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心湖其實並非湖泊,而是一種由大自然天然雕刻而成的巨型心狀石頭,就座落於長青山脈──也就是黑凌所在族群的據點──的半山腰處。
此石頭不僅呈現心狀,還像是受到外力猛力擊打般變得平整,加上圍繞它的地勢較低,因此一旦有雲雨直接下在這座山頂上,就會在心狀石頭旁形成所謂的「護城河」,看起來就像是浮在「湖」面上的「愛心」,故以「夢心湖」命名。
黑凌和黑宇二人爬到半山腰處時,大多數長老們都已就座。
長老們身上的裝飾數量跟黑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說把所有裝飾品穿上去得花多長時間,就說這些裝飾品穿在身上那只有一個「重」字可以形容,可年邁已高的長老們卻完全不受身上大量的裝飾物影響,依然可以高舉手臂大聲談論最近族裡發生的一些小事情。像是灰族的小朋友昨天跌倒撞到頭啦,宗族的次子在午後高歌結果被丟水果皮,或是其中一位長老不小心喝得醉醺醺之類的,而這名長老被禁止參與這次的聚會。
長老們即使注意到黑凌和黑宇的接近仍然沒有停下談話,就知道這些內容是年紀最小的黑凌可以聽的,現場氣氛愜意到完全不像是來開重要的家族會議。
黑凌和黑宇在大哥黑鷹身邊坐了下來。這名留著刺蝟頭的魁梧男子並未和兩位弟弟打招呼,從頭到尾都是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般,長老們的談話聲亦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肅靜!」直到在座的長老中,年紀最大的開始說話:「家族議會,開始進行!」
聊天的長老們停下談話,全部換上嚴肅的神情,剛剛和樂的氣氛瞬間蕩然無存。
見到長老們嚴肅的模樣,儘管已經知道他們是因著聽聞城市夢災頻繁才召開這場會議,但在場的家族只有他們黑之家族,不見其他家族的身影,彷彿這場聚會僅是針對他們家族召開。
不安的感覺開始在黑凌心底蔓延。
難不成他們已經發現自己昨晚偷溜出家門?
「我想大家應該已經聽說了,瑪朵市近日夢災頻傳。儘管規模不大,有關小組也有及時應對,仍是造成不那麼可觀的損失。」大長老說,他的語調很慢但具備威嚴,因此黑凌即使很想闔上眼睛,仍是不斷在心裡鼓勵自己打起精神。「夢災的產生,即是同一個噩夢不斷發生,而且隨著持續時間愈長,可能逐步提升噩夢等級,引發相同程度的夢災。當然,也有的噩夢一開始的級別就很高,那麼這就已經不是低級別的刻印師能夠解決的問題了,畢竟若要賜予高級別的噩夢結局,就得付出更為強大的魔力。」
「儘管不太願意承認,但是能夠接下給予噩夢結局重責大任的刻印師,我們族內少之又少。」大長老繼續說:「瑪朵市市內的刻印師數量並不多,因此市政府派人寫信到我們族內,望我們能夠派遣足以勝任的刻印師前去支援。然而,我們刻印派五大家族的長子,四位當中已有兩位前往國外,另外兩位則是在國內不同的城市支援,所以我們現在能夠派去的人只剩下……」
「我拒絕。」沒等大長老說完話,黑鷹就開口了,於是其他長老齊刷刷地甩眼刀到他的身上,看得黑凌不寒而慄。
雖然這些長老針對的不是自己,但黑凌還是擔心起頂撞大長老的兄長……
「我之前就說過了吧?我不想學什麼刻印夢境的秘術,而且你們把夢境大量刻印下來,卻也是隨意棄置,難道不擔心夢境會反擊嗎?」
黑凌心頭一震,因為他的兄長竟說出跟執行驅邪儀式的夢靈派人士一樣的話!
夢靈派就是看不慣刻印派老是把夢境刻印下來,並且還將夢境「囚禁」於石碑裡,於是打算運用夢靈將世上所有的夢境解放於現實世界中。至於夢靈派的人為何只專挑噩夢下手,可能是因為噩夢比較充滿惡意吧?那麼讓噩夢來打擊刻印派是最好不過的方法。當然,要不是夢靈派人士親口說出他們的計謀,黑凌還不曉得原來刻印派的敵人就是夢靈派,畢竟像他現有的等級根本沒資格知道這麼敏感的資訊。
艾蒙人依照先祖古卷,以法力高低劃分出總共七個級別,從低至高分別為:業土、土蚯、芒花、金枝、盼空、王權以及聖雀。
他們最常碰見的敵人「夢之花」也是有等級區別,只是不一樣的是,夢之花的級別只有五級。將「盼空」替換成「龍」,就是夢之花的最高級別了。
黑凌的魔力目前只被劃分到「土蚯」級別。雖然他自認應該鄰近芒花,但長老們可不這麼認為,所以他也只能得到「土蚯」級別的人才能獲得的資訊,可他的兄長毫不客氣地違反了族內的潛規則。
大長老用眼神示意黑鷹他最小的弟弟有在現場,隨即說道:「這事我們晚點說吧,我們還是先來問問黑凌大半夜的究竟跑哪裡去了?你知道今天有成年儀式吧?臉色看起來非常差呢。」
黑凌打到一半的呵欠被迫停止,他這才知道自己原來露陷了!
他趕緊將嘴巴捂上,盡量不把眼神從大長老的注目下轉移:「沒、沒有啊,我在自己的房間睡覺……」
「但你看起來非常疲憊,已經連續打五個呵欠了。」大長老語氣柔和,黑凌卻感覺到不太尋常的寒意:「說吧,你大半夜究竟去了哪裡?和誰碰面了?」
這問題讓黑凌提高警覺:「長老,您在懷疑我嗎?我確實在房間裡睡覺……」
「沒想到,黑之家族的老么居然學會說謊了。」大長老瞇起眼睛,黑凌隨即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手扣住自己咽喉。他試圖掙脫,可無形的手卻愈扣愈緊,讓他難以再呼吸到新鮮空氣。
「唔……大長老……」黑凌痛苦地哀求著,大長老卻視若無睹繼續說道:
「我猜……你見到那個人了,對吧?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黑凌不能明白大長老為何要這麼說。
他口中的「那個人」……是指白幽嗎?
「算了,你不願意說,就讓你的記憶告訴我吧。」
大長老食指一勾,黑凌整個人不受控制直接跌入大長老的懷裡,只是大長老準備將他粗糙的掌心抓上黑凌的腦袋時,黑鷹突然開口:
「請適可而止。舍弟半夜是否真的有溜出去,我們黑家自會調查,就不勞大長老費心──」
「不!」跌入大長老懷裡的黑凌忽然氣憤大吼,他爬起身時還一把抓住了大長老的手腕,紅眸凶狠凌厲地瞪著眼前冷靜異常的古稀老人,似乎早就料到黑凌會在這時候對他發火,反倒是黑鷹和黑宇兩位哥哥被弟弟反常的表現震住了。「告訴我,你說那個人『居然』還活著是什麼意思?難道白幽是被你們……」
「你果然見到他了。」大長老露出微笑,但黑凌看不出來他有任何真誠:「他還好嗎?情況如何?還記得……你嗎?」
黑凌只記得自己往大長老臉上揮了一拳。
但也只記得這件事而已。
當他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又出現在熟悉的飯館前,只是這次的他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什麼事,飯館服務生小琪由上而下俯視著他,笑容滿面:
「歡迎回來,大哥哥,我為您預備的夢境,還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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