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趣除靈師 - Chapter42 啵啵

Chapter42　啵啵

　　在王小七踏出那步的瞬間，整個世界都起了漣漪。

　　先是一點濃墨落在石階，隨後飛濺擴散而出──從那面石磚，到整個南廣場、基隆火車站、路上的柏油路和行人以及商鋪……就連天空也被那墨色侵蝕，整個世界化為以墨線構築的黑白世界。

　　王小七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變化，甚至在那之後，他所有擁有的記憶都像是被徹底清空一樣，呆愣了兩秒才回神。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哪裡？

　　他茫然無措地檢查自己的衣著打扮和身上的裝備，但對整個空間瞬間墨線化這件事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這個世界本該是如此運轉一樣。

　　「……我是個警察？」王小七喃喃自語著。

　　就在他還想要翻找更多證件出來確定自己狀態的時候，他卻突然在這空曠的廣場上聽到了一陣怪異的聲音。

　　「啵……啵啵……」

　　那聲音飄渺不定，前一刻像是在他身後右方發出，下一刻聲音的來源卻又再次改變，像是從他的正下方傳來；來不及確認，聲音就像是無邊無盡似地從四面八方、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頻率和方式響起。

　　──逃。

　　突兀的直覺湧上，忘卻記憶的王小七本能地驅動自己的腳步。

　　他下意識地開始奔跑。

　　慌不擇路地逃跑。

　　「王小七」無法釐清自己對這聲音感到恐懼的原因，只是聽從腦海裡的直覺想要奔跑遠離，哪怕根本沒有弄清楚聲音的來源，漫無目的地亂跑也無所謂，光是「移動」這個行為就能帶給他一定的安全感，在奔跑的時候那個聲音似乎也會暫時停止。

　　他想過這樣的移動方式會不會反過來自投羅網，但只要他稍微慢下腳步，那個讓人頭皮發麻的「啵啵啵」聲便立刻再次響起，像是在驅趕羊群一樣。

　　既然是驅趕羊群，就代表所有路線都是設計好的。

　　聲音短促，那代表聲音離自己很近，必須再加速。

　　聲音在右後方，那就應該要跑向左前方。

　　聲音在廣場出現，那就應該要逃往有遮蓋的地方……

　　警察先生如同亡命之徒一樣逃竄，直直衝進了基隆火車站。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在這之前早已踏上中山陸橋，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被轉移到這裡，只是不知所謂地狂奔，唯有如此才能稍微驅散自己內心的恐懼不安。

　　火車站內，那無人的空曠靜得讓他腳步為之一頓。

　　「這裡……平常是這個樣子嗎？」

　　儘管記憶有些破碎跳脫，但他還記得些什麼，隱約還留有印象，奔跑時有哪些凹陷突起需要注意避開的地方、前方需要拐彎、再一小段距離就能抵達火車站……又或是這個他本應該非常熟悉，現在卻陌生無比的車站大廳。

　　拼圖無法妥善合攏的彆扭感讓他無比慌張，偏偏在這時候惱人的啵啵聲再次傳來，再次催促著他前進。

　　要往哪走？不知道。

　　要往哪去？依舊不知道。

　　他只是喘著粗氣、麻木地，榨乾自己僅存的腳力，在一塊一塊的磁磚上移動，跑盡每一個不知道要去往何方的轉角。

　　他要安全了。

　　這裡太大，太空曠，他要到一個更加閉塞的空間。

　　──他安全了。

　　這間廁所似乎比記憶中的大小更加緊窄，沒有一絲異味的狀態本該讓他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但此刻警察先生卻因為這樣而感到放心放鬆，哪怕所有的一切盡是虛假也無所謂。

　　啵啵聲再次傳來。

　　從門縫底下、從拉門上方、從水箱裡傳來；從右邊的耳朵、左邊的耳朵、從心跳之中傳來；甚至馬桶的水面，也有不知名的氣泡上湧，緩緩地破碎，一點一滴的啵啵聲煮沸蒸騰。

　　聲音鑽入警察先生的耳中。

　　那聲音就像是在掏耳朵一樣，一點一點地，把髒垢挖出來，把皮膚組織挖出來，把血挖出來，把腦隨也挖出來。

　　他好像終於想起了什麼。

　　那件制服不是他的。

　　他不是警察。

　　「我是……王……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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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情況也在王阿全這處上演。

　　在他「拒絕」的那一刻，視線所及之處便被滿滿的墨線取代，成片成片的黑白淹沒了一切，而他並沒有意識到這突兀的改變。

　　他一臉茫然地看向地板上那台滿是傷痕的手機，只覺得某些記憶湧了上來，但還沒等他細想，詭譎的「啵啵啵」聲便傳入耳中。

　　似液體墜入一汪水池。

　　他的動作為之一頓，下意識地想要尋找聲音來源。

　　窗外無雨，熱水壺沒有插電也沒有注水，旁邊的瓶裝水也沒有扭開的痕跡。

　　他再往浴室一看，無論是浴缸或者洗手台的水龍頭都沒有打開；為了確定心中所想，他更是大膽地扭開後確認水花的聲音是否與腦袋裡的啵啵聲一致。

　　然而依舊得到否定的結果。

　　那啵啵聲時遠時近、忽隱忽現，像是帶著某種頻率，又像是毫無任何邏輯可言的噪音，這讓中年男子心中的煩燥感愈發強烈。他推開了房門，飯店廊道上的房間卻詭異地全部敞開房門，像是在告訴他聲音的來源就在其中一間。

　　他闖進對門的房間。

　　同層樓的房間佈局本就差異不大，他相當熟練地檢查那幾個有可能會有水聲的地方卻一無所獲，但這次的他更加激進，除了那幾個理所當然可疑的地方之外甚至把床鋪掀開，打開所有的櫃子和抽屜，依舊一無所獲。

　　他無視地毯上那碎裂的手機，結束檢查後徑直前往下一個房間。

　　行程再次重複，猶如同一個迴圈。

　　水龍頭，沒有。

　　──啵啵。

　　浴缸、熱水壺，沒有沒有沒有。

　　──啵啵、啵啵啵啵。

　　除了永遠躺在那裡的手機以外，什麼也沒有！

　　一間一間翻找過去，心中的不安與恐懼愈演愈烈，然而無論他多麼仔細地翻找、而那聲音又是如何近在咫尺，當他往聲音來源尋找的時候只有撲空一個結局。

　　飯店共用的飲水機沒有東西。

　　飯店的公共廁所也沒有東西。

　　整個墨線構築的黑白飯店只有他一個人孜孜不倦地找尋，但中年男子卻像是始終意識不到這樣的空曠意味著什麼一樣，尋找聲音的來源變成無法揮散的執念。

　　床底間隙太窄，他便把手伸長到極限，脫臼而不自知。

　　櫃子頂端太高，他便反覆爬上跌落，斷腿而渾然不覺。

　　他徒手砸碎了所有可能隱藏東西的設備，只為了尋找那啵啵啵的聲音，鮮紅的血鋪成了地毯，成為黑與白以外唯一的顏色。

　　最後，他開悟了。

　　──聲音，在耳朵裡面。

　　他露出如同孩童想要搶答問題時那雀躍的神情，興高采烈地將自己的耳朵撕扯開來，神聖地看著手裡的雙耳，儘管四肢早已扭曲成非人的模樣，依舊小心翼翼地去聆聽那耳朵傳來的聲音。

　　啵啵啵啵啵啵波的黑色氣泡聲在瞬間破碎。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5gkBuKH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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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2 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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