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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驚醒,卻忘了惡夢內容。枕頭上的水痕張揚存在感。我向濕溽的後頸探去,告訴自己那是汗。
清明節親戚說要去掃墓,而不是去看你。我心如止水,輕輕把你掃到更遠的地方。我已不訝異要替你過屬於亡者的日子。然而我只顧自己,從沒去看過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生命中有你的身影?
你剛走時,我只傻傻發楞。被陌生人領著看你的空殼,被陌生人領著說不明不白的話。眾人允許哭泣的場合,我獨自站立,看他們如稻子彎腰嘩啦作響。我愚笨地,拙劣地模仿人類的外貌。緊皺的眉下雙眼緊盯腳尖,腳尖前的地面乾燥得像沙漠。我悄悄移開目光,看別人衣領腳前,看那滴滴答答沒完沒了的冷氣水。透明的水打在粗糙的路面,留下深色點點,說不定和血跡顏色差不多。
那段日子,他們像溼透的抹布般不得碰。我不懂想念,僅僅在回頭時發現你不在。他們或許擰不出水了,或許晾乾了,我則忘了你曾活著。你成了某種按鈕,被誰按了就會亮一下,如此罷了。
留在路面的水滴或聚或散,一一蒸發。水痕淡去之時,它身邊的伙伴可曾留意?
我肯定不在意吧。我只是過著自己的日子,然後裝作悲傷消費你殘留的碎片。
又一次夜間驚醒,又一次忘了惡夢。我用指尖捻一捻枕頭的水痕,再湊上鼻頭嗅一嗅。
是口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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