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說到哪?喔對,我們自由了,但其實說自由也沒有啦,臭老頭把我們的資料流出去,有一些神經病還是想控制我們,所以我們花了很多年處理那些神經病⋯⋯還好歲川很夠力⋯⋯」
自從爪王告白後花郎達整個嚇傻了,拒絕給他任何回應,沒想到他也沒差,就這麼自顧自地講了起來。
「喔,歲川是個奇怪的傢伙,據說他很久以前就認識臭老頭,但他們理念不合,歲川到處撿我們這種人回去,妳如果看到一定嚇死,在那裡整個人都正常起來⋯⋯」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雖然她想假裝充耳不聞,但他也不是一直講個沒完。中間偶爾會穿插著幾通電話,他流利切換數種語言和電話另一頭的人交換情報。
有些她聽得懂的,光是關鍵字「黑幫」、「內鬼」之類的,就讓她忍不住側耳偷聽。聽不懂的,她也忍不住猜測內容,然後被他突然急轉彎回自己身世的故事襲擊。
花郎達從頭到尾不理不看做自己的事,但爪王毫不在意,好像知道雖然她眼神落在遠方,但其實耳朵不自主地捕抓他的聲音。
當她走進浴室看到她的性感馬甲跟丁字褲被洗好掛在浴室晾乾時,她才發現他把自己扒個精光不是為了她控制行動,而是覺得她穿著這身服裝很不舒服。
「有神經病追查到我們的所在地,帶了大批人馬殺來,還好我們有一個超準的預言靈視能力者,所有人才能及時逃脫。歲川更是大手筆!直接把整間醫院炸掉送他們一起上西天⋯⋯」
他斷斷續續講了一整天。
「你不怕我突然尖叫求救嗎?」用力拿叉子攻擊他叫來的客房服務餐點,她狠瞪眼前埋頭大吃的男人,搞不懂他是太小看自己,還是根本沒在用腦。
「嗯?」塞了一大口麵條進嘴裡,爪王一邊咀嚼一邊雙手抱胸看向天花板思考,頃刻便咧開燦爛到刺眼的笑容,搖晃著手中的叉子反問:「妳會嗎?」
「我覺得妳不會。」他篤定的語氣讓花郎達一陣氣惱,「上次不會,但謝謝妳提醒,我不會給妳下一次機會的。」
花郎達忿而丟下餐具,上床睡覺!
那該死的男人居然還笑!
聽著他毫無悔意的掃空桌上的食物,花郎達緊緊閉上雙眼,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裡。
但她沒辦法關上耳朵,他行動的細碎聲響依舊傳進她的耳裡。
他收拾完餐具桌面之後,安靜了一會兒,估計是在滑手機。他沒有玩遊戲的習慣,大概是在閱讀同伴傳來的資料。
他又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輕聲講電話,聽語調似乎是中文,說這個語言是他態度最輕鬆戲謔的時候。她想起他提過的初戀,想起他護照上的國家。雖然安達克和他溝通時說的是英文,但更有可能是為了讓她也能聽懂,她相信他們平常溝通應該是中英文夾雜。
迷迷糊糊間裸裎炙熱的肉體跟著鑽進被子裡,老實不客氣地將她翻過來滾進她的懷裡。
莫名的心酸湧上喉頭,也或許她根本不想求救?
「舒燄說我們可以把能力用在好的地方,反正臭老頭原本就把我們培養成超級士兵,那些打打殺殺的技能用來救人沒想到還挺好用的⋯⋯」
隔天他終於說起來到這裡前的生活,她猜想過各種可能,卻從來沒想到是這個——
人質救援。
敘利亞、奈及利亞、墨西哥——
索馬利亞、阿富汗、印度——
澳洲、剛果、加拿大、俄羅斯——
他幾乎深入世界每一個戰亂的角落,每一個人煙罕至,政府單位難以伸出援手的蠻荒之地,每一段救援都堪比一部動作電影。
「我最大的好處,就是幾乎不會受傷。」他總是以身為盾,在第一線衝鋒。
「在意識到我的能力可以這樣用之前,其實我算蠻沒用的。」雖然是笑著說,但這話裡隱藏的挫折感讓花郎達蹙起眉頭。
沒用?!擁有這種驚人的天賦還說自己沒用也太過分了吧?
讀出她表情洩漏的不屑,爪王高舉雙手喊冤:「我是說真的!妳想想我除了自保還能做什麼?」
這話讓她眼神眨動。
「殺傷力太強,辨識度太高,以現在的科技我一定會立刻引起注意,吸引一大串神經病再一次跟著我們屁股跑。有一段時間他們甚至希望我不要使用能力,總是扔把狙擊槍給我,叫我在大後方掩護他們,那感覺真是爛透了!」爪王攤回沙發,雙手抱胸仰頭對著天花板吐出一口大大的怨氣。
「我根本不擅長狙擊,跟我調性不合呀!」
花郎達嘴角幾不可見地輕輕上揚,這傢伙屁股長蟲完全靜不下來,怎麼會適合那種需要靜下心的工作。
「決定要做這個工作的時候,歲川靠關係把我們送進幾個特戰部隊訓練,那時候我就知道改變的機會來了。」想起往事,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媽的,他們還以為我對戰技多有興趣。只有我能擋在前面,讓別人以為自己槍法很爛好嗎?」
抱怨完,他又陷入一陣沈默,「說是這麼說啦,結果我還是跑出來找自己。」無論笑得多輕浮,花郎達還是聽出他對同伴的維護和歉疚。
「還好有跑出來,才能遇到妳。」猝不及防的告白讓她渾身一僵,她還是沒有回頭,心跳卻因此亂了節奏。
爪王就是這麼一小點一小點,軟化她的武裝。
花郎達甚至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放任他跟著進浴室一起洗澡,原本以為他們又會擦槍走火,沒想到他只是懸著火熱的硬挺,用火熱的眼神掃視她全身上下,卻沒有試圖更進一步,而是連洗澡時都說個沒完。
他把他全部的人生都攤在她面前。
「救不救人我其實無所謂,只要不無聊就好了,反正就算救了人,他們看到我的能力還是被嚇得屁滾尿流⋯⋯」他曲肘枕在床上,粗糙的大手環著花郎達的腰來回摩挲。
應該要阻止他的,但她沒辦法,整顆心都為了他毫不掩飾的情意在顫抖。
「但每個人回到家都很開心。」他微微揚起嘴角,這個笑不同以往,有點哀傷有點寂寞,「家感覺是好東西呢!」
一股衝動油然而起,她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問句已經溜出嘴巴:「你為什麼離開?」
這是她這一次發問,爪王輕輕揚起眉頭,依舊無所隱瞞地開口:「我前陣子受了重傷,人生第一次。」
她知道那個傷在哪,除了背後幫她擋槍受的傷外,他身上只有一個傷疤。
在他結實塊壘的腹肌上,一路穿透的後背的圓形傷痕。
她輕輕碰觸那個疤痕,低啞的聲緊貼著她的腦袋傳來:「被暗算中了一槍,差點丟了小命,我並不想死,但彌留之際也找不到為什麼要努力?沒有人真的需要我,我突然搞不懂我為什麼需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想知道這個世界對我到底有什麼意義。」
花郎達抬起頭,以為又會看到他露出迷路般的表情,令人意外的是這次沒有,他嗤著笑低頭看她,黑亮的眼閃爍晶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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