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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明顯嗎?」卡特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期間伸手去摸了摸休眠艙的操控台,紋理的觸感與溫度真實的沒話說。
「你這人⋯⋯我還能不了解嗎?」薩蒂依舊掛著笑容,「潔娜瑟斯,麻煩幫我去看看其他人甦醒的狀況,我順便準備一下禮物。」
「東西在記憶碟裡,親自包裝一下會比較有誠意。」潔娜瑟斯刻意提醒,似乎是看透了薩蒂的心思。
「⋯⋯好!」薩蒂愣了一下,隨即咯咯地笑了出來。
卡特跟著他們一同離開休眠室來到一開始進入站長室經過的地方,玻璃中的殖民星開始逐漸轉露出湛藍的海洋。潔娜瑟斯離開徑直艙室,只剩薩蒂走到置放眾多記憶碟的櫃子前張望著。
「薩蒂,你對班・艾勒・馬丁這個名字有多少印象?」卡特隔著幾步距離站在對方身後,那是很好觀察對方反應的距離,又不會顯得疏離。
「班⋯⋯馬丁?」薩蒂拿起一顆黑色記憶碟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喔!他啊!怎麼了?」
果然認識!但若照老人的說詞,他非常防範薩蒂會去破壞諭視系統⋯⋯如果這裡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為此免費堵上一把也只是情理之中罷了!連命都沒有了還能損失什麼?那麼——
「有聽過諭視系統嗎?」卡特問。
諭視系統⋯⋯?薩蒂停下了動作,最後一次環視櫃子,依然沒有找到他特意保留的那顆記憶碟。他看向身後的卡特,突然覺得眼前這名男子變得些許陌生⋯⋯卡特?發生了什麼?他從哪聽來的?
「聽過。不過我很好奇你從哪聽來的?」他問。
「那種東西不應該存在。」卡特斬釘截鐵。
看著卡特那雙與母親索婗雅如出一轍的灰色眼睛,薩蒂突然意識到對方這麼早來找自己並不是為了兒子的禮物,而是為了那個他本應從未聽過的東西。他實在不懂對方突然問這些問題的原因。
「或許吧⋯⋯但你知道那套系統真正的用意在哪嗎?」
「幾乎大半輩子都活在那樣的環境裡,你說我能不知道?」
「你到底在講什麼?什麼叫大半輩子都活在那樣的環境裡?」薩蒂聽得一頭霧水。
有那麼一瞬間,薩蒂以為自己預定清醒的時間跟現實出現了跳檻。以至於他盯著手上的機械錶一言不發,只為再三確認自己甦醒的時間無誤才鬆了口氣。
而薩蒂從頭到尾的反應早已被卡特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情緒是千真萬確的,雖沒說謊卻也沒說出實情⋯⋯卡特心想,人造記憶或多或少都會出現無可避免的漏洞,尤其是人的情緒行為與反應。安娜是真的⋯⋯但他⋯⋯這人也是真的?
「思想一旦暴露,人們的言行舉止將會被無止盡的演算,直到出現異常就將被判為罪惡與災難。誰能證明潛藏在基因中的本性能不能受到控制?誰又能證明基因裡真的能被刻上優良?本性是什麼?罪惡是什麼?農場中逃跑的宰雞難道是因為劣根性使然?」卡特步步緊逼不斷發問。
面對這一連串毫無頭緒的問題,薩蒂張了張嘴又閉了回去。沈默地看著對方好一會,最後還是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
「看起來你真的不是來找我替雷克斯要禮物的?」薩蒂問。
「我很困惑。」
「為了什麼?」
「你說你想知道我從哪聽來的,但為什麼你會知道諭視系統?」
「說真的,我完全搞不懂你怎麼了,但如果你真的要問⋯⋯」薩蒂伸手觸碰工作桌,桌面平坦的火星石紋理突出了一塊方框,裏面是一顆黑色的記憶碟,表面上有一條不淺的壓痕。他拿起記憶碟,從裡面取出一條黑色墜鍊——從這一刻起,卡特表現得坐立難安,他的視線離不開那條墜鍊。
塑形裝置?為什麼他會有?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我就必須從這小東西開始說起。」薩蒂繼續說道,他將墜鍊平放在桌面,「諭視系統的設計初衷,是監控人類並在其執行無法挽回的行為前加以阻止。但原先的預想,是要將系統投射進時空裡——」
「時空?」卡特看向記憶碟,那上面的壓痕喚起了他早期的記憶——那記憶碟中存放了某種東西,某個讓SRF基金會窮追不捨的東西,某個讓整個家族被聯合政府流放的東西。
薩蒂點了點頭,接著繼續說:「馬丁的構想,是藉由時空去透視未來而不是依靠計算,降低出錯率降的同時卻需要一套非常強大的運算系統,用來接收來自不同時空回傳的訊息。因此看上了太空站的核心,我的核心。這真是一段該死的孽緣⋯⋯我被逼得走投無路,意外中不小心去到了某個時間比我本身遙遠的時空裡,你知道的,那時候我還年輕,技術還不是那麼純熟,後來遇見了雷克斯⋯⋯這是他給我的見面禮。」
時空、SRF基金會、記憶碟、太空站。
卡特咽了口唾沫,這些東西他從小就耳熟能詳,也是自己一直以來掛在嘴邊的故事。他想起來了!雷克斯偷渡去殖民星找的人正是薩蒂!是他!是這個他!真的嗎?不然他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
「他把這個裝置給了你?」卡特不敢置信。
他說裝置!薩蒂扯動嘴角不自覺笑了出來。
現在他終於知道卡特產生如此巨大變化的原因了,他的記憶很可能出現了重疊,但這是穿越時空後才會留下的後遺症,理論上不應該出現在卡特身上才對⋯⋯
「還有記憶碟。」薩蒂繼續解釋,「而我也是到後來才發現,馬丁除了掌控SRF基金會外,同時也與許多公司集團合作,其中包含了航太總署。他的極端可以算得上是飽和社會下的產物。」
諭視系統、公司集團、殖民總署,這些跟威斯里集團脫離不了關係的拼圖正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來。難怪班・艾勒・馬丁的休眠艙會藏在系統資料庫旁邊,而且沒有任何人知道。
卡特總算想通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做了什麼?」卡特追問。他拿起那顆黑色記憶碟,端詳著那人為的壓痕,「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那是另外一段話題了。我沒有辦法準確告訴你真正原因,有些事情無法完整解釋,不過我的推測⋯⋯」
「推測?」
「記憶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它代表著一個生命,不論長短,它的意義非凡。它會隨著生命的結束走到盡頭,而在一種極為罕見的情況下,它重新找到了曾經的擁有者。那些令你感到困惑的記憶與情感或許⋯⋯我想那是真實存在過的,只是用另一種形式回到了你身上。」薩蒂頓了頓,接著繼續說,「我想,索婗雅也許可以更清楚的解釋細節才對,你手上的那顆小東西,是她的。」
「乘載眾多記憶的時空還持續在那嗎?」卡特問。他放下了記憶碟,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或許我只是開啟了另一個如果的選項。但這些東西確確實實被我帶在身上,也許並不只是一項假設,而是另一個真實的可能。」薩蒂說,「我們身處宇宙。」
卡特不斷思索對方的話,視線停留在那條黑色墜鏈型裝置上久久沒有回神。
時間過得飛快。
培訓學校的飛航艦早已回到了守護者,雷克斯跟他的朋友們已經在會議廳內聚集了起來。寬敞的廳室中除了卡特的父母與幾個朋友外,被一群穿著套裝的學生們擠滿⋯⋯這群小鬼們連制服都沒有換下來!
卡其色的仿航空連身套裝背後印有鐵灰色的圓形太空站圖樣,這種設計方便學生們穿脫正規太空服。
這場派對一路瘋到了晚上,什麼活動應有盡有,有些人想惡搞雷克斯,但卻變相讓他成為這場配對上唯一的焦點。
直到人潮漸漸散去,只留下了雷克斯跟他的家人。
幾人聚集在一起聊著毫無邊際的話題,其中最令人措手不及的,是副站長加西德突然向他的秘書艾妲求婚!受到驚嚇的不只有艾妲,在場所有人都驚呼連連!直到女方終於在眾人的鬧哄下點頭答應,這場令男方驚心動魄的求婚儀式才告一段落。
而希默斯還是老樣子,不停地向薩蒂跟里昂兩人叨撈著,一直說研究團隊又在殖民星上發現了哪些新物種、又有哪些新理論來解釋那些岩石能漂浮在空中的原因。他尤其喜歡找薩蒂討論這些難以證明的理論,然後又很容易在辯論過程中啞口無言。
卡特坐在一旁聽著安娜與母親索婗雅討論著雷克斯跟自己小時的相似度,父親里昂也三不五時轉過來附和幾句又再次被希默斯纏上。最吵鬧的還是雷克斯,他不停地炫耀著薩蒂送的禮物——那條黑色墜鍊,不停的變換著外型、模仿著人們講話的語氣與行為。
這一天下來全都是驚喜與驚嚇,可越是如此,卡特越是坐立不安⋯⋯薩蒂的話一直在他腦中環繞,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包含這裡也包含那裡,時間依然繼續不停轉動⋯⋯
他死了,他們戰敗了,所有的流亡者們將迎來同樣的結局——
突然,卡特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原來是雷克斯,他的兒子。這張臉看起來是這麼的健康,好像還長得比記憶中還要高⋯⋯
雷克斯湊到卡特耳邊小聲說道:「別擔心!我們的戰爭已經結束,薩蒂信守承諾。」
說完,男孩意有所指地晃了晃那條黑色塑型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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