有氣力用盡,早已無法形容那種痛有多麼難承受,整個空間都是我淒厲的乞求哭聲,求他放過我!
但白亞似乎玩上癮,他的食指不斷轉動,讓我痛的整個身體都麻掉,自己已經沒法思考有多痛,此刻想的是什麼?好想就這樣死去算了!
「讓我死!讓我死!」儘管慘叫聲不間斷,白亞仍像探索似的玩弄我的眼球,就在劇痛持續的同時,他將眼球給取下了!其實這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好像女人生產時外陰道被剪開一樣,已經不會有其他感覺存在。
我發覺自己的眼窩已潰爛,已沒餘力在乎白亞怎麼玩弄摘下的眼球,隨即我整個人癱軟在地,沒有力氣叫出聲,且不禁全身劇烈顫抖。我可以用另一隻眼看著從臉頰流到地上的血液混合物,也可感覺到身體漸漸不是自己的,這是靈魂要離開消失嗎?是死的感覺嗎?
「喀!喀!」的聲音響起,無力抬頭的我只猜想著白亞正吃著眼球,然後沒多久答案呼之欲出,被吃一半的眼球掉落眼前,第一次看見自己被吃剩的靈魂之窗,不知怎地忽然有點可笑。
「是夢吧……該醒了吧?」喃喃自語著,說著的同時我根本快沒意識了,只想快點清醒,然後……然後我要做什麼?不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嗎?是什麼?
白亞蹲下身子,歪著頭看我,隨即搖搖頭,緩緩開口:「你以後就知道,你眼前所見並不一定全是夢。」
那毫不在意任何事情的眼神,顯得詭譎。這讓我想起和他第一次的見面,他也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想殺了你,一刀一刀的把你身體切開,可以嗎?」透露著這種訊息,不斷告訴我,仍記憶猶新。
在白亞的報告裡,沒有太多口述的紀錄,只有現場勘察記錄以及對他的印象,其餘幾乎是空白。
因為我寫不出來。
是害怕。
我確定自己非常害怕。
那個隨時都有可能讓你心臟停止的眼神,我真的害怕極了。
「資料待補。」
我記得空白的頁面最底下,我只寫了這句話,但卻已滿身大汗……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