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後,不是沒有光芒,只是換作了溫柔的流銀,安撫大地。
日落之後,不是沒有生氣,只是變成了舞動的精靈,輕輕落地。
日落之後,不是沒有樂章,只是化成了自然的音符,淨化生命。」
女孩跟隨著歌聲,漫步在柔軟的青草上,頭頂遍佈的星斗,輕輕閃爍著它們的光輝,令人心曠神怡。
迴盪的歌聲讓她的心情覺得格外平靜、祥和,她聽著一遍又一遍,自己也跟著哼唱起來,稚嫩的嗓音唱著唱著,便開始揮動雙臂,在這草原上翩翩起舞。身著的白色連衣裙隨著女孩的旋轉,絲綢隨意地映射月光,使女孩周圍泛起點點銀星。她像極了一隻躍動的精靈,為這裡的靜默帶來了一點生氣。
忽然,天空中似乎閃過紅光,緊接著,頂上的星空像城牆一般地剝落、崩塌,女孩抬頭望去,正好閃過了一顆朝她砸下的巨石。
「神就不該憐憫你們這群罪人!」隨著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周圍無人的空間,卻開始響起眾人的哭喊與尖叫。
女孩摀住耳朵,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然而原本軟綿綿的草地早已變成黃土砂石,將她的膝蓋嗑碰出鮮血。
誰來救救我!
女孩想要大叫,喉嚨卻發不出聲音,她的聲帶彷彿被撕裂一般,劇烈地疼痛著。
「快跑!洪水來了!」當她再度抬起頭,那狂如海嘯的洪水已經近在眼前。
轟!
「咳!咳!」她被從鼻腔灌入的水窒息,那瀕臨死亡的感受是多麼的真實。從嘴,從口,從耳朵,水不斷地湧入。即使努力地想要掙扎出水面,水還是不停地灌入。她不斷喝水,再喝,喝到胃部脹滿,然後感到反胃,嘔吐。
直到她的眼前逐漸變黑,漸漸地感受不到了從肺部傳來的撕裂與灼傷感,在黑暗的包圍下,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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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夜半的閣樓,女孩再度尖叫起身,瘦小的身軀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獨自一人的夜晚並不可怕,但夜夜被夢魘籠罩的生活,任誰都會瀕臨崩潰。
「嗚嗚嗚……」女孩不敢大聲哭泣,深怕吵醒樓下那群不友善的鄰居,最後只會換來一頓毒打。
十二月的寒冬,床上那單薄的被褥完全不夠保暖。一般的孩子或許早已凍死在這宛如監獄的閣樓,但女孩硬是在這裡整整生存了三年。同時,還被當作實驗體,幾乎全年無休地被折磨著。
一大早,還在角落沉睡中的女孩,被進房的男人一手拖拽到地上,「啊!」撞到桌角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到來,女孩捂著頭,斜眼看向兇手,充滿怨氣,「瞪什麼瞪。」男人隨手扔下兩個沒發霉的麵包和一瓶牛奶,「真穢氣……」然後咒罵著轉身離開。
女孩對著那些食物乾瞪眼了一會兒,接著立刻狼吞虎嚥起來,「好可惡……」明明每天總是想著不要再吃他們給的食物,但身體的飢餓與勞累卻讓她的本能不得不做出繼續生存的選擇。
比平時多出一倍的飯量終於讓女孩得以填飽肚子,但她也絲毫開心不起來,因為這同時也代表著——今天的實驗會更加可怖。
在吃完飯後不久,另一個身著白袍的男人打開房門,「小姐。」女孩抬起頭,內心的緊張似乎散去了一些,「……比爾,怎麼是你?」眼前的男人其實並不負責女孩的人體實驗,據說他才剛進實驗塔一個月,但卻對女孩格外溫柔。
「我們逃走吧。」比爾說完,女孩一愣,隨即搖頭,「不行,這裡的守備很嚴格。」回憶起過去出逃後的慘痛經歷,她至今仍無法忘懷,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比爾蹲下身,握住女孩的手,輕聲說道:「放心吧。」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女孩內心燃起了那麼一絲希望。
比爾將女孩抱起,但她的體重輕到彷彿抱上了一團空氣,差點害他摔個四腳朝天。「我很重嗎?」女孩小心翼翼地問,「沒有,是我自己站不穩。」邊說,比爾心中還有些心疼。
「只要出去後往左轉,就會看到樓梯,再走到二樓樓梯間,從牆底數過來第十三塊磁磚往外推是秘密的後門……」比爾腦中不停地重複演練這一段過程,只要從後門出去,小姐就可以脫離地獄。而現在正是大家準備開始一天的實驗,也是守衛為了管理物資的出入,最忙碌的時段。
但他抱著女孩,才剛從房門跨出去,就被在一旁守株待兔的人,用一針毒劑刺入側頸。隨著比爾倒下,女孩也立刻掙脫他的手臂,害怕地退到一旁。「你這傢伙果然不對勁,我們就不該信任賤民。怎麼能夠讓你偷走我們最寶貴的實驗體呢?」
男人陰沉地笑著,看了一眼針筒,又看向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比爾,「也罷,這針毒劑還沒有過測試,正好不枉用你的這條狗命來實驗。」
趁男人還在喃喃自語,女孩悄悄地往樓梯口移動,接著迅速轉身下樓。小腳踩著冰冷的階梯一層一層往下,樓上的男人並沒有跟過來,而樓梯間也異常安靜。
女孩明知這是異常的情況,可能某處已經有了埋伏,可能這群惡人只是想等她到了門口後,再度抹滅她的希望,享受這種惡趣味。可是她不想停下來,她不敢停下來,她厭惡這個宛如煉獄的地方,恐懼裡面的一切人事物,生存的意志超越了理性的思考,使她不停地向下跑去。
樓梯沒了,希望與恐懼的並行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近乎極限的奔跑使她瘦弱的小腿幾乎無法支撐身體,微微顫顫地扶著牆面,走向一樓的樓梯口。
「哎呀,我們的實驗體今天怎麼這麼主動?」眼前的光景,使女孩一瞬間攤坐在了地上。手術台、醫療器械、一群穿著手術服的惡魔,正衝著她微笑。
「最後一場遊戲好玩嗎?」問她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過去的父親。
女孩呆呆地坐著,六神無主,直到一旁的助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並放在了手術台上。
她到現在也是沒能理解,為什麼以前和藹可親的父親,會變成眼前的衣冠禽獸,事到如今,好像也無法再繼續思考,昨天還格外冰冷的檯面和束帶,卻成了今天最有溫度的懷抱。
「我的女兒,這一刻,妳終於要發揮妳的價值了。」他貪婪地看向女孩左眼的銀色,「雖然只有左眼,但也還算能用。好好謝謝我吧,至少妳的人生也不是一無是處。」
女孩絕望了,眼框盈滿淚水,而從手背延展而上的刺痛以及灼熱,就像一隻無形的毒蛇,緩緩爬上,蜿蜒至她的脖頸,然後一口咬下。
「全部住手!」朦朧中,她最後好像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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