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趣除靈師 - Chapter44 降神

Chapter44　降神

　　所謂靈感，人皆有之。

　　用五感去觀察探測這個世界乃是本能，只是每個人所見所得未必相同，正如視力總有好壞之分、嗅覺亦有靈敏與否等等，對另一個世界的認知便是由這些細小的觀察程度組成，差別只是靈感的強弱高低。

　　但看得到、聽得到、摸得到，卻不代表知道怎麼處理。

　　王小七和王阿全正是一般人眼中那種具備「特殊體質」的人，他們自小在宮廟接觸香火傳承，積年累月之下更是隱隱約約有些自學成才，基隆暖暖靠山又靠海的地理特性注定這裡會時常發生靈異事件，對於那些在山間海邊迷路的靈魂兩兄弟總是不吝於載上一程。

　　「而隨著少爺的到來，他倆自學的進度就更快了。」

　　「妳是指封印破除之後更容易撞到？」

　　白玉欣微笑點頭，內心嘀咕道：「不，是指你太過輕視給周遭帶來厄運這件事，作為你的『朋友』，他們兩個早就被牽扯進這局了……」

　　「所謂除靈、所謂消災解厄，少爺現在應知曉？」

　　言師古緩緩頷首說道：「是的，儘管東西方體系不同，流派亦千奇百怪，但大致上就是思考該如何使用後天洗練出的一絲靈力。」

　　他順著白玉欣的話語接續思考。

　　一条夏子那種算是代表東方的，經過學習努力而成的陰陽師，台灣本土亦有道士法師等移風易俗後傳承仍然健在的系統。

　　而除此之外，東亞還有一套常見的、常被駁斥為邪道的體系──

　　稱起乩，又稱神打。

　　特殊體質之人，以自身肉體作為媒介，召喚鬼神附身。過程中常以各式法器敲打自己展示神威，即使血流如注亦不會停止動作；神靈上身之後用以消災或用以解惑，雖然儀式有些驚悚，但實質上也只是靈媒的一種。

　　讓言師古躊躇猶豫的並不是便利商店二人組擁有這項技能，畢竟地方小廟什麼都會一點總是好的，時間很多拿來進修民俗學也不錯。

　　──讓他困惑的，是二人的表現方式。

　　眼前視線極為混亂。

　　白玉欣在他的視線裡、在他的瞳孔中，他不敢與之對視，怕自己觸發無限循環的瞳孔中映照著你遊戲；而除此之外，從剛剛開始，「螢幕」便不知何時分割成左右兩塊畫面，同時轉播王小七和王阿全的遊戲實況。

　　和死去活來的自己不同，他們的開局相當愜意輕鬆。作為旁觀者的言師古當然無法理解兩個人必須和操作角色的意志抗衡，也不知道做出這種決定時的難處，只覺得這跟自己經歷的完全不一樣，有種新手教學關卡感。

　　然而當畫面中的角色分別做出某個決定繼續遊戲之後，畫面丕變。

　　有個看不見的東西在追逐、驅趕著他們，變成恐怖遊戲中常見的追逐戰，當王小七和王阿全被逼入絕境的時候言師古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反正大概會跟自己一樣死了之後重新進入新遊戲吧？

　　他雖然被各種疼痛千錘百鍊，但實在不想看到自己好友受苦，於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便移開了視線──

　　畫風再次劇變。

　　「乩童或是神打之類的我知道……但，這個，跟這個！」

　　言師古忍不住伸出手對著兩塊螢幕，不停地揮舞強調。

　　綠袍的半身虛影，浮現在王小七身後。

　　略帶科技感的綠袍戰甲，浮現在王阿全身後。

　　「──這他媽是替身使者啊！」

　　王小七無法轉頭，不確定自己的背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感覺隱隱約約有股熱氣正在蒸騰、發燙──就好像背上的刺青活了過來一樣。

　　某種力量降臨了己身。

　　那些前一刻還包裹在身上的黑色氣泡被這股力量一點一點驅離，最後更是一口氣被積蓄已久的力量全部震碎，猶如征戰沙場的士兵們出擊前以矛柄擊地，壯其軍威一般。

　　畫面外的言師古看著那震盪波的出現，嘴角微抽。

　　但對王小七來說，這只是一個開始。

　　殘破的身軀在不知名力量注入之下重新煥發了生命力，然而那些黑色氣泡之所以會出現當然是因為背後有操作之人存在，而今遊戲被迫中止，那麼也是時候現身了。

　　那天夜裡襲擊他們的裂口少女再次翩然出現。

　　這次她不再以傘遮面，標誌的口罩也沒戴，視線往王小七頭上瞥了一眼，冷笑說道：「……垂死掙扎。」

　　她消失、再出現，不過眨眼之間人就閃身到王小七的身後，鋒利的傘柄直戳王小七背部。

　　然而這完全超出人類反應速度的一擊卻被輕鬆擋下。

　　王小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剛才他並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儘管意識到對方的消失必然是為了在某處發起進攻，但裂嘴女那眨眼間穿梭的速度與特性實在不是單憑反應就能抓住的，然而自己卻擋下了這次的攻擊……甚至手指在那銳利且高速的刺擊下安然無恙。

　　「嘖」的一聲傳來，少女再次消失、出現，更加刁鑽的刺擊依舊徒勞無功。

　　像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一樣，她毫無保留地使用瞬身，那巨大的身影因為太過頻繁地出現消失幾乎留下了抓不住的殘影。一擊比一擊還要快、一擊比一擊還要刁鑽陰險，但王小七卻像是開了掛一樣，空中的虛影總是能夠預判攻擊走勢，比裂嘴女更早一步判斷落點、在刺擊力量達到最大之前事先搶出一指幅的時間把動能略微偏斜。

　　隨著對方的不停進攻，一開始還有些弄不清楚狀況的王小七也逐漸完成「同步」。

　　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後沒錯，但現在身體這神異的狀態也讓他想起了那句諺語──舉頭三尺，有神明。

　　綠袍關公的半身虛像和王小七的動作愈發同步。

　　若說先前是虛像帶動著王小七的話，逐漸適應身體變化、慢慢習慣身體機能倍幅強化的王小七已經能夠憑藉自己的意識反過來操控恩主公的虛影，讓自己的動作更加迅捷流暢。

　　最後，他握住了傘的前端。

　　對方當即旋轉傘柄，試圖以鋒利銳刃撕扯王小七的手掌──

　　紋絲不動。

　　難以想像的巨力互相拉扯，裂嘴女模式下的她雖然也身負一般成年男子四五人的力量，但此刻卻根本無法動彈。

　　王小七看著她。

　　他握住、他施力、他把奪過來的傘丟到一旁。

　　那些之前壓抑在心中的滿腔怒火，正等待沉靜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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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察覺到那殘破不堪的身體又能使喚的時候，王阿全立刻知道自己身上或許發生了「什麼」。

　　背上的刺青張牙舞爪地將包裹住他全身的黑色泡泡驅逐殆盡，而四肢軀幹也在不知名的力量下快速恢復到能正常使用的狀態。這段時日夜間巡邏更加頻繁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似乎有某張紙要被捅破，但卻一直抓不住那份靈感，直到今天──絕處逢生。

　　阿兄之前也是類似的狀態吧？不然他不會在察覺到中山陸橋有異之後仍然堅持要闖進去而不是選擇報警求援，這種超自然能力對於一般人來說完全無解，臨時抽調的警力除了陽氣比較旺盛之外，怕是一發子彈也打不中目標。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王阿全將所有的黑色泡泡聚在手中，捏碎，冷漠地看向隨之登場的裂嘴女。

　　他的身後隱隱傳來機甲引擎的轟鳴聲，那一閃一滅的綠光，就像以一個過於科技創新的方式呼吸著。

　　從背部的疼痛開始，到方才意識渙散時的祈禱，再到冥冥之中浮現的預感與聯繫……如果真如王阿全所想的話，那麼──

　　趁他思索的時候，白衣女子瞬間消失，雨傘襲向王阿全的背。

　　然而本該受擊的目標，卻出現在她的身後。

　　「刺在我背上的帝君顯靈了？還不是傳統的形象……」

　　王阿全好整以暇地再次陷入思考模式。

　　裂嘴女瞬間就被他這副刻意賣弄的做作模樣所激怒，她再次瞬身，然而對方又一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的身後；她不停提升速度，對方卻一邊持續自言自語，一邊找出每次的「正解」所在。

　　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阻止，確定對方已經達到速度的上限之後王阿全便下意識地覺得無趣，並對此感到不滿……這突兀的情緒讓王阿全為之警覺，想起有關乩童與神打的那些相關敘述，傳說在上身之後性格與聲音都會產生變化……

　　「自己突然變得有些傲嬌，是受帝君性格影響之故？」

　　一念及此，王阿全頓時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在不停的移動之間抓準了時機，精準打斷裂嘴女正在蓄勢的刺擊，一拐一拉一抽，那把利器便被他順手掃飛到一旁。

　　現在，該算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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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師古和白玉欣仍在觀戰。

　　畫面中，兩個人身後的虛影一開始還有些飄忽不定，然而隨著對峙時間流逝，王小七和王阿全的刺青幾乎是活靈活現地完全降臨於世，哪怕是現在這個僅有黑白色彩的世界也無法阻止那偉岸身影顯現，熟悉的墨綠配色如潑墨山水，強勢入侵這單調的背景。

　　一尊青綠長袍，鬚髯如戟，散發出一股平靜的威嚴，為萬人敵。

　　一尊械甲凜然，上身纏滿青綠雷蛇光影，有熊虎英姿。

　　只是不知道為何，兩尊截然不同的關公型態盡皆沒有配上武器坐騎，招牌的長鬚綠袍元素雖然齊了，可平常臉譜化創作使用的「紅面」卻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底色，五官臉孔一片模糊。

　　湊巧的是，兄弟倆在同一時間奪下雨傘，而這個舉動像是又觸怒了裂嘴女什麼，她不再維持類人型態，而是變成一團充滿不祥氣息的鮮紅濃墨，歇斯底里地撲向目標。

　　而不同的是，這次的他們，業已擁有反擊的力量。

　　「──出來吧，『鋼鐵男子』！」

　　王小七，出拳。

　　「──出來吧，『樹枝孤鳥』！」

　　王阿全，出拳。

　　拳頭與鮮紅濃墨接觸的瞬間像是打碎了什麼，但打碎之後的飛濺墨汁卻仍舊像是充滿生命力的樣子，從空中飛撲的勢態不減，點點滴滴像是不把兩人侵蝕殆盡不罷休一樣，死命地向前。

　　他揮拳。

　　他亦揮拳！

　　提速、提速！

　　那鮮紅濃墨或許只要有一點沾到身上就會產生不好的後果，那麼結論就只有一個──打碎，無論怎麼分裂，通通打碎！

　　有股火在心中燃燒，燙到王小七大聲怒吼！

　　「歐啦歐啦歐啦歐啦歐啦！」

　　有股不平在心中醞釀，讓王阿全想要放聲大吼。

　　「無駄無駄無駄無駄無駄！」

　　液體，在理論上可以無限分割──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不停以二除之，經由超越時代的科技觀測，在數學環境下或許會得到一個無窮的解答。

　　然而，當鮮紅墨汁不停被打碎的同時，即使它們仍舊朝著王小七和王阿全前進，彼此間的距離也同樣變得無窮遠。

　　在不知道多少聲的歐啦歐啦和無駄無駄之後，那些墨汁只能無力地散在地板上，並以一種幾乎不再能被觀測到的速度前進。

　　進入遊戲副本之後一路積累忍耐的怨氣，一吐而出。

　　而這黑白的世界，也在無盡轟擊的拳力之下，被打碎了一小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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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三國無雙裡的關羽對吧？」

　　「……這是機甲魔關羽對吧？」

　　「……妳剛剛不是沒有回答替身使者的問題嗎？他們開始喊了耶。」

　　他喊的是芋仔芋仔！他肚子餓了！他是火鍋加芋頭的邪黨！

　　他喊的是嘸乾嘸乾！基隆整天下雨衣服很難乾！

　　「……我們真的不用處理版權問題嗎？感覺ＯＯ花要發函警告了唷。」

　　面對言師古咄咄逼人的吐槽，真白也有一種想死的衝動。

　　真正的降神乃是觀想心中神佛，以肉體為器，進而激發靈力；根據一条夏子那邊傳來的情報，至少在一百多年前大家心中所思所念的東西還算正常，觀想出的東西也都在常識範圍以內，甚至還有精於此道的資深修者輔以丹青妙筆，不停描繪心中神佛……

　　沒有人知道在網路大爆炸的世界會變成這樣啊！

　　而且少爺你是只知道替身使者嗎！為什麼不說這也很像另一個什麼什麼in什麼什麼的作品，你怕那部作品轉到講談社會同時被兩家出版社盯上嗎！

　　思及此處，真白略微猶豫了一下，以複雜的眼神看向言師古。

　　隨後一腳踹出。

　　猝不及防的言師古就這樣被真白踹進螢幕裡的世界，撞出一個裂痕；與此同時，這片裂痕又和王小七以及王阿全剛才轟出的裂痕相碰，互相碰撞之後只有黑白的世界終於徹底破碎。

　　他們重新跌落在「中山陸橋」。

　　儘管精疲力盡，但終於突破了之前所在的世界，三個人甚至還在此重聚，大喜過望的王小七想都沒想就來了一句：「小老闆，之前你說只要靠氣勢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真的耶！」

　　言師古沉默。

　　他突然想起，當初那部動畫似乎就是他推薦給兄弟倆的，還說什麼男人就是要看些陽剛的東西，像是可以時間停止的老男人大戰高中生之類。

　　就在他停滯許久，終於想到該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三人的所在地卻開始劇烈地震動──即使是熟悉地震的台灣人都會感到慌張的震動強度。

　　中山陸橋那近乎完美的結構在這樣的劇變之下根本無法維持住，梁柱和天橋地面紛紛出現如蜘蛛網般的結構破壞，三個人見勢不妙，當即決定必須逃離這裡。

　　「跳！」

　　觀察了整場戰鬥的言師古毫不猶豫地把王小七踹下去充當緩衝，偏向防禦型的他完全不用擔心這個高度，而王阿全也是眼明手快地跟著哥哥的腳步，將身體看起來作為脆弱的言師古抱在懷裡跳了下去。

　　就在他們落地的那瞬間，建築物崩塌的聲音立刻傳來。

　　「……中山陸橋，垮了？」王小七有些錯愕地問道。

　　──不。

　　並非垮了，也並非從中斷裂、塌陷。

　　那猶如無限蛇身的長長陸橋，之所以一分為二……

　　言師古看向以中山陸橋作為脊椎，從中緩緩站立起身的龐大驚人身軀，忍不住低聲吐槽。

　　「我知道她是八尺大人，但他媽的到底為什麼這麼大？」4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DE7lwd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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