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緝毒局與哥倫比亞、委內瑞拉、巴西、加拿大等多國警方的聯合行動,在歷時數年的調查佈局後終於破獲國際販毒集團。由巴西警方率先行動下,一舉搗毀該犯罪組織總部,並查獲該販毒組織運毒的專用路線與交通工具,並查扣大批安非他命與海洛因等毒品⋯⋯
丟下手中報紙,木然抬頭看著清澈晴朗的藍天許久,花郎達仰頭栽進香軟蓬鬆的乾草堆裡。
遠遠圍欄裡的馬兒輕輕踢刨著地面,小跑在裡頭兜圈,牠突然的動靜嚇了本來打算打開欄栓進去的老費一跳,他手足無措地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瑪格,瑪格為此爽朗地大笑出聲。
褪下過去帶點流氣的酒吧經理裝扮,格紋襯衫上那張長年活在夜晚,總是缺乏血色的滄桑臉龐如今竟曬得有些泛紅。和身邊穿著樸素T恤牛仔褲,蹬著馬靴盤起頭髮叉腰大笑的瑪格站在一起,怕是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寧靜生活。
躺著躺著,偏移的日頭閃進眼裡,花郎達抬手遮擋日光,光線勾勒出依舊纖長靈巧的柔荑,她怔怔望著自己背光的手掌,突然一陣氣苦湧上,她不想像個呆瓜一樣流淚,連忙遮住自己的眼睛咬牙低咒:「混帳⋯⋯」
大約是太習慣演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當爪王跟伊森杭特喊價爭執,她還能平靜的在旭的協助下聯絡家人,指示他們立刻打包行李準備離境。直到從伊森杭特手上接回同樣靠著驚人忍耐力與演技撿回一命的老費,她才鬆了一口氣突然昏死過去。
再睜開眼她人模模糊糊似乎已經在醫院,爪王憤怒地對著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咆哮。她皺了皺眉,閉眼,再睜眼,時間彷彿突然迅速往前流動,爪王坐在床邊,憤懣苦惱揉著太陽穴,頰上冒出短短的鬍鬚,他幾天沒刮鬍子了?
才閃過這個念頭,察覺她的視線,爪王低頭無言深深看著她,突然握住她的手,急切、憤怒、決絕地對她開口:「我會找人來幫妳!」
幫我?幫我什麼?花郎達還沒搞懂這句話,又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等她能真的好好張開眼睛,神智恢復清醒,眼前只有對著她又哭又笑又罵的瑪格和豪斯。
「⋯⋯沒有辦法恢復功能⋯⋯」穿著白袍的中年醫生扶著雙眼紅腫的瑪格肩膀,一臉遺憾地輕聲告知。
「什麼叫沒辦法恢復功能?」即使虛弱到極點,花郎達還是反射性提出疑問。
瑪格被嚇得驚跳起來,回頭和剛清醒過來的女兒對上眼,狂喜立刻湧上她的臉龐,下一秒眼淚泉湧而出,她失控地放聲哭吼:「妳是要嚇死我嗎!」
「對不起⋯⋯妳不要哭了⋯⋯」花郎達努力放柔聲音安慰母親,「你們在說⋯⋯什麼?」同時持續用眼神詢問那個醫生。
醫生輕嘆口氣,用恰到好處的惋惜解釋:「肌腱嚴重受損,神經被子彈切斷,又拖了這麼久才送來醫院,壞死的部分是真的救不回來⋯⋯」
呀,是在說她的手嗎?
花郎達試圖將右手握拳,但除了讓她發出呻吟的錐心刺痛,右手什麼反應也沒有。
「一隻手而已!沒什麼!我養得起妳!」雖然瑪格嘴巴上說得灑脫,哭腫的眼睛卻洩漏了真實的情緒。
據說她失血過多、左小腿骨裂,最嚴重的是她的右手,子彈除了切斷她的肌腱和神經,還敲下一塊骨頭往反方向射進她的肺葉,導致她氣胸。結果老費只是斷幾根肋骨,她卻在醫院昏迷了好幾天才醒來。
探病的人來來去去,甚至包含移民官和幾個帶有跟伊森杭特同樣氣質的神秘人士,但唯獨那個在意識模糊之際抓著她手承諾的男人沒有出現。
「爪⋯⋯不是,王呢?」當老費杵著拐杖來看望時,她終究忍不住開口問了。
老費像是被這個問題嚇到,凍結遲疑了數秒,才為難地道:「妳手術結束沒多久,他對醫生發了一頓脾氣,又接到電話吵了一架,坐在妳床邊發了好一會兒呆就離開了。」
花郎達睜著大大的綠眼和老費對望,兩個人久久都沒有開口。
「我聽不懂他說什麼,但是⋯⋯」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立刻被花郎達打斷。
「沒事的。」她非常平靜,非常非常平靜。「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沒事的。」
嘴張了又閉,老費最後離開時還是補了一句:「他說他會打電話給妳。」
花郎達靜靜抬眼看他,老費自己都忍不住扯動嘴角。
他們都看過太多了。
白日她還可以故作鎮定,夜裡閉上雙眼,不斷試圖操作自己的右手,一邊說服自己縱橫漫佈在臉上的濕熱液體,是來自傷口澈骨的痛。
叩叩。
輕輕的叩門聲,花郎達以為是夜裡巡房的護理師,連忙撇過頭抹去臉上的淚水,卻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明顯是男性嗓音的:「咦?」
她驚疑回頭,一名穿著白袍,手拿資料夾的紅髮男子走了進來,她從沒看過這個醫生,本能的戰慄卻猛然竄上背脊!
她反射性閉眼,再睜眼,一股前所未見如烈日般的能量幾乎閃瞎她的眼,她倒抽一口氣還來不及尖叫,眼前倏地一黑,一隻溫熱的手掌迅速掩住她的雙眼。
「喔喔,妳不可以用全知之眼看我,身體會受不了。」那人的聲音帶有輕輕的笑意,和善、但不容質疑。花郎達被壓倒性的力量嚇得顫抖,乖乖收回能力。
「好孩子。」遮住她視線的手緩緩移開,紅髮男子用和善略帶著點疲憊的笑臉在病床邊俯視她。一股說不出的怪異讓花郎達疑惑瞇起眼,他卻恍若無事將手收進口袋,扯著嘴角無奈又興味地自言自語:「臭小子運氣真的很好,難怪他死求活求也要我過來。」
他話裡透露出的訊息讓花郎達睜大了眼,「誰⋯⋯你說誰?」她結結巴巴的詢問。
「爪王呀。」紅髮醫生回答得理所當然,同時低頭查看她的手。
「醫院才出一大攤事,還好這一趟不算白跑,我以為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全知之眼了⋯⋯」他小聲叨念著,花郎達突然把眼前這個人跟爪王之前長串的故事做了連結,醒悟過來驚呼:「你就是歲川?」
「他跟妳提過我?」歲川眼中閃過更濃的笑意,「那就好辦了。」
他笑著觸碰她幾乎沒感覺的右手,「妳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他要我來幫妳重新開刀,還妳原本的手。」
「你⋯⋯辦得到?」所有碰觸都像隔著一層厚重的膜,她很清楚傷勢拖了多久,原本評估能抓握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她早已不抱希望可以恢復原狀。
「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他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臉上卻無端多了一股歲月的滄桑。爪王說過歲川是個怪人,花郎達此刻察覺到怪異之處,他明明臉上一條皺紋也沒有,卻感覺如此蒼老。
歲川低頭翻閱手上的記錄表,「正中神經斷裂,尺神經受損,嗯⋯⋯難怪,肌肉損傷還好,但感染蠻嚴重的⋯⋯」沒有現在主治醫生的陪同,居然有辦法莫名其妙冒出來,還手握她的資料?花郎達完全看傻了眼,呆了許久冒出的問句居然是:
「他⋯⋯他呢?」話才出口,她就痛恨起自己的軟弱,用力眨眼壓回灼燒眼眶的液體,爪王不只圓了她的執念,還找來歲川幫她,他並不欠她什麼,即使離開也是意料中的事,她又何必問了自取其辱?
「我還以為妳不會問。」自病歷中抬起頭來,這次歲川笑得促狹,「不用擔心,只是等價交換,他叫我來這裡,自然也得去幫我處理其他事情。」
等價交換?
「他會回來的。」
聽聞這句話,即使內心深處她仍對愛、對承諾沒有信心,卻瞬間哭得像個傻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