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趣除靈師 - Chapter48 拼湊

Chapter48　拼湊

　　殺害那些人之後，她渾渾噩噩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白玉欣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意識碎片，儘管似乎忘卻了部分，仍然一點點地撿起來拼湊成人樣。

　　朦朧之際，有個聲音響起，要她去扮演那都市傳說。

　　──若想維持存在，便要化身怨念，吸收他人的恐懼，成為他人的夢魘。

　　她對此沒有多少興趣，但一來心中還隱隱存有執念，要她不可現在就消失；二來……那莫名的聲音就像任務提示一樣，雖然告訴她要做什麼，卻沒有限制她該如何去做，這種鑽漏洞的小聰明正是白玉欣擅長的領域。

　　她知道自己並未完全釋懷，但恨意已被微微沖淡。

　　下手的客群已經想好了。

　　就選那些小男生吧，讓他們提早遭受社會的毒打，認知到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恐怖這個道理，這樣應該就不會那麼早變成汙穢的大人了。

　　她定時出現，將恐懼帶給那些深夜未歸的男孩們。

　　然而，疫情的出現打亂了一切。

　　「裂嘴女」雖然廣為人知，但大多數台灣人也僅僅是知道而已，都市傳說的散佈又取決於故事的恐怖程度……而除了恨意入體覺醒那次，白玉欣每次嚇唬人倒都是點到為止，傳來傳去之後甚至變成有些荒謬搞笑的「都市傳說」。

　　白玉欣的存在愈發淡薄，但她始終沒有消失。

　　恨意淡了，執念的最大來源卻沒有消解。

　　雖然核心的部分記憶缺失了，但作為具備思考能力的怨念，白玉欣始終覺得當年她所經歷的一切都很奇怪，所有事情猶如丟進高壓鍋一樣，太多不合理的細節在過度的刺激下被忽視，可事後想想……那份違和感，成為了她新的執念。

　　隨著一条夏子被喚醒，白玉欣又得以重新啟動。

　　她能感覺到某個東西正在呼喚著、催促著她，似乎只要找到對方，與對方相融，她的使命與任務就將要在此完成。

　　然後，她遇到了言師古。

　　那一串的花言巧語不說，甚至他還親親親了人家一下。

　　白玉欣對現在的相貌相當有自知之明，那張破破爛爛的臉絕對不會讓人起心動念，偏偏言師古就是能夠坐懷不亂，偏偏言師古並沒有撒謊騙人，說的全是真話。

　　──老實說，少爺那個樣子反而比較變態可疑。

　　而後便是被一条夏子本尊收服，重新建立關係之後在中山陸橋的本尊也終於跟著醒了過來，繼承了一条夏子陰與陽特性，兩個白玉欣之間比較接近傳統的「另一個我」，共享記憶，可分別行動亦可合體，有著截然不同的行事準則。

　　當初那位沒預料到鎮壓夏子之事最後未竟全功，自然也不會知道所有分靈都具備陰陽特性之事，於是裂嘴女並沒有那麼殘暴，即便兩者同時甦醒後對這世界的恨意也與預想不同，被天真爛漫版本的白玉欣中和許多。

　　或許也是天意。

　　若是每個陰謀家的所念所想盡皆成真，地球大概早已毀滅了。

　　誠然，中山陸橋的白玉欣也絕非善類，她甦醒後終究難以避免恨意溢出．中山陸橋這種特殊地脈本就容易成為陣眼、通道，再加上無論當初佈下分靈陣的那位或是一条夏子的分魂都是陰陽術大家，如此特性互相交織，生成一個類似副本的結界場域也是合情合理之事，血腥味來源當然就是那些連最基本的考驗都無法完成，不願伸出援手冷眼旁觀的惡人們。

　　那兩個小混混可以順利過關，兩位白玉欣都不太意外。

　　日常相處時言師古並不是一個有太大情緒波動的人，雖然喜歡吐槽，但大多都是冷冷地諷刺上一兩句；他目前說過最多話的那次是要哄騙無知少女白玉欣，用這個手段騙開她的嘴，把口球塞進她的嘴裡。

　　那種充滿餘裕的感覺讓兩位白玉欣有志一同地認為相當惹人厭，於是當言師古開始重複無限死亡的時候的確頗為紓壓，只是當這個過程持續了超過十次、二十次……就連壞壞版本的白玉欣都覺得應該要停下了。

　　但也因為這份堅持，才讓她們兩個一起找出事件的真相。

　　之前遍尋不著的違和感，真相也就這樣揭開。

　　這個副本是依照白玉欣的認知而建設的，她自己並沒有實際體驗過，只是出於惡趣味增添了些許介面關卡，實則仍然是各種陣法的變體，正確則生，錯誤則死。

　　言師古體驗到的是特製版本，拿掉了逃脫與結束的可能，將無限的概念強加於上的特殊副本。

　　奇蹟發生在白長壽生前的關卡。

　　兩位白玉欣雖然有部分記憶殘缺，但事前事後得到的消息來看父親多半也死了，公司當初陷入大危機也是真實的，所以王阿全代入的時候才有選擇的餘地。

　　但言師古打開手機鎖卻是從未設想過的場景，這種未知且沒有印象的情報照理來說無法具現於副本之中，而現在之所以能夠如此清晰地查看白長壽的記憶，那當然是因為──

　　爸爸，也被揉進陣法之中。

　　可能是幕後黑手的惡趣味，畢竟他可是在反覆刺激下都無法讓白長壽捨棄那份「人性」；也可能是白長壽本人的執念夠深夠強，即便身陷死後不得超生的陣法裡，仍然想著他的女兒。

　　兩位白玉欣意識合一。

　　長久以來的困惑與不解還有絕望在此刻獲得了解答。

　　所有的猜測懷疑都是正確的，確實存在一位幕後黑手操控一切；兩個白玉欣之所以性情能那麼跳脫，並不只是因為陰陽分魂特性之故，而是白長壽內心的執念讓她對這個世界的恨意減少了那麼一點。

　　問題解決了。

　　──但當事人崩潰了。

　　她曾經無數次想過這二十年，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大概，是個擁抱。

　　純粹的，不帶有多餘意涵的，僅僅是感受著對方體溫便能安心的擁抱。

　　就像父親小時候牽著她的手那樣，就像父親小時候抱著她那樣。

　　長大了，有很多事情便沒有那麼適合去做；長大了，即使有那時間，也應該讓父親優先解決公司上的問題才對；長大了，自己已經過得足夠幸福足夠奢侈，應該要接受這一切……

　　在死前，她恨極了白長壽。

　　可這樣的爸爸，無論生前死後，都始終想要照顧著她。

　　恨自己貌美無雙，為裂嘴女。

　　恨自己弱小無用，則為八尺大人。

　　白玉欣想要徹底地把自己關起來，只要長得不好看就不會獲得那些讓人不舒服的目光；只要像特攝片裡的怪獸一樣巨大就不會再被人這樣欺辱。

　　她將經歷的所有化成了心之壁。

　　但白長壽的存在，卻將這不可穿透的堅殼，敲碎了一小角。

　　這小小的碎裂本應不會興起任何波瀾，可現在卻有個人拿著奇形怪狀的可疑物品，眼神堅毅不停地鑽，像是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無法達成目標一樣。

　　那滂沱炙熱的靈力即使隔著心之壁仍然滾燙無比，而他對準的目標偏偏就是得知白長壽真相後產生的漣漪，此時此刻就如同早上八點準時開鑽的大型施工現場，嗡嗡嗡嗡嗡簡直能夠把人逼瘋。

　　水晶棺裡的白玉欣微微皺眉，但對方卻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這動靜一樣，繼續吼著意味不明的動畫台詞全力輸出，並放出了他真正的大絕招──

　　水晶棺，碎了。

　　但並不是言師古的按摩棒真的突破天際，而是棺內的人伸出了手，輕鬆擊破心之壁後將言師古的脖子緊緊掐住。

　　「你說……所有的福音戰士，再見了？這是出自哪一部的台詞？」白玉欣那一黑一紅的雙瞳注視著他，正如言師古和一条夏子第一次相遇那天一樣。

　　八尺大人那誇張大小的軀殼，不知在何時也已破碎。

　　言師古露出一個賭對了的笑容，沒有回答，開始拍手。

　　此起彼落的鼓掌聲、祝福聲響起。

　　面對這個過於明顯的致敬白玉欣羞愧欲死，像是內心最中二最深處的秘密全被人看光光一樣，正打算繼續掐著言師古多出點氣，她的手卻像是忽然使不出力一樣，輕輕一捏便被言師古握在手中。

　　心之壁已碎，她自然回到生前的身高。

　　雖然仍然高挑，但赤足時還是比言師古矮上個十公分。

　　言師古將她抱進懷裡，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試探性地摸了摸她的頭。

　　他似乎失去了當初那隨手現編一千多字用以哄騙無知少女的能力，笨拙地像是只知道用這樣的手勢動作與擁抱溫度去表達自己的感情。

　　在一開始微微的顫抖之後，陰與陽合而為一的少女終究還是鼓起心中的所有勇氣，接受言師古的擁抱，接受父親的道別，接受此刻就是需要大聲哭出聲音的那個弱小無助的自己。

　　──沒事了。

　　他反覆地說。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lIbD8h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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