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願意付出所有來達成這個願望？」
「是的，不惜代價！」
「本尊聽到了。」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cEpvfO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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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商場之內，或夜市之中，總可看到各式各樣的娃娃機。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7xhZypPC
人們在歡快的音樂中，投幣、撥動操控桿、按鈕，夾子大張著砸下，再合著升起，返回原點，打開。看的是技術，看的是運氣。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one6J1xv
在這座城市的黑暗角落，擺放著一座簇新的娃娃機。雖然娃娃機擱在老舊的溝渠蓋上，邊上盡是些凌亂的煙蒂，附近的牆壁上更充斥著道道深深淺淺的黃色痕跡，可是這娃娃機卻依舊光潔如新，彷彿它是存在另一個空間似的。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4YrHnRMc
光可鑒人的操控版上，是標準的操控杆與按鈕。機身內放滿的，不是引人注目的精緻毛絨玩偶，而是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塑膠扭蛋。機身上有一個代幣孔，可附近卻沒有任何一個兌換代幣的自動販賣機。誰也不知道怎樣兌換代幣，偏偏隔三差五卻總有人帶著一枚代幣，站到這娃娃機前，夾取裡面的不透明扭蛋。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xMjSoN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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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時，又一個蹣跚的身影急步走向這座娃娃機。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q5MuVrdx
這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伯。他異常瘦削，衣服彷彿是掛在骨架子上的樣子，空盪盪的。半禿的白髮下是一張刻著蒼桑的枯槁臉龐，左邊臉上有一塊巴掌大的如被燙鐵烙下的深褐疤痕。混濁的眼珠帶著死灰與黃斑，凹陷的雙頰令顴骨看上去更加凸出。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鬼氣森森的氣息。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3EfCphKG
他步步趨近娃娃機，左手五指如爪，緊緊抓住髒兮兮的外褸口袋，就像生怕裡面的東西不小心掉出來似的。街角上時明時暗的街燈將他的影子打在窄巷壁上，只見他雙唇顫動著，口中喃喃不絕──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H6k9bKgi
「五通神顯靈，善信定必還願……」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3HCfP9Of
老伯停在娃娃機前，小心翼翼地從外褸口袋中摸出一枚代幣。雙目緊閉，雙手合十，低喃著句句沒人聽得懂的音節。喃唸了好一會，老伯投入代幣，娃娃機亮起彩色的閃燈，輕快的樂聲淹沒了這條長長的窄巷。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yijrIYpj
刺骨寒風穿過窄巷，被棄於地上的宣傳單張翻飛、旋轉，老伯額角冒汗，全神貫注地操控著娃娃機中那泛著金屬光芒的夾子，操控杆被他掌心的汗水弄得濕漉漉的，沉重的呼吸聲融入黑夜中，彷彿有某個物體正隱身漆黑裡，靜待啖血的時機。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8Kt0ydYw
一聲鈍響突然自娃娃機中傳出，老伯連忙彎身，將手探進掉出物品的地方，一個扭蛋被他攥在掌中。他重新直起身子，合十地捧著那枚黃色扭蛋，向著娃娃機鞠躬、後退，將扭蛋裝進外褸內袋後，循著來路離開這條窄窄的巷子。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ruWdeWTB
第一束陽光刺進這幽暗窄巷時，照在老舊半壞的街燈上，照在髒陋的牆壁上，照在布滿污穢的溝渠上，就是照不到那座娃娃機上。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9AsVRgzx
窄巷中，只有堆疊如山的廢棄紙箱與垃圾，哪有娃娃機的蹤影？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Blz4dt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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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鐵皮屋中，數坪的狹窄空間，擺放著簡陋的桌椅、一張床和一個矮櫃，唯一的窗戶透入一絲亮光，落在屋頂上那晃動的鎢絲燈泡上。桌子其中一隻桌腳用小木塊墊著，勉強讓桌子立得平穩；兩張不同款的舊椅子擺在桌旁，椅背滿滿是刮痕，椅面邊上翻捲起的一角露出灰灰的海綿；單人床上的床褥斑駁，邊上還竄出不少線頭。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60BGe05La
床上躺著一個老婦。她臉色蠟黃，深陷的眼眶中，左右眼珠朝向不同的方向無意識地轉著，微張的嘴角流下一道反光的涎沫。突然，她的四肢開始抽搐，失去彈力的床墊吱吱作響。就在此時，鐵皮門從外被推開，一個背光的佝僂身影走了進來。當他發現床上人的異樣，立即小步跑向老婦。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ZHpj75Dc
「宛如，別咬著自己……」老伯情急之下將自己的手指放到老婦的口中，也許因為老婦長期營養不良牙齒早已鬆動的關係，老伯指上只留下齒印，卻沒破皮流血。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77q3kVBG
床上老婦的抽動漸息，老伯慢慢收回手指。掖了掖被子，又拿起矮櫃上的毛巾輕輕拭去她嘴角的涎沫。倒了杯熱水放在矮櫃上，老伯吃力地扶起她，讓她靠著枕頭半倚床上。他拿起勺子，一小匙一小匙地餵進老婦口中，不時用毛巾印拭著從嘴角滑下的水滴，輕柔的動作在在都顯示出他何等珍視床上之人。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crks8t5I
「宛如啊，五通神保祐，我中彩票了！我終於可以送妳到最好的醫院治病，我可以為妳請來最好的醫生，我一定能治好妳的。妳再忍耐一下，忍耐一下……」男子眼睛漸紅，眼中水氣氤氳，沙啞著聲音跟妻子低語，「妳跟著我捱了一輩子的苦，甚至還因而……宛如，我們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在妳身邊，妳也要一直陪著我啊……」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9UzdkBVw
老伯握著老婦那滿是青筋的枯瘦手掌，臉貼在老婦粗糙的額邊，臉上難得露出久違的笑容。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ZMBt95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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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城中專為名人服務、價格不菲的著名醫院。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t4NiLiJh
「你們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手中從無失敗個案，你告訴我一定能成功切除宛如腦中的腫瘤，你們……騙子！劊子手！」老伯在醫院腫瘤科主任的辦公室內咆哮著，就在兩天前，他的妻子就命喪在這家醫院的手術台上。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QTsx1BCKU
「徐先生，請你冷靜點。這次事故緣起是地震引發的電力中斷，以及醫院後備電源失靈。院方承認這存在人為疏忽，我們願意作出賠償。不過你也別忘記，手術同意書是你親自簽下的，我們沒有脅迫你。」腫瘤科主任平板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你應該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能來我們的醫院接受治療的。這次接手你太太的個案，是院長的一念仁慈。我奉勸你一句，別不識好歹。我明白你現在傷心難過，可你若強行糾纏下去，於你並無益處。你還是好好想清楚吧！」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LICPdcmz
腫瘤科主任將賠償方案推到老伯面前。老伯顫著手，拿起這張代表著他愛人性命的賠償報告書──人命，不過是一串數字與輕輕薄薄的一張紙片。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SSpvhCiZ
當他看到紙張上標示出的金額時，腦中彷彿被雷霆擊中。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3yGAh8tz
那個是，扭蛋藏著的紙片中，列出的第二行數字，第一行的，就是他從彩票贏得的獎金。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GtUR3wnf
如被抽走了魂魄，老伯跌跌撞撞地離開醫院。老淚縱橫，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路上行人紛紛側身避開，好像若被碰上就會沾上他的霉運似的。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fmQNWu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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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落下，月輪換上。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curAb33O
月光將那孑然的影子長長地拉在地上，片刻，月華被烏雲遮蔽，影子一下子被抹掉。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n8BWR9c2
長長的窄巷依舊，那曾走進去之人滿腔的希望，現已變成絕望，也變成悲憤。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NDGRgGUA
放在窄巷中的娃娃機依舊閃著彩燈，發出陣陣輕快的樂聲。老伯的臉上是淚痕，眼中是怨恨，拄著他的拐杖徑直走到娃娃機前。他舉起拐杖，用盡氣力砸在機身上，「砰砰」的聲音響徹窄巷，娃娃機卻無半分受損。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8dG1dMcRa
「祢不配為神！祢明明應允我所求，為甚麼還要奪走我最重要的人！祢將她還給我！還給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叫罵伴隨著一下下的擊打之聲，許久許久，呼吸愈沉、喊聲愈弱，裂開了的拐杖被重重擲在地上。「將她還給我……宛如……」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YR8KDZtkd
漆黑中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老伯只感到無比刺耳。他再次摸起地上的拐杖，𡚒力往笑聲的方向擲去。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ePgwHtlU
「滾出來！祢給我滾出來！祢根本不是神，祢是惡魔！」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tG7fbC9w
那直刺人心房的冰冷笑聲縈迴著，如洪水般從四方八面將跌跪地上的老伯淹沒。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1DRIS4gf
娃娃機突然傳出一聲鈍響，一個白色的扭蛋滾出，停在老伯跟前。老伯愣著，下一秒便伸出枯槁的手，狠狠地打開那滾落自己面前的扭蛋，裡面是一張捲起的紙條。老伯打開紙條看後，突然嚎哭起來。紙條飄落污水坑中，上面工工整整的毛筆字跡漸漸化開，變成模糊的墨跡。2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TIMpwb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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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妻治病之願已達成，本尊將取走你珍視之物作為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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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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