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經過三天和薩洛迪的相處,妮可真覺得她的隨扈隊伍成了送喪隊伍,忍無可忍之下,晚餐時刻她拉著凡那鐸夫人的胳膊,整個人黏在夫人身上哼哼唧唧:「阿姨,你看哥哥他好煩,平時管東管西的就算了,他這次還把我的護衛換掉,我都要無聊死了。」
凡那鐸夫人斜倚在座位上,看看像貓一樣黏上來還滿腹抱怨的妮可,又看看站在一旁佇立跟根木樁似的薩洛迪,再看看坐在另一側對著妮可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艾倫。她微微一哂。
凡那鐸夫人深知這兩兄妹的個性,一個雖稍有大小姐脾氣,但天真瀾漫,總體而言還算討喜,只可惜她太沒心機,用句艾倫曾私下罵過的一句話就是「這個小女孩就是個笨蛋」。而艾倫呢,心思細膩歸細膩,但大概受限於年齡無法考慮周全,而顯得做事粗糙。這些對凡那鐸夫人而言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十六、七歲少年,年紀還小,難免的。但讓凡那鐸夫人感到棘手的,是艾倫有種莫名的正義感,時常去管些不該他管的事,譬如說現在,凡那鐸夫人看到妮可身後站著的薩洛迪就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畢竟當初安排哈迪爾給妮可的人是她,若凡那鐸夫人知道現代的用語的話,她就會覺得艾倫那種個性叫做「中二」。
兩個人都是令人擔憂的主,但凡那鐸夫人這次還是抱著看好戲的好心情笑了笑,說道:「這次又怎麼啦?」
妮可仰頭看著凡那鐸夫人,癟嘴委屈道:「他說我練團唱晚,又說哈迪爾不可靠,就擅自把人給換了!」
凡那鐸夫人聽了嘴角上揚,她不動聲色地看向艾倫,艾倫連忙解釋:「最近薩伊頓街上不太平,讓薩洛迪跟著比較安全。」確實,論武,薩洛迪略勝哈迪爾一籌。
「可是他好無聊啊,我都快悶死了!」
「護衛的職責就是保護主人的安全,而不是整天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哈迪爾和我聊個天就是不正經了?」
「我是說⋯⋯」
凡那鐸夫人看著兩人一來一往吵得不可開交,抬頭看了一眼薩洛迪,發現他雖面無表情,但就是給人感覺到他的侷促,凡那鐸輕嘆一口氣,真為眼前兩位小朋友的智商感到難過。
凡那鐸夫人優雅地喝了口紅酒,慢聲慢氣的說:「這不簡單的事嘛,讓哈迪爾和薩洛迪一起,再多派幾名隨扈就好啦。」
妮可眨眨眼,好似現在才想到有這方法,然而艾倫顯得有些急了,說道:「那阿姨呢,人都過去了,阿姨您呢?難道,⋯⋯。」
凡那鐸夫人聞聲抬眉:「咱們好歹是公爵世家,不過是多派幾個人至於這麼綁手綁腳,這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凡那鐸家可不缺人才。」她轉頭對妮可一彈指,說:「你這孩子真是,不過是換個人就這麼斤斤計較,讓人看笑話呀!」
妮可摸摸頭,嘿嘿一笑:「謝謝阿姨。」凡那鐸夫人看她明明已經十三了,還這麼小孩子心性,心裏覺得好笑,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問道:「這麼喜歡哈迪爾?」
「有趣嘛。」
凡那鐸夫人一哂,不接話,又轉頭對暴風中心的薩洛迪說:「薩洛迪是吧,從今後你和哈迪爾一起行動,凡那鐸雖是貴族世家,但沒什麼繁文縟節,該做的做到,其他的你倒不必這麼拘謹。」
薩洛迪單膝跪下領命,怎麼看就是個正經八百的人,難怪妮可會覺得無聊。
「退下吧。」
「阿姨,這樣真的好嗎?」艾倫在薩洛迪離開餐廳後問道。
此時,大家已經用餐完畢了,凡那鐸夫人將妮可趕上樓後,才悠悠地看向他:「難道不是我該問你為什麼擅自下令?」
艾倫一愣,平時凡那鐸夫人流連於各式各樣上流盛宴不怎麼管事,平時有事也是艾倫自己先去處理,所以這次一連串的事件下來,不是艾倫有意越過她,而是他真忘了跟她說。
「怎麼不說話?」
艾倫回過神,單刀直入地說:「阿姨,最近有怪人跟蹤妮可。」。
「多久了?」
「近一個月」
「那為何不早說?」
「我⋯⋯」
此時陷入一片沈默。許久,凡那鐸夫人才出聲:「這事接下來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你既然已經知道有人企圖接近我們家,那你現在應該不動聲色,大費周章的,對方好不容易露出來的尾巴,這下可又讓他逃了。」
顯然,凡那鐸夫人已經知道艾倫這一個月下來查無所獲。
艾倫微赧,伯爵夫人看他的樣子沒給他什麼指責,只是接著說:「收手,和平時一樣就可以了,聽見了嗎?」
「明白了。」
「那就上樓寫功課吧。」凡那鐸夫人起身,讓人帶離餐廳。
「是。」
艾倫上了樓,發現妮可趴走樓梯轉角間偷聽,惱羞成怒地斥道:「躲著幹嘛?還不快去寫功課!」
妮可趴著在雕花欄杆上,企圖用手臂遮掩壞笑,問道:「被罵了?」
艾倫瞟了她一眼,說:「你當阿姨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嗎。」他看妮可一副看事不嫌大的模樣,有些氣憤地對她說:「去寫作業,我還沒把你和絲梅蒂亞家在學校鬧事的事情告訴阿姨,看她怎麼修理你!」
凡那鐸阿姨雖寵妮可,但必要時修理她可是毫不手軟。妮可顯然是怕阿姨處罰,但還是不甘示弱地回吼:「要你管,這本來就不是我的錯!」說完,趕緊跑回房間躲起來。
艾倫看她終於肯回房間了,但原地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解氣,進自己房間拿了作業出來後走進妮可房間,想當然爾,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凡那鐸夫人的房間裡他倆都遠,自然不知道這兩個小屁孩在幹嘛。然而,她一進房間就瞥見暗處有一名暗衛單膝跪地等候著。她輕嘆,在房內蠟燭ㄧㄧ點起時,她端起一旁蒙面侍女送來的花茶,不急不徐地坐臥上貴妃椅,說道:「看來是我平日太隨和了,一個兩個都這麼擅自主張,連主人的房間都可以隨意進入。」
暗衛連忙低頭,凡那鐸輕啜幾口熱茶,語調低平說道:「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你應當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吧?」然而,暗衛只是看著主人身後躲在暗處的侍女不說話。
「梅,退下。」
「是。」侍女應答。
侍女離開後,凡那鐸放下茶杯:「說吧。」
暗衛向前遞上一大幅捲軸,沉聲說道:「回夫人,以斯們的結果全在上面了。」
公爵夫人接過捲軸靜靜閱讀,房內偶有燭火燃燒聲,以及低低幾聲啜茶聲。許久,公爵夫人貌似閱讀完畢放下卷軸,暗衛向前準備接過這份卷軸,然而公爵夫人又迅速將文件抽起來,於暗處她的神色閃過一絲慍怒。
「算了,這份先不用處理掉。」
「是。」
「對了,汝名為何?」
暗衛有些訝異,但還是回答:「十三號,本名是湯姆·費拉蒂·狄洛哈瑪斯。」
「湯姆啊。」凡那鐸道。「我問你,若你是我,以斯們拿不出研究成果時,你會怎麼做?」
湯姆沒想過這個問題,也不知公爵夫人突然問這問題的目的,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來。
「尸位素餐,殺了如何?」凡那鐸笑著將杯中尚滿的茶倒進一旁的盆栽裡,慢條斯理地說。
湯姆心頭一顫,發怒前夕的主人他不是沒見過,但眼前的主人明顯有些不對勁,明明是笑著,卻絲毫沒有以前溫柔嫵媚的影子。而她說的以斯,是一群前凡那鐸公爵大人在伊洛梅爾文的首都—以斯,秘密培養出來,並帶回領地薩伊頓的一群特殊研究人員,除了主人之外,恐怕沒有人知道那群研究員在研究些什麼,慢慢地,大家都以「以斯」來稱呼那群人。
越是沉默、越能感覺到潛藏在空氣中的殺意越來越重。
「屬下不了解以斯,更不敢僭越。」他只能老實回答。
凡那鐸夫人頓了一下,然後收斂神情,掩嘴輕笑,彷彿剛才狠戾的模樣是幻象:「開玩笑的。」。暗衛沒有接上她的話,低頭避免與她視線接觸。
「也是呢,傳話給那些以斯—以後有成果自己親自呈上報告,退下吧。」
她笑著看著暗衛退出房間後,突然臉色一凜,將手中的茶杯砸碎,響亮的破碎聲引來外頭的侍女,她看見一地的碎片後,不慌不忙地拾起掃帚收拾碎片。而在此時,本來沉默的公爵夫人突然說話:「梅,我問你,若你是我,以斯們拿不出研究成果時,你會怎麼做?」
那位被稱作「梅」的蒙面侍女聞言,轉身應答:「方才聽聞主人問答,殺之?」
「哼,模仿鳥嗎?」
梅說:「若主人這麼做,我也會跟著這麼做。」
凡那鐸慢慢沉下臉,緩聲道:「梅,你是我的影子,我要你認真地回答我。」
梅不解地望向主人,只見凡那鐸夫人站了起來,往書櫃前一站。
「算了,直接啟動第二計畫。」
梅訝異地望向凡那鐸夫人,而凡那鐸不知在書櫃上動了什麼手腳,那書櫃緩緩朝兩側開啟,裏邊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暗道。
「原先告訴你的那一套計畫已經不適用了,這可真多虧了前代凡那鐸養的那一群廢物!」凡那鐸嗤之以鼻,大步邁向黑暗,梅緊跟在後。
「效率差到給了那傢伙足夠時間找到這地方。」凡那鐸慍怒道。
隨著他們一步步邁進,書櫃已經回歸原狀,走道上的火把ㄧㄧ亮起。「等出去之後,就按照計畫內容去安排,但照這突發狀況,恐怕已經沒辦法安安靜靜地完成計畫了。」
「遵命。」梅回答。但她心裡砰砰跳,沒想到十幾年前主人和她說的計畫居然有實現的一天,那個讓人越想越心驚膽跳的計畫。
隨著他們接近盡頭,她心中越是不安,她小心翼翼地問:「敢問主人,真必須走到那一步嗎?」
「哪一步?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你是我的影子,不管是原先的,還是現在的第二計畫,你最終得完美的取代我,成為真正的凡那鐸夫人。」
梅心頭一顫,低下頭悶著走路不敢說話。
「但這次的第二計畫內容必須修正一個地方⋯⋯。」他們拐過不少彎道,最後來到走道的盡頭,隨著他們到來而亮起的火把,照亮了兩人眼前的一名躺在水晶棺材中的黑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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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犧牲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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