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人抵達了特洛伊城門。
不遠處的城門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們列著讓強迫癥患者也挑不出毛病的整齊方陣,每個人清一色都是手上一把長矛,一面巨盾,腰間繫著長劍,身上是金黃色,有著肌肉紋路的無袖青銅甲,頭上戴著尖頂的皮質盔帽,光看那精良的裝備和嚴明的紀律就知道,那是特洛伊最精銳的正規軍。
格林也註意到了方陣旁邊的另一支小股部隊,這支部隊與特洛伊人的整齊劃一截然不同,整個部隊只有十來人,她們雜亂無章地,有的躺著、有的坐著、有的在打理自己的弓與矛、有的甚至在一旁邊跳邊唱。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皮甲,年齡從小孩兒到老人都有,唯一一項每個人都相同的就是——她們全是女性。
見格林好奇地看著她們,亞歷珊德拉主動解釋道:「那是亞馬遜的部隊,她們的女王,半神彭忒西勒亞,數月前被希臘的半神英雄阿喀琉斯殺死,這些戰士選擇留下來協助我們對抗希臘人,以為她們的女王復仇。」
此時的特洛伊軍正整裝待發,準備出城確認狀況,畢竟被圍城了十年,他們難以相信希臘人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他們。
一路行來,路上的士兵都恭敬地向亞歷珊德拉敬禮——雖然作為一個預言師,她不受到信任,但她好歹也是一國之公主。
「嘿!我親愛的妹妹,妳來這裡做什麼?確認自己的預言就是一場騙局嗎?哈哈哈哈!」
就在兩人看著特洛伊的軍隊小聲討論時,尖銳的嗓音陰陽怪氣地打斷了他們。
一位留著晶瑩閃亮的金色中長髮,面容俊俏,卻稍顯陰柔的英俊男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亞歷珊德拉皺起秀眉看著來者,「帕裏斯,是你。」在她的預言中,導致特洛伊毀滅的元兇便是她的這位兄長。
「我想去哪應該與你無關吧!」她壓抑著起伏的情緒,故作冷靜地說道。
帕裏斯,若不論女神之間的紛爭,單以凡人的戰局來講,他是無可爭議的戰爭起因。就是他帶走了斯巴達國王的妻子海倫,才導致了這場特洛伊戰爭的發生。
對這個因為私慾,把整個國家拉入戰爭漩渦,還因此導致自己好幾個兄弟戰死的傢夥,亞歷珊德拉是一點好臉色都欠奉。
「哼……妳就是這麼對擊敗半神阿喀琉斯的大英雄說話的嗎?」
帕裏斯擡著頭,得意地用他那男高音似的嗓子叫嚷道。
前幾周帕裏斯在戰場上,使用阿波羅所賜予的弓箭,射穿了阿喀琉斯唯一的弱點——腳踝,藉此打敗了戰無不勝的阿喀琉斯。
「那是阿波羅的力量!跟你有什麼關係!」亞歷珊德拉針鋒相對道。
「隨你怎麼說吧,兄長們的遺誌,會由我來完成!他們的鮮血都將在我手中得到正義!這場戰爭也必然會在我的領導下取得最終的勝利!」帕裏斯鏗鏘有力地說道。
「至於你,年輕人,」帕裏斯突然轉向一旁的格林。
「呃?咋勒?」
對於突然向自己搭話的,傳說中的英雄帕裏斯,格林一時有點錯愕。
他一改先前的輕浮,滿臉嚴肅地湊近了格林耳邊,小聲地說道:「我勸你最好別太接近亞歷珊德拉,她身上的詛咒非常危險,早晚會連你也一起吞噬。」
他是真的在關心格林這個陌生人。
這個傢夥並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樣無禮粗魯——格林想道。
不等格林回話,帕裏斯一扯披風便轉身離開了。
他即將帶領特洛伊收穫勝利的甜美果實,沒時間再與他那愚蠢的神棍妹妹廢話。
「抱歉,讓你見笑了……我剛剛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那是我有失偏頗了。」亞歷珊德拉情緒低落地對格林道著歉。
——雖說沒有阿波羅賜予的神弓,確實沒有什麼弓箭能輕易刺穿阿喀琉斯的盔甲,但是若沒有帕裏斯神乎其技的射術,恐怕也難以在瞬時萬變的戰場上,精準命中阿喀琉斯的腳踝。
「那是我的哥哥帕裏斯。小時候,我第一次看見的未來,就是帕裏斯將來給特洛伊帶來毀滅的景象。那時的我尚未身負詛咒,父王相信了我,將年輕的帕裏斯送到了特洛伊城外扶養。」
「從那時起,帕裏斯就非常憎恨我。」
帕裏斯雖然有些利己主義,但拋開私德,客觀上來說其實是一個知書達禮,善良溫和的優秀青年,方才那種糟糕的態度單純只有針對自己的妹妹,亞歷珊德拉而已。
亞歷珊德拉緩緩地解釋著她與帕裏斯之間的恩怨糾葛。
「直到十二年前,阿波羅的那道神諭後……父王和母後在一次探望中,見到長大成人後英俊的帕裏斯,迫不急待地將他迎回了特洛伊王宮,他們已經不再相信我所說過的話……我的任何言詞。」亞歷珊德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雖然她知道那是因為詛咒的影響,但是親生父母的不信任還是令她相當地難過。
「這個詛咒難道沒辦法解除嗎?」格林皺眉問道。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亞歷珊德拉,畢竟他連那個所謂的「不信詛咒」,究竟是如何影響人們的認知都感覺不到。他壓根就沒對亞歷珊德拉所說出的話產生任何懷疑或無法信任的感覺過。
「主神的詛咒主只有另一名主神有辦法解除,但我們是不可能說動宙斯或波賽冬的……或許,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遠離奧林帕斯神域,去一個主神阿波羅的神力都無法企及的地方……」說到後面,亞歷珊德拉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那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辦得到的。
「不就是個阿波羅而已,我會想辦法幫妳解決的!不過首要的問題是:我們得從這場戰爭中活下來!」他隨口承諾道,似乎以為自己在接支線任務一樣。
格林從小就不是個迷信主義者,雖然不至於口唾神龕,腳踢佛像,但是在文昌帝君面前抄抄作業這種事情,他還是能幹得出來的。
「走吧,我們跟在特洛伊軍隊後面應該沒甚麼關係吧?」格林轉頭向亞歷珊德拉問道。
「沒關係的,我怎麼說也是特洛伊公主,同時也是阿波羅的祭司,不會有人阻攔我們的。」亞歷珊德拉道。
「等等,我也跟著一塊兒去!」兩人正準備行動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拉奧孔祭司,他從後面跟了上來。
「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跟我昨晚夢見的巨蛇與火光有關!」拉奧孔滿臉嚴肅地說道。
兩位祭司與格林便跟隨在特洛伊軍隊的後面,緩緩地走出了白色的高牆。
雖說特洛伊是據城而守,但是在這十年間,還是有數場大型戰役是在城外展開的。城外可以說是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發臭的屍體和腐朽的武器盔甲,同時還有希臘人駐紮在城外所遺留的各種生活垃圾。
與潔白的高大的城牆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地上滿是令人反胃的屎尿垃圾和堪比毒氣的惡臭,甚至隱約中格林還在垃圾堆中看到了一些殘肢斷臂。
他恨不得立刻轉身跑回城內去。但為了不被刪號,他只能繼續跟著面不改色的兩位祭司,在希臘人的軍營中穿行。
「真虧希臘人能在這種地方生活十年,這些原始人真是……噁不噁心啊。」他在後頭滿是怨念的喃喃自語著。
「孩子,你剛剛說了什麼嗎?」有些關心落在身後的格林的拉奧孔問道。
「沒事,我就是對希臘人的衛生習慣有些驚訝而已。」格林打了個馬虎眼兒。
「哈哈哈,等你哪天見過真正的戰場就知道了,在嚴酷的環境下,每個戰士都能抱著敵人的屍體入睡呢!」拉奧孔大笑道。
看著格林細嫩光滑的皮膚和異國臉孔,拉奧孔猜測這孩子應當是生活在和平且富足的地方。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方陣中似乎出現了一小陣騷亂。
「是間諜!抓住他!」特洛伊士兵似乎發現了希臘人的殘黨。
「不!滾開!你們這群該死的特洛伊走狗!」那希臘人聲嘶力竭的咒罵著。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影響部隊的前進,那希臘人似乎沒有同伴,馬上就被特洛伊的士兵給五花大綁起來,拖著向前繼續前進了。
部隊行進良久,終於豁然開朗,穿過了希臘人的廢棄營帳和哨塔,便是清新的空氣與翠綠的草地、以及遠處潔白晶瑩的沙灘和蔚藍的愛琴海。
「看吶!」拉奧孔指向前方。
此時特洛伊方陣前方數百公尺,可以看見一座高達二、三十公尺的大型木造物。
那匹傳說中的木馬!格林瞬間就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
不久,軍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匹木馬,兩位祭司和格林也跟了上來。
「木馬屠城記!」格林轉頭看了看離這邊不遠的樹林,喃喃自語道:「如果現在就拉著亞歷珊德拉逃跑,一定活得下來吧。」
可如果玩個遊戲都要像老鼠一樣茍且偷生,那他還不如甭玩了,在家躺著睡覺豈不是更安逸些。
格林重新下定了決心,他會實現自己的諾言,他要幫助亞歷珊德拉拯救自己的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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