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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或不幸,他們猜對了!那些黑色人骨樣貌的征戰型奧托就像飢腸轆轆的死神,在萬里無雲的耀眼夜光下穿梭在斑駁老舊的建築設施中。托爾與雷克斯尾隨在一台奧托身後的長影中,他們能在螢光下清楚看到奧托節節分明的金色肋骨與脊柱。
老實說,雷克斯還是首次這麼近距離見到這種機型的奧托,背脊的涼意從剛剛開始就沒有消退的跡象。那雙空洞無物的眼窩閃著紅光像彈珠那樣四處彈射,面對這種難以預測的奧托兩人隨時都有暴露的風險,他們必須抓準時機快速移動。
途中,雷克斯注意到沿路上那些被藤蔓覆蓋的廢棄車輛上,揹著數不清的焦黑孔洞⋯⋯那樣的大小幾乎跟人臉一樣。
托爾領著雷克斯躲到被青苔覆蓋的車殼後方,透過縫隙,他在前方高層危樓上發現數台奧托,他不自覺皺起眉頭。隨無定點的猩紅視線覆蓋了整條道路,考慮到雷克斯的安全,托爾決定尋找其他路線。
前方受阻,後撤5碼後待命。托爾對著雷克斯打了幾個暗號。
看著托爾那雙毫無溫度的深色雙眼,雷克斯不禁渾身一顫,究竟要如何才能將思緒隱藏得如此深沉?他甚至看不見托爾眼底的靈魂⋯⋯
雷克斯一點點向後退開,蜷伏著身子潛藏在狹長的陰影中,快速鑽進側翻的卡車駕駛坐中,裏面早已被土石淹沒過半沒剩多少空間。他躲在碎裂、長滿雜草的擋風玻璃後,看著托爾的身影迅速向左衝刺接著消失。
這是他們第二次分開,從托爾消失的那刻起,雷克斯只聽得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雷克斯也經常獨自執行任務,但都是相對安全的潛入任務,偽裝身份融入環境、收集與帶回資訊或必須品,時限幾乎不超過三個月。他沒有真正見過這種場面,對於征戰型奧托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設計圖上——沒有藍網無法應對,極具殺傷力的機型。
與他平時任務面對的奧托有著實質性的區別。它們大多時候都擺著一副沈睡天使的潔白面孔,在治安區內監視著一群怡然自得的傻瓜。
雷克斯深吸輕吐,專心控制著思緒逐漸穩定心跳。
防輻面罩中的數據跳更頻繁,他們的太空服無法暴露在高輻射環境下太長時間,最多6小時。托爾讓兩人的計時器同步設定倒數5小時,現在還有4小時37分,2公里外的地穴入點在敵軍戒備森嚴的狀況下顯得特別遙遠——
一道猩紅的射線忽然直穿玻璃向下掃描⋯⋯雷克斯頓感心跳驟停!他奮力刨開座駕間的泥土,擠身進入狹小陰暗的空間中,細小的紅色光束跟著男孩穿透過那道縫隙,接著很快消失。
在貨車駕駛座後方不到40公分寬的空間中,雷克斯被卡得動彈不得。封閉的空間、缺氧的環境、土石的擠壓、折疊的身體無一不大量消耗他體內的氧氣,他知道奧托很可能已經盯上了這裡。他必須忍耐⋯⋯集中精神⋯⋯
但他吸不到氣的動作卻只是增加肌肉耗氧量。
雷克斯試著放鬆身體,努力將思緒維持在一個空無一物的點上⋯⋯缺氧的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辦不到了!這非常危險!冰冷麻木的四肢不受控的抽蓄,大腦也變得模糊遲鈍,他開始感覺到意識深處有某些畫面即將要浮上眼前!那些畫面很亂很雜,每一個都代表無止盡的想法與猜測——
要探頭嗎?為什麼不?我好難受!氧氣!這裡好悶!我還需要等多久?托爾去哪了?他還好嗎?我沒聽到什麼聲音!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我需要呼吸!
這些思緒就像水底的水泡一樣咕嚕咕嚕毫無阻力地向上漂浮,一瞬間,雷克斯在即將上浮意識時用力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硬生生將那些泡沫震碎,保持著平靜無波的思緒層面。
撐不了多久,他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驚醒後才發現時間僅僅過去幾秒鐘。就這樣,他陷入了昏迷與驚醒的交替中無數次。最後雷克斯在恍惚中醒來,他忽然感受不到情感也不再聽見意識深層吵雜的聲音,對他來說,自己已經成了沒有感情、不主動思考,甚至沒有靈魂的生物,所有行動全都只靠基因記憶主宰!
再這樣下去絕對會死!
渴望生存的他將泥土縫隙挖大探出頭,但他並不貪戀,很快又縮了回去。再次獲取氧氣的大腦就像重生般,身體被封閉的感官立刻變得清晰了起來。他發現剛剛並沒有看見奧托的身影!很快的,他扭著身體再度將頭探了出去,目光迅速的看了一圈⋯⋯
沒有奧托,也沒有到處亂竄的紅色視線!
他悄然地鑽了出去。涼爽帶著草腥味的空氣刺激著他的嗅覺,突變生物的竄動與遠處奧托的腳步刺激著他的聽覺⋯⋯這一瞬間有太多太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樣不同的聲音與味道在他腦中隔出一個獨立的空間⋯⋯水氣的腥味、動物的騷臭、植物的甘甜⋯⋯微風吹拂過建築的嗖嗖聲、動物四處聞嗅的窸窣聲、機器運作的低頻噪音⋯⋯
雷克斯感覺自己的感官被放大了好幾倍,他豎起耳朵緩緩吸氣⋯⋯那隱隱散發著化學焦臭味的源頭⋯⋯與雜亂的低頻嗡鳴聲來源相同⋯⋯是奧托!他能清楚感受到奧托以及它們到處彈射的視線!
除了被太空服隔絕的觸覺外,他可以靠空氣中的味道與聲音辨認出生物與奧托!即便這完全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靈敏的感官讓男孩興奮不已,他不再處於被動了!他鑽出卡車,全然忘記托爾下達的命令。他踏著墊步跳到地面,蹲在陰影下朝四周張望,像鎖定了某個目標的動物般迅速穿過夜光,竄進其中一棟斑駁的危樓中。
他終於知道這或許就是潛行者們進入狀態時的感受。他能聽的、能看的、能聞到的,全都被無限放大!這個世界對他來說變得新奇無比,不靠夜光也能在漆黑、亂七八糟的廢棄大樓中快速衝刺,僅憑遠方一點點的動靜,就能立刻辨認出一頭正在覓食的突變成年棕熊。
以及三台正在巡視中的奧托。
他發現比起野生動物,奧托更好被察覺,因為它們總是帶著一股化學的焦臭味,那種味道越靠近越刺鼻。男孩駐立在原地傾聽著奧托的動向⋯⋯三台分別在前方的巷子面向西、左側破損櫥窗外的面向北以及層樓梯間的那台正向下走來。他壓低身子,輕盈的從棕熊身後繞開,也不管棕熊有沒有聞到自己,在奧托走下樓踏出歪斜的防火門前翻出櫥窗、滾到蓋滿青苔的車殼下。
一系列的行爲都未曾引起奧托注意,翻滾時也巧妙地躲開了另外兩台奧托的紅色視線。
雷克斯趴在地上仔細聞嗅著,在剛才的過程中,他似乎聞到一股人類的汗味。他確定這是屬於人類的氣味,但他還沒全然適應這副全新的感官,因此他並不是那麼確定這人究竟是不是托爾。看著面罩上的環境數值頻繁跳更,他認為在這座輻射值高達1西弗的城市中,除了流亡者外,不會有其他人會想待在這觀賞夜景。
他停停躲躲,再度竄進另一棟危樓中,蹲在一處佈滿蜘蛛網的陰暗角落裏豎耳傾聽⋯⋯有人在二樓走動!然而雷克斯卻不認得這人的行走方式⋯⋯輕鬆的步態、毫無紀律、充滿自信⋯⋯
這人不是托爾!是誰?除了流亡者⋯⋯
啪!一聲!一道刺眼的強光忽然在雷克斯面前點亮,這讓他看不清前方,只聽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他距離雷克斯非常近,就站在他面前,「一個小鬼?喂!彼得!快來看我發現了什麼!」
「抓住他!」二樓傳來的叫聲帶著回音。
雷克斯用力一蹬!瘦小的身體從男人兩腳中間穿過,將對方的強烈白光與電網留在身後。他伏在地上迅速轉身,抽出短刀,在男人舉著電網槍扭過身時,縱身躍到男人胸前,抓著對方脖頸將刀刺了進去——
沒由猶豫、沒有懷疑,甚至連一點停頓都沒有。雷克斯注意到自己在這種潛行狀態下變得非常殘酷,刀刃劃破頸部的手感並沒有在情感意識裡掀起任何波瀾⋯⋯即便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這很矛盾,他必須壓抑所有意圖思緒與情感避開諭視系統,但他卻認為自己應該要有所感觸才對⋯⋯他感覺心底空蕩蕩的。
身後忽然點亮的強光照出了陌生男人猙獰的面孔,以及自己被血液浸染的右臂。頸部的刀口處不停的向外噴流著鮮血,落在地上的滴答聲在他聽上去如雷貫耳。
喀!電網槍擊發的聲音——
雷克斯抽出刀踩著屍體向上躍起,一個後空翻躲過了後方撲來的電網。撲出去的電網瞬間收緊,牢牢地鎖住那具新鮮的屍體,強力輸出的電流經過人體隱隱透出一股焦味。
「該死!」
雷克斯認得這個聲音,這人從二樓跑下來了!
他扭過頭盯著那人,握刀的方式、站立的姿勢,以及蓄勢待發的氣勢都不由得令這個名叫彼得的男人緩緩退開,左手還猶疑在腿邊的刀柄與雷射槍上。雷克斯沒見過這兩人的穿著,應該是治安區的軍人,卡其色的防護衣有些寬鬆,面罩兩邊有向外突出的換氣閥。著這種材質的裝備根本無法在暖化嚴重、充滿污染的環境中久待,人體的水份非常容易向外蒸散⋯⋯
這就是雷克斯會聞到汗味的原因!打從一開始就不是托爾!他壓低身子,持刀的手拉至身旁擺出進攻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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