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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火節之後,我正式被那個死屁孩給糾纏上。
我知道有些野生動物,在被人類餵養後,就會記得那個人曾給的好處,從此纏上那個人,但我不記得給這死小孩餵食過,卻莫名的開始了帶小孩的生活。
早上起來時,身旁經常會多另一個不屬於我的溫度在旁。
起初比起被突然多出來的人嚇醒,不如說是被臭醒的,也不知道小傢伙到底當流浪兒童多久了,身上一股味道••••••臭的難以言喻。
為了我的床具整潔,為了我清爽的早晨,在把擅自闖入我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跟我睡在一起的臭小鬼,趕出我的房間之前,我選擇把小屁孩從髮根到腳趾,即使脫層皮也要好好清洗一遍。
小家伙異常的乖巧,沒有我想像中反抗洗澡跟清潔,但也不知道什麼毛病,動不動就想伸手再摸我下體,或是摸我身體其它地方,讓我忍無可忍的只能又一通揍。
被清洗過後,身上暫時套著我T恤的小傢伙,完全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
一頭茶金色的卷髮,麥色的深色肌膚,即使還未長開,卻已經可以看出來那精緻深邃的五官,未來將會多麼迷人••••••尤其是那雙在還未清洗前,就已經讓我印象深刻的灰藍色雙眼,銳利專注的甚至使我不敢多看。
「我叫葉瑋庭,你叫什麼名字?」
原本對像是泰山一樣,在天葬台附近流浪的小孩沒有回應答案的期望,於是當小傢伙生澀的開口時,我確實不禁愣了愣。
「普羅姆••••••我,普羅姆。」
小孩的發音生澀模糊,但還是能夠聽出那確實是可以溝通的語言,在幾次確認小孩的身份後,雖然知道小孩就叫做普羅姆,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訊息。
我拉著自稱普羅姆的小傢伙,準備到村長那邊看看能不能有其它線索,但普羅姆似乎不能接受我以外的人。
當有村民看到我拉著小孩子在村裡走動,因而好奇又熱情的接近我們時,普羅姆就像隻受到驚嚇的小老鼠般,一溜煙就消失不見了,讓我只能抓住那個嚇跑普羅姆的村民,當作另一個看見普羅姆的證人,一同前去村長家。
起初村長果然驚訝於有個小孩突然出現在村莊的天葬台附近,並且再次表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被我抓住的那名村民提議,去找村中年紀最大的婆婆詢問,說不定會有小孩的線索?
原本我不懂這其中的邏輯是什麼,直到村民與村長帶著我去尋到已經百歲以上,思維還十分清晰的婆婆家中。
當我懷著質疑,向老婆婆描述普羅姆的外表特徵時,老婆婆似乎陷入了回憶,露出了一個有些孩子氣的笑容。
由於婆婆的口音是那種非常道地的當地方言,為了溝通方便,就由村長幫忙向我翻譯老婆婆的話。
「大婆婆說••••••根據那孩子的外貌特徵,似乎是山那頭還未沙漠化時,曾經在草原上生活的少數民族。這麼說來,我年輕時候,山過去那邊就已經開始沙漠化,當時是有聽說有少數民族居住在村附近的那座山裡,但他們幾乎不曾來村裡,幾十年前就不再聽到目擊到人了啊!」
結果轉了一圈,關於普羅姆身世的線索也就只到這裡,即使之後拜託村長跟父親,不僅是到當地的警政機關、甚至也去詢問過各國大使館,協尋普羅姆的家人,我自己也在網路上盡可能的搜尋,但即使是普羅姆自己,也完全沒有關於自己的家人,或是為什麼一個小孩自己在天葬台附近生活?普羅姆表示自己都沒有任何印象。
就連在協尋普羅姆家人,也只有看小傢伙長得好看的人口販子,過來想要騙小孩走,然後被一群老當益壯的村民群毆打跑後,就再也沒有關於普羅姆家人的消息,就像他真的是突然出現在山裡,然後又十分湊巧的只被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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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姆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我的床上,並且堅持不怠的被厭惡別人溫度的我踹下床,然後隔天還是會出現在我床上,好似我們從夜晚就同床共枕一般。
我不會為他侵犯我私人空間後,被我揍一頓的行為感到歉疚,畢竟這不就是活該?
但面對一個無辜小孩的外表,終究是無法把事情做絕,也不可能真的下狠手去揍他,而對從小皮糙肉厚的普羅姆,挨我拳頭的揍,似乎根本不痛不癢。
就這樣時光在平靜的日復一日下,他的頑固靠近已經讓我習慣,甚至已經模糊了那條底線。
普羅姆起初只會講自己的名字,跟五隻手數得過來的單詞,原本村民們本就多數是爺爺奶奶的年紀,對於小孩總有那麼些真摯的喜歡,他們都想跟普羅姆接觸,但除了我以外,誰接近他,他就會跑回山裡,誰都無法找到。
於是我可以說是不得已的只能單獨養育小孩,教導他語言文字、基礎教育、所有社會化所需要的正確認知,連日常生活的好習慣跟才藝培養,通通都是我手把手的教育,甚至因為普羅姆大多都窩在我家,而且緊跟著我,讓我父親還不禁調侃,他好像又多了一個兒子,看大兒子照顧弟弟他很欣慰••••••。
弟弟嗎?哪家的弟弟會總對自己哥哥毛手毛腳,還堅持要睡在一起的?
在教導普羅姆語言之後,管教他那些錯誤的行為也就變得順利許多。
當我終於可以問他,為什麼那麼想要抓我下體時,他說因為看到我套弄自己時看起來很舒服,很好看,他想要看更多。
當時我實在不得不揍他,即使他只是誠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我趁機教育他性教育的事情,並且強調對自己和他人身體的尊重。
雖然我不喜歡討論這件事,但單純理性的知識討論,卻不會讓我厭惡。
直到那之後普羅姆一臉通紅,甚至眼底有著隱隱的期盼來詢問我。
「男人••••••可以跟男人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自己面對這個問題時當下的表情,我也沒有像平時那樣陪他一起尋找答案,只是把一台有網路的手機丟給他,讓他自己去查。
普羅姆的提問讓我一夜無眠,不知不覺印象中的小孩早就超過我的身高,甚至比我更有成年男人的姿態。
曾有幾次早上緊貼著我睡在床上的普羅姆,明顯已經有晨勃的現象,甚至還會在睡夢中,不自覺的用他的下體磨蹭我的大腿。
那本來是我根本無法容忍的事情,本來是想像就會噁心嘔吐的事情,如今卻不禁忍受了他緊貼的擁抱,甚至接受他的性慾••••••。
普羅姆在詢問了那個問題後,就消失了一段時間,甚至一直以來,堅持早上要一起醒來的執著,他都放棄了。
突然普羅姆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生活,即使只是短短幾日,卻讓我明顯感受到自己情緒的低迷。
我只能不斷的催眠自己,我現在是個成功的電腦工程師,是個傳承天葬文化的天葬師,就連曾經的傷痛回憶都不再刺痛我,我在這幾年已經擁有很多,我很滿足,我不需要更多的東西••••••天啊,我這樣的身體,怎麼奢求有人會喜歡我。
前幾年我就在網路上找到了當年我被強姦性虐的影片,幸好我早就為了能夠親手解決這件事情,不僅成為接案的電腦工程師,也成為一位網路傭兵,專精於對別人的網路和電子設備發動攻擊。
我把那些散播我影片的人的資料全部作廢,同時竊取對方設備中所有資料,把對方所有見不得人的隱私跟犯罪紀錄,一併散播出去,力求鬧得越大越好。
當然我囂張的攻擊行為會引來報復,在網路上被反向侵襲,但我不僅有技術,也有屬於我的人脈,畢竟看蛆蟲不順眼的可不止我一個。
但儘管我似乎有了報復,並肆意發洩憤怒的能力,我卻始終沒有把所有的影片檔案銷毀。
就比如此時,像是某種自殘的衝動在驅使著我,去開點儲存在我電腦裡,那個影片檔案,讓我再次回到當初那間私人廟堂中,聽著那些踐踏我的垃圾淫穢不堪的謾罵,看著自己的身體多麼畸形骯髒。
本來已經在我心中冒頭的芽苗,就這樣再次被我親手掐死,我告訴自己,我不需要它,因為我需要保護自己,我已經太恐懼受傷。
再次見到普羅姆時,對方曾經的孩子氣明顯的消失,就連往日那些過分親密的肢體接觸,也跟著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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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為什麼消失,我沒有疑問,也不願意有任何想法。
即使我們差不到十歲,但他往後不再是從我身上,或是網路上去看這個世界,有天他一定會離開這個村莊,去體驗這個世界的豐富多彩,到那時他肯定不會選擇留在我身邊,如今趁早分開距離才是對的。
我不斷告訴自己,我能夠適應普羅姆的變化,但那種精神上的孤獨與寒冷,卻不受我控制的逐漸侵蝕我。
普羅姆不願意再觸碰我,也不再跟我睡在一起,往日他只願意接近我一個人,只會住在我家裡,現在卻主動搬去了村長的家中。
如果能眼不見心不煩就好了,但見不到他時,一個人醒來的早晨,讓我不斷確認著失去的痛苦。
平日裡我忙於電腦工程的外包工作,他就會坐在我的身邊看書,或者畫他準備雕刻的素描,即使如今他與我保持了距離,卻從來沒有改變這樣的相處習慣,他這樣彷彿會一直持續下去的陪伴在我的身邊••••••也讓我被逼迫到崩潰的邊緣。
「瑋庭,你喜歡普羅姆嗎?我是指戀愛的那種喜歡。」
有天晚餐,這陣子忙於一項大企劃攝影的父親,難得回來跟我一起吃飯,卻突然的提起了這樣的話題。
「爸,我沒有正常人的身體,也沒有正常人的性慾。」
對於父子間,這樣的回答或許太過直白,甚至尷尬,但我想不到更好表明我缺陷的象徵。
畢竟人們口中的愛情再美好,現實總有它粗俗醜陋的一面。
無法滿足慾望的兩個人,究竟能憑著口頭的愛撐多久?
「••••••我以前有些醫護領域的朋友還在聯絡,你以前的狀況我不敢提,但如果你現在有想要相伴的人,我認為我們可以試試看一些藥物輔助。瑋庭,你沒有必要那麼自卑••••••」
父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帶著慍怒的話語打斷。
「自卑?對!我是自卑!但我只是因為這副身體自卑嗎?」
我本來只是底著頭,如同以往想壓抑住我自己都不能認同的憤怒,但這幾日累積的情緒低迷,卻讓我忍不住零星的火花溢出。
當我忍不住去看父親的表情時,對方皺起眉頭,一臉不能認同的臉色,瞬間就讓心中那零星的火花,成為能灼傷人的火苗。
「我到底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不斷的不斷的害怕又恐懼著這個世界,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我看著父親板起的臉孔緩慢的出現龜裂,心中惡意的產生了一種舒暢的感覺。
我透過電腦報復了那些踩著我傷痛自慰或賺錢的人,但我面前的罪魁禍首,這幾年來,我卻不曾有過一次爆發••••••直到今日。
「即使有著這副身體,我或許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恐懼膽怯吧••••••雖然這樣的假設也很可笑,但如果沒有你和媽把我推入那個地獄,我很確信至少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年紀輕輕的就躲在這個世界角落,恐懼著所有的人群,極度的害怕再受到任何傷害。」
「瑋庭••••••我知道你這些年有多辛苦。我•••••我也一直想彌補,想要讓一切變好。瑋庭••••••一切會變好的,你相信爸爸••••••。」
看著父親幾乎也要跟著我一起情緒崩潰的狀態,我不禁感到麻木又可悲。
我又怎麼會不清楚,當年受到傷害,無法痊癒的人不止我一個。
但我又該如何不去恨自己的父母?我恨自己需要為他們的選擇受到牽連,我恨本來是庇護我的家,成為將我推入不幸的推手,而我更恨無法不去憎恨家人的自己。
我滿懷著受害者的自憐與憎恨活到現在,在放不下心中扭曲的同時,也厭惡著放不下的自己。
我不想讓自己扭曲的情緒跟怨憤傷害到任何人,但卻發現傷害他人竟是我唯一解脫的方式。
我打破了在那件事後,我與父親間假裝出來的沉澱和和諧,我的憤怒與父親深深的愧疚。兩個受傷的人努力扶持著彼此直到今日,或許只有將傷口曝露的這一刻,才終於有痊癒的可能吧?
但人死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日的爭執••••••或者該說我單方面對父親的洩憤,就是我與父親的最後一面。
那之後父親參與的一項大型攝影企劃,終於邁入尾聲,但也是負擔最大的一個環節,於是早就規劃了要在沙漠的綠洲中紮營,幾個禮拜都不會回到村落。
我沒有目送父親離開家,只在早晨清醒後,發現了父親遺留的字條,簡單的跟我介紹能夠幫助我調整體質的醫生,還有希望我們雙方冷靜後,等他回來能夠再談談。
但等父親出差的一個多禮拜後,就接到了父親遇到沙塵暴的意外。
接到訊息後,我原本想立刻跟著進入沙漠,參與救難搜索的工作,但在沙漠的環境中,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負擔,完全沒有這方面專業的我,理所當然的被迫只能留在家中等待奇蹟發生。
前段時間一直與我保持距離的普羅姆又再次住進了我家,並且幾乎二十四小時都黏在我的身邊。
我沒有力氣去趕走他,也沒有辦法推開他太過溫暖的擁抱。
我想如果不是有普羅姆在,我無法在分分鐘逼死人的,只能等待消息的無能為力中,撐到接父親回來。
在救難隊搜索了幾個禮拜後,只救回了父親團隊裡的兩名同事,其它人都在沙塵暴中遇難離世。
父親也在沙塵暴中被活埋,據說死因是窒息。
我在接獲通知後,被要求確認父親的遺體,在我看著曾經俊朗的父親,現在躺在那冰冷的鐵架上,一副難看的死狀時,我不禁用雙手緊緊勒住自己的脖子,想體會父親死前那零星半點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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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節哀。不知道您打算怎麼處理您父親的遺體呢?」
父親的遺體在經過當地法醫的檢驗,然後開出死亡證明後,被暫時安置在當地的公立殯儀館中。
當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向我詢問父親的遺體,打算怎麼處理時,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國。
「關於您想帶您父親回國的想法,那我們會推薦這部分的火葬規劃,等火化後••••••」
「抱歉,請讓我考慮一段時間••••••我想先帶我父親回我們目前居住的村莊。你們可以讓我租借冰櫃等設備,然後協助我搬運嗎?」
起初對於我想先帶父親回村莊的想法,殯葬業者,還有大使館派來協助的人,都表示為難以及不贊同,但意外的是,父親那些倖存下來的同事,卻願意協助我的想法。
「你父親是一個有原則,但不會墨守成規的人••••••」
我不知道父親的同事是否誤解了我的行為,我只知道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只是想帶父親回家。
我在出發去確認父親的遺體時,婉拒了村長還有村莊裡其他人想同行陪伴的好意,尤其是普羅姆,被我嚴厲的要求他不要跟著我離開。。
我是一個人離開,然後一個人回來的。
當我帶著父親,還有協助我帶著設備回到村莊的殯葬人員,一同回到村莊時,村莊的村民早已都深深睡去,只有幾條放養的狗,討好的到我面前向我搖尾巴。
我在指示聘僱的殯葬人員,幫忙移動父親的遺體跟設備去我家後,我沒有跟著進入屋內,只是遠遠站在家門外望著裡面。
我在走到設置於院子中的晾衣架前,此時正好有條跟普羅姆髮色相近的狗靠近我的身邊,我不禁有些失笑的彎下腰,輕輕的拍了拍牠的頭,然後起身的同時繞過牠。
我曾經在精神狀態最差時,想過無數種自殺的方法,如今我取下晾衣架上,粗糙結實的晾衣繩。
前一刻還乖巧被我摸頭的狗,這時朝著我大聲的吠叫起來,我沒有再去管牠,只是緊緊握著手中的晾衣繩,朝著山中的天葬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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