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之子 - 第七章-夜色

白靈輕輕將妮可的身軀輕輕放在帳篷的軟被上，在奧提斯及森林的靈氣灌注至妮可體內後，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仍還沒醒來。以靈氣匯聚而成的生命體妮可，能夠使用這種特殊的治療方式。

在奧提斯替白靈走訪雷、沙、水三大領域後，確認了卡莉莎並沒有進入任何一個領域。【她回克林門萊大陸了啊…】白靈頓時如同卸下重負，終於感到放心。

輕輕親吻了妮可的臉頰，白靈深情看著她。【因為我的行為，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白靈走出帳篷，在夜晚的森林隨意走動，周圍無比寂靜。在這種時刻，白靈可以感受到濃厚的孤寂，而孤寂總是讓白靈感到安心。他數度望向夜色的深處，努力想看清夜的那頭，到底存在著甚麼。然而不論他多麼用心看著，夜的另一頭始終一片死寂，似乎甚麼都沒有一般。

此時被夜色籠罩的白靈，不禁開始思考，從夜晚的另一端看來，自己是否也是一片死寂，連影子都沒有?

自己在夜的籠罩下，是否也是屬於它的一部分?

自己是否，也是屬於黑暗?

白靈的心時常無比黯淡，奇異的是，黯淡對他來說並不是負面的感受，更像是平靜祥和的存在。在夜晚毫無生命氣息的一片暮色中，白靈深深體會到了屬於這一切的美。

他並不討厭虛無。

如果虛無的夜色向他招手，他想必會閉上眼睛，欣然接受。

【白晝之光，豈知夜色之深?】

但白靈認為，他更了解夜色的真正味道。

在夜色的最深處到底有著甚麼，他真心想知道。

如果甚麼也沒有也無妨。

白靈在林蔭下看著灑落在面前的月光，月之光透入了夜所包覆的樹林，打破了夜色的純粹。

白靈想起了光，想起了白晝的感覺。

白晝是站在生命那邊的存在，有別於夜色，它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美。

只要處在白晝失去的夜，白靈就會馬上忘記白日的感受，如同在晨光來到時，會立刻忘卻夜色的氣息一樣。

【真的存在純粹的夜色嗎?】白靈看著月光下，自己的影子。

日與夜似乎並非是對立，而是互相纏繞互融的存在。

【日與夜，真的分得清彼此嗎?】而對於這些問題，白靈全都沒有答案，只有一種模糊的感受，依稀在心頭盪漾著。

真的有人有答案嗎?真的有人，能夠描述夜色的確切模樣嗎?

【就算是神，或許也不真正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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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回到帳篷，望著昏迷的妮可，她的睫毛貼合在臉龐上，雙眼與小嘴緊緊閉著，散落的長髮被手上纏繞的藤蔓輕輕壓著。

一直看著她的白靈，就這麼一直看著，良久良久…

白靈的心中，產生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感受，不是一種即時性的氛圍，而是更確定、堅實的強烈感覺。

即使模糊，但卻是在白靈一生中，最真實的感受。

他想要緊緊抓住。

相比周圍的一片虛無，只有這個是最真實的，最能感受到意義的事物。

因為這種新的感受，此時的白靈做出了決定，不會站在夜色那一邊。

【我會站在白晝的一方。】

是妮可讓他有了這種感受，也因此下了這個決定，決定不會擁抱虛無。

為了守護妮可，也守護他對妮可的感受。

【所以，所有人都是為了緊抓住某種東西，而處於白晝之中嗎?】對於這個問題，白靈有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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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過去後，白晝到來。

見了光就散去的夜之氣息，彷彿不曾存在過。

妮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身旁看著自己的白靈，白靈的眼睛，閃爍著某種全新的光芒。

【你，打敗奧提斯了?】妮可不敢相信。

【我們打敗他了，而他用靈氣治好了你。】

【卡莉莎呢?】

【她是向大陸去了，所以是安全的。】

妮可感覺到身體的傷幾乎恢復了一半以上，終於恢復了輕鬆的心情，他對著白靈笑道，【過來。】

白靈微笑著爬向她，輕輕抱住了她。

被白靈抱住的妮可，感到無比安心。

終於白靈不捨地離開了妮可懷中，他牽起了妮可的手，走出帳篷。

晨光柔和地向他們打了個招呼，這一刻美好到彷彿世界是完美的一般，不存在一點威脅，昨天與奧提斯的生死戰已被他們拋到腦後。

彷彿此刻沒有夜色，是純然的白晝。

兩人在林中並肩慢慢走著，臉上都充滿著微笑，伴隨著花朵的芬芳，而隨著妮可生命力恢復，她手背的玫瑰再度盛開。

白靈跳下身旁的小溪，張手示意妮可跟著跳下。

妮可跳下，白靈用雙臂接住她，妮可的雙腳尚未落地，在空中緊緊與白靈相擁…

兩人在溪中玩水，用水浪互潑，充滿甜蜜與嘻笑。

玩累了後，兩人全身濕透，躺在身旁的草地，一齊看著白色的雲朵，與蔚藍的天空。

此時的他們，享有短暫的沉默，與相同的想法。

兩人爬起身深情互望，並同時說出了同一句話，【希望我們永遠不會離開這片森林。】

白靈呆了一下，接著對著妮可綻放笑容，雙眼在笑的同時微微瞇了起來。妮可展露笑顏，將白靈擁入懷中。

他們再也不想失去彼此。

【在某種程度，我已經被妳改變了。】白靈。

【我知道。】

【我去摘果子跟獵兔子給妳吃吧。】

【呆好別動。】妮可騎到白靈身上。

【妳在獵兔子嗎?】白靈露出調皮的微笑，在妮可面前，他總是一直笑。

妮可將白靈按倒在地，【你確實像是一隻小白兔。】

【那早餐就吃我吧。】白靈一拱手。

【早餐、午餐、還有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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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突然爬起身來，【我要跟你說件事。】面容不再微笑。

妮可睜大眼睛，仔細聆聽。

【我要前往雷之領域。】

妮可呆了一下，【為甚麼?】

【在我夢中夢到的一股黑氣，我認為真實存在，那大概不是夢，而是我曾被抹去的一個記憶碎片。我感覺到，那股黑色氣息的威脅很快就要來了。】

夜色的逼近。

白靈繼續說道，【為了能對抗它，簡單來說，我必須變得更強。】

如此一來，才能夠守護妳。

妮可在聽到夜色的同時，直覺聯想到了闇之領域，與它所代表的一切。

而她同時也意識到，這個擊敗了風之元素使，在她面前的愛人，可能就是預言之子。

不管怎樣，人擊敗了神，聽起來都太不真實。

【但你才剛說，希望我們永遠都不離開這片森林的。】妮可眼眶泛淚。

【正是為了守護森林裡的我們，我才必須離開。】

看見白靈臉上的堅毅神情，妮可知道難以說服他，而自己跟去，似乎也會成為累贅。

【雷之元素使，是所有元素使裡最強的…】

【所以我才必須去那裏。】

妮可將頭轉向旁邊，沉默不語。良久之後，終於開口。

【答應我你會活著回來。】

【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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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風之領域邊界，兩人緊緊相擁，白靈親吻了妮可的唇。

希望時間靜止在這一刻，他心想。

【在森林裡等我回來。】

【你一定要回來。】

白靈將白劍插入身後，頭也不回，獨自步入風之領域。

一進入風之領域，白靈再次遇見奧提斯。

【請你打開前往雷之領域的開口。】

【你真的要去挑戰怒雷使瑞蘭?】奧提斯仍心存懷疑，但眼前這個人做出這種舉動，某種程度並不令他感到意外。

白靈點點頭。

暴風幻境的東北角，出現了一個開口。

白靈回過頭來看了奧提斯一眼，那個表情已經完全脫離了男孩的稚嫩，帶有了男人的顏色。

【他似乎找到了甚麼。】奧提斯心想。

白靈回過頭來，穿過法陣邊界，步入了怒雷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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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提洛軍營，穿著金黃鎧甲的提洛師團長坐在軍帳篷中。他的腦海不斷浮現昨日三方合戰戰場上的那個高大男人，其神武程度簡直匪夷所思，那種狂暴的氣場首先讓他聯想到希德的超級狂戰士雙斧薩滿。但比起薩滿的瘋狂，那個男人的氣息更加致命，就像是帶來死亡的風暴一般。要說最接近之人的話，他甚至與西方第三家族的血之少主頗有類似之處。

想起了血之家族的提洛師團長，不禁繃緊神經。他想起了自己曾在某一場戰役中遠遠看過那個血之少主的身影，那個騎著血紅戰馬的男人，在戰場上所到之處，盡是腥風血雨。【當今六大王國，還有人敢在戰場上與第三家族正面交鋒嗎?】他想起了昨日那個高大男人，【那個男人的話，他恐怕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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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帳棚門口外傳來兩名守衛倒地的聲音，提洛師團長並不意外。閉上眼睛的他，彷彿已能看到外頭之人是誰。

死亡的氣息已經從門口飄進。

【這將是，我此生最後一戰。】師團長站起身，將戰戟對準門口。

門幃被揭開，高大的死神走進，腰間插著兩把希德狂劍士的雙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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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汀及三十名禁衛軍中的精銳在離提洛軍營一小段距離外等待，他們騎在白馬上，穿著提洛的金黃盔甲，背後掛著黃金戰戟。

遠遠地，他們的高大首領朝他們走來，他很快走近，翻身上馬，接過了康斯坦汀丟給他的戰戟。

【隨我，前去夜襲！】首領一策，戰馬快速奔出。

三十二柄金色戰戟在夜色中快速前進，在一片黑暗中明亮閃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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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德軍營中，一名狂戰士們躺在帳中，回憶著昨日的戰場。

昨日的他見識到了何謂真正的瘋狂，他們這些狂劍士長期以來似乎都只是將雙劍瘋狂砍向弱者，便以為自己無比強大。在前幾役中，他們用雙劍擊潰比夫卡的花之劍士，與盟友提洛在主戰場中殲滅了10000名以上比夫卡士兵，從邊界一路殺到他們的首都。

那時，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直到遇見昨日那個拿著巨刀的男人，他才明白，他們這些揮舞雙劍的瘋狂伎倆，在那個男人面前根本只是一場笑話。

那個男人才是真正的掠食者。

而狂劍士只是他的獵物。

昨日之後，握著雙劍的自己，似乎已經失去那種瘋狂的狠勁。

狂劍士越想越無法入睡，索性爬起身來，走出帳外。

一打開帳篷，便見到火光四起，軍營開始陷入混亂，吼叫聲四起。

【是提洛的夜襲！】遠方傳來士兵地大吼。

【快起來應戰！】

【到底有多少敵人！快集…】那名士兵話沒說完便發出慘叫聲。

全營到處都有火光，交戰聲與慘叫聲此起彼落，看來提洛派出了不少軍隊。

狂劍士露出憤怒的表情，【這群雜種，與我們結盟居然敢夜襲我們！】他拔出雙劍，尋找敵人的蹤影。

遠方傳來馬蹄聲，四名敵兵騎在戰馬上，金黃色的戰甲與頭盔在火光中顯得無比閃耀，很快他們便衝到眼前。

狂劍士大吼一聲，衝上前去。

一柄戰戟凌空飛來，穿過他的身體，他的意識瞬間模糊，跪在地上痛苦哀號。

他緩緩回頭，只見那名擲出戰戟的提洛士兵身體右傾，一把抄起插在地上的戰戟，快速離去。

塵土飛揚，敵人的蹤影快速遠去，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狂劍士喃喃自語，【這群提洛垃圾…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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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城門開啟，二十名騎士入城，帶頭的人是諾瓦。他一身金甲染滿了血紅，他將金甲卸去，穿上黑袍，將巨劍掛在身後，並走上維納廣場的台上。

維納的居民與2000名禁衛軍，此時都聚集在廣場，禁衛軍分成兩列排開，民眾則散布在中間。

諾瓦走上台，對所有人說道，【聯軍的威脅已經解除，大家可以安心了。】

禁衛軍與人民大聲歡呼。

諾瓦繼續說道，【今後我會盡力保護維納，等與瑞尼亞的援軍會面後，我會前去賽凡特王國，說服他們加入我們的陣營。】

諾瓦微微低頭，【然後，拔除我們的敵人。】

在歡呼聲此起彼落之際，一名維納居民忽然臉色大變，他驚慌地指著諾瓦，【帶來死亡之人！帶來，死亡之人…】

諾瓦露出疑惑的表情，【你說甚麼?】

那人的聲音顫抖道，【那個人戴著面具，看不見臉。但他的身形與氣息，都與你相同，尤其是那把巨劍…】

在這名目擊者的記憶中，那個男人與眼前的諾瓦身形逐漸重疊，且此時的諾瓦身上，與那一晚那個男人身上，同樣帶有血跡。

諾瓦看著自己左手沾染的血跡。

康斯坦汀道，【臉都沒看清，怎能隨意指認。】

那人低頭致歉，他的家人急忙將他扶著離開現場。

康斯坦汀對著諾瓦說道，【他是維朵被滅那晚，看見罪犯的目擊者，想必那人與你一樣高大，且都拿著巨刀吧。】

諾瓦點點頭，他不知道的是，在目擊者眼中最相似的，是他與那個男人一模一樣的死亡氣息。

散會之後，諾瓦一個人走出城外，他一直向北走入一片樹林中。在那裏，他聽見微弱的刀劍撞擊與廝殺聲，遠方火光漫天，想必希德與提洛聯軍此時，正殺得不可開交吧。

這些死亡之聲，成為了夜色的背景。

諾瓦就這樣在夜中聆聽著這首奏鳴曲，伴隨著遠方的火光。

站在樹林裡的諾瓦，不禁想起了白靈。

【白靈，你也看著一樣的夜色嗎?】

夜對諾瓦來說一直是帶給他平靜的存在，是最適合他的世界。

相對於夜的日，對他來說太過嘈雜、混亂。或許除了白靈之外，屬於白晝的一切，都令諾瓦感到不適。

而夜晚，只有單一，與純粹。在絕對的黑暗中，不論閉上與睜開眼睛，看見的都是同一片景色。

真正統一的國度。

人們恐懼黑暗，或許是因為不知道其中到底有著甚麼。

或許是害怕裏頭甚麼也沒有。

諾瓦看著遠方交戰的人馬。

【人們不斷發動戰爭，是否在意識深處，都渴望著自己與他人的滅亡呢?】

渴望擁抱夜晚的可能。

諾瓦在林中的溪邊，洗淨左手上沾染的鮮血，此時一個人影走出，看著諾瓦。

諾瓦也抬頭直視那個人，那張熟悉的臉孔，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諾瓦。

【你也在這裡嗎，卡莉莎?】

卡莉莎走到諾瓦身邊，【真的是你，我剛剛遠遠看著你好久，你的氣息好可怕，害我懷疑到底是不是你呢。】

諾瓦微笑，【哪裡可怕?】

卡莉莎看著眼前的諾瓦，感覺到他有甚麼地方改變了，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甚麼。

看見他的微笑後，卡莉莎再度感到安心。

【你怎麼會在這裡?】諾瓦問道。

【我就是去瑞尼亞搬救兵的人，但我先抵達了，看見這裡的火光就趕過來看。瑞尼亞的援兵明早便會抵達。】

卡莉莎看著遠方的火光，與自相殘殺的聯軍，【是你幹的嗎?】

【是。】

【果然只要有你在就夠了。】卡莉莎微笑。

突然她驚訝道，【白靈也在這裡嗎?】

【她與妮可還在自然領域找妳，而我負責回大陸尋找妳。】

【為甚麼還要找回我呢?他們不是很幸福了嗎?要我何用?】卡莉莎將手放在諾瓦肩上，【辛苦你了。】

諾瓦搖搖頭，【白靈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即使做不成戀人。】

【諾瓦，你知道我發現他與妮可在一起的那一晚，他對我說甚麼嗎?】

諾瓦專注看著卡莉莎。

【他說，希望我與他永遠都不會離開那片森林。】

諾瓦拍拍卡莉莎的肩膀，【想必他也是內心無比交戰，而且充滿自責吧。我從沒看過他氣息那麼紛亂—在你跑走的那一刻，儘管他外表看起來很冷靜且面無表情。】

【為甚麼他要說出，無法遵守的約定呢?】卡莉莎臉色哀傷。

【但從此刻起，我會保護你。】諾瓦道，【現在的大陸實在是太危險了。】

卡莉莎點點頭，【我就跟在你身邊吧，我們一起守護維納。】

守護—嗎?

維納、卡莉莎，諾瓦想要守護白靈在乎的一切，而此時的他發現，這種想要守護的情緒與他殺戮的意念共存，互不衝突。

諾瓦面對著卡莉莎的臉孔，無比溫柔。

與今晚為敵人帶來死亡的臉孔截然不同。

林中的晚風吹過兩人，諾瓦將黑色披風為卡莉莎披上。他們同樣看著遠方的火光，空氣中迴盪著安靜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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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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