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步於回家的路途,周宜蓁喜孜孜的,久違地哼起了歌,她暗戀楊仁昊一年半了,終於在今日鼓起勇氣,編造了個謊言返回班上,協助心上人整理教室,亦因此與對方有了更多的共同話題。
認識楊仁昊之初,對方桀傲不馴的行事作風,以及挨罵時卻總反過來揶揄師長的種種作派,令周宜蓁誤以為對方就是個頑劣不堪的麻煩分子。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文雅內向的她,喜歡上了這個放蕩不羈的壞男孩。
依稀記得,當時是個寒冷的嚴冬,學校與環保團體合力舉辦了一場淨灘活動,各班都乘上遊覽車,率隊前往濱海,撿拾沙灘上的廢棄物。
周宜蓁為了禦寒,亦戴了頂草編圓帽,半途,一陣強風急襲,捎走了少女的帽子,周宜蓁伸手欲抓,卻僅僅是用指尖擦到了帽邊。只看那草帽於空轉呀轉,轉呀轉,竟是落上了約莫五公尺外的海面。
周宜蓁登時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萬一圓帽沒找回來,回家絕對又要挨父親一頓責罰了。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一旁的楊仁昊居然飛速脫去衣物,露出了一身精壯的肌肉,身上僅留了條四角內褲。接著三步併作兩步躍入海中,冒著浪游了過去,又拿起漂浮於海面上的帽子泳回岸邊。
少年撲出水面,渾身濕漉漉的,因海蘸濕而塌陷滴水的髮絲隨風晃盪,霎時間攫獲了周宜蓁的心頭。
「喏,不用謝了。」楊仁昊甩了甩草帽,甩盡其上的水珠,而後將之按上少女的頭,帽緣都快壓到眼睛了。待周宜蓁傻楞楞地將帽子戴正,少年這才拾起已然沾上砂粒的衣物。此時周宜蓁始留意到,眼前這名大男孩正瑟瑟發抖著,看來是凍壞了。
周宜蓁歉疚萬分,正欲出聲言謝,豈料班導宏亮的聲音驀地傳來:「楊仁昊,天氣這麼冷你發神經啊,沒事脫什麼衣服,還給我游什麼泳啊!」
楊仁昊轉頭對少女眨了眨眼,然後迎了上去對導師賠笑臉,卻遭班導無情地揪著耳朵抓回遊覽車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唉哟,很痛欸,老師你小力一點嘛!」
周宜蓁目送著導師與楊仁昊狼狽的背影,不禁羨慕起少年無拘無束的靈魂,那男孩敢衝敢做,活得率性又過得瀟灑,於周宜蓁心頭畫上了濃厚的一筆。
從此之後,周宜蓁便暗暗留心起楊仁昊的一舉一動,並在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對少年動了心。直到不久後猛然察覺,卻是早已深陷情網,也許早在那年寒冬,那片海灘,情種遂已悄然於心田種下。
意識回到當下,周宜蓁洋溢著幸福的甜笑,小步小步地走著,衷心期盼著未來得與心儀對象更多互動。可喜悅不了多久,隨著離家愈來愈近,少女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神色開始慌張,瞳仁中盈滿了恐懼,步伐也益發遲滯。
終於抵達家門口,周宜蓁戰戰兢兢地拿鑰匙打開了大門,邁了進去。脫下鞋,她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欲進入自己的臥室,倏忽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微弱的女聲:「宜蓁,妳回來了嗎,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聞言,周宜蓁緊皺眉頭,頓了頓,咬起下唇,扭頭前去隔壁房會見聲音的主人。房內,只見一名披頭散髮的瘦削中年女子癱在床上,幽怨地望向少女。
「要做什麼?」周宜蓁毫無感情地說。
「幫我換尿布,好不好?」那女人懇求。
周宜蓁漠然地點點頭,動作熟練地替女人更換起尿布與衣物,就在此時,另一個嘶啞粗渾的男聲從後方響起:「怎麼現在才回來,跑去哪裡鬼混了!」
是爸爸!
聽到這凶狠的聲線,周宜蓁登即臉色慘白,渾身僵硬,她雙手交纏,緩緩轉過身,不敢看向男人,又聽爸爸追問道:「我在問妳話沒聽到嗎!」
周宜蓁不知該回覆些什麼,她深知萬一將楊仁昊的事情和盤托出,爸爸肯定不會善罷干休。思及至此,更是半句話也不敢吭,就這麼顫著抖,不發一語地將頭垂得更低。
「不說是不是!」爸爸脹紅著臉,一腳抬起踹向女兒的腰間,將之踢倒在地。
「啊!」少女撫著腰,神情痛苦地側趴著。此時她聆見床上女人的抽噎聲,更感內心空洞無比。
「死不開口嘛,妳死不開口嘛!」緊接著男人抄起皮帶,對著女兒就是一陣毒打,一連數下,啪啪作響,疼得周宜蓁連聲呼痛。
苦苦熬過父親的狠抽毆打,身上的創口又多了幾道,不知何時,周宜蓁早已淚流滿面。肉體上的痛楚並非最為難受,心靈上的創傷才是最令人揪疼的。此時又聽爸爸說道:「妳這麼不聽話,看來我還得更加嚴厲地懲罰妳,去我床上躺好!」
聽到了關鍵字,少女身子一震,她瞳孔急速放大,大口大口地喘氣,此時她腦海中赫然閃過楊仁昊的燦笑,內在深處竟是油然迸發出了一股勇氣。她猛然仰起頭,瞪視其父,冷聲說道:「我不要。」
「妳不要?還想挨揍是不是!」爸爸怒視著周宜蓁,四目相交,見女兒沒有退縮的意思,又高吼:「好,我明天就離開這個家,讓妳們倆自生自滅!」
「不要,拜託不要!」此時自男人進房以來,從未發言的女人驚恐大喊,接著她勉強地顫著手,抓住了周宜蓁的手臂,凝望著少女,哀求道:「聽妳爸的話,算媽媽我求求妳了!」
周宜蓁看著淌於媽媽臉頰上的淚珠,不,她早就沒有媽媽了,老早在小學五年級,女人第一次將她出賣予丈夫,少女滾燙的心便已毀滅,孺慕之情蕩然無存。可眼前的女人模樣是那麼地淒慘,那樣地無助,她怎能真的袖手旁觀?
少女深深嘆了口氣,搖搖晃晃站起,雙眼無神地步至父親的房間,雲淡風輕地躺上了雙人床。她似乎聽到了女人哭訴著是媽媽對不起妳之類的話,但那也不重要了。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僅僅過了一瞬,又宛若經歷了數輩子,爸爸終於是進了房。他鎖上門,褪盡自己的衣物,碩大的啤酒肚夾雜著亂毛露了出來。接著他淫笑著脫去了女兒的衣褲,拉下少女的粉色髮帶,使得一頭長髮凌亂於枕,接著他毫不憐香惜玉地舔舐啃咬起愛女那滿是傷疤的細膩肌膚。
身上是隻披著爸爸外皮的惡魔,周宜蓁緊閉雙眸,不願瞥見對方的臉。淚早已流乾,可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少女將自身的靈魂給抽離出這片地獄,飄到了山上的公園觀景台,她在那裡,楊仁昊也在那裡。
那裡沒有惡魔,沒有女人,只有那一絲絲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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