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終章『心之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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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回到了繁雜的奧格蘭，接獲了預料外的情報。

一份紙條，國內的騷亂越來越大。

——我們要來了，人類。我很喜歡你們的故事，尤其是那個人的故事。

人類語與刑國語混合的字條，有人刻意為之的告知。

「時隔三年，要再度侵襲我們了嗎？」

「魔神派籌備軍力的速度似乎比預想早了點。」

「確認主張派不會干涉此事了。」

大臣們不斷蒐集情報與資料，為戰爭做準備。

「果然來了嗎？」

「是的，這次的宣告是總攻。」

菲爾回覆了達里安的問題。

此事傳到了各國，人民的恐慌度因阿諾巴•D•多藤維亞的存在降低。

三年的空窗期，奧利多格王國的軍力已有戰爭的資本。

「您似乎不太擔心呢。」

「是啊，因為我會親自上前線，規劃戰略，佈置士兵。」

達里安脫口而出的話語，菲爾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當上國王是一回事，能當多久是一回事。達里安正在示範短命國王的行為。護國公連國王都保護不了，還能保護什麼？

「陛下，我認為交給薩迦歐騎士長應該較為妥當。」

菲爾平靜的勸說，達里安無遲疑的搖了搖頭。

「這次我得親自來，我有不好的預感。這場戰爭需要『外行人』來指揮，『這裡』可是有很多想法來帶領這個國家獲勝。」

達里安指了自己的腦袋，天方夜譚。

「⋯⋯陛下。」

「迪古利恩從前不也有一個帶領大家作戰的帝王嗎？他是歷史意義非凡的大人物。」

「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

菲爾驚訝的只能正經回答，但他並不厭惡達里安的舉動，反而是吃驚的說不出口。

「難道你的直覺跟我的直覺不一樣嗎？我有十足的把握勝利喔。」

「如果用直覺判斷⋯⋯是的，我跟您一樣，確實感覺不到落敗的結局。」

菲爾會心一笑的回答。

這種不可理喻的人當國王真是太有趣了，堤里安和彼佛看到，肯定說不出話來吧。

「怎麼樣？你要陪我亂來嗎？一起成為歷史的勝者或異想天開的小人。」

「那還用說嗎？我會與你同行到最後的，請務必讓我見證陛下創造歷史的一刻。」

兩人微笑的互相認同。

達里安是個隨性的國王，我也是個隨性的人。如果他因一意孤行而犧牲在戰場上，就代表他不適合擔任奧利多格的一國之主，相信他的我也不是當護國公的料。

這位國王帶著我們在滅亡的臨界點遊走，從中不斷壯大奧利多格到無國能及的地步。

我能看見，達里安將會以最偉大的國王名留青史。

「您有什麼打算嗎？」

「在跟你說之前，我已經展開第一步了。」

「第一步？」

「上次的奇襲是針對我而做的，然而他們失敗了。」

彼佛阻止了他們。

「奧格蘭這次會平安無事。」

他們這次的目標不會是我了。達里安猜測道。

「不攻擊國家的心臟，刑國想要打敗仗嗎？」

達里安拿起桌上的硬幣，菲爾靜靜守候在門口。

「不，他們想贏，『君主被殺，奇襲才有意義』是壽命膚淺的人類才有的看法。刑國的魔神派應該會反其道而行，想削弱奧利多格的國力很簡單——毀掉我們第二大的城市，艾爾東城。」

達里安擺弄手裡價值最低的鐵幣——一格蘭。

「可是，艾爾東城應該不是他們行軍的路線。」

「是啊，艾爾東城立於東北方，被其他我國的城市包圍，戰爭不太可能波及到艾爾東城。」

「偷襲嗎？」

上次奇襲，奧格蘭受到的損傷都不是敵方軍隊造成，而是潛入進來的單獨戰力極強的元素人。

「害怕偷襲的話，只要加強守衛⋯⋯不，我想不太行，要是再發生魔爆蟲的事件，城市會立刻玩完。」

自從看見黑瘤病肆虐，我就瘋狂的在重新思考。最優秀的內奸會如何佈置不需要人力的奇襲。

「菲爾，我任命你為艾爾東城的首席安全官。」

「——！」

另一邊的達里安早已盤算好由誰來擔當艾爾東城的主要防守員。

「恕難從命，護國公的職責是⋯⋯」

「我並沒有要你拋棄職責，我要你成為我的安全屋。」

菲爾毅然反駁的下一秒即刻遭到達里安的插話。

「戰爭結束後，我會帶著軍團遣返到艾爾東城，希望屆時那裡很安全。」

「我知道了，如果陛下希望的話。」

實行賭局在戰爭上是萬萬不可的，可是戰爭何嘗不是種賭博呢？菲爾心中的矛盾以及思考，於最後全然交給了達里安的決策。

「為了確認我的預測正不正確，我會派薩迦歐等人去奧格蘭，而完成所有一切的前提都在——」

不久，軍團無一例外的召集於前線，達里安穿上奧利多格那封塵已久的王之青鎧。

「——這裡！」

凱厄斯平原是人類與魔族唯一能互相穿越的唯一途徑，但主張派與人造山封鎖了此路。

魔神派反其道而行，既然平地用不了，乾脆選擇難以行軍的山路——執著的魔族成功了。

他們現在唯一會攻擊的城鎮，只有最近的凡賽城和有一段距離的奧格蘭。

這次薩迦歐的行軍速度無法將刑國堵在山路，只能在空曠的境內發起戰爭。

「請不用恐慌，我將在這次的抗戰與各位並肩作戰，共進退。既然我來了，那我就不會袖手旁觀，我會領導你們。」

達里安站上臨時構築的演講台上，年輕的王面對軍中滿是傑出的勇士，準備大放厥詞。

「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我不是個睿智的將軍，而我自認沒有資格站在將軍的角度看待戰爭。我是以一國之主的角度看待這次的戰爭，王國存亡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暢所欲言的達里安，讓所有的士兵都不知所措，然而他們都沒有想違反國王的意思。

「我會將敵人的缺點擴大，提高我們防守方的優勢。」

達里安的特質不管在哪都壓制不住，言行大方，舉止親人，說法自信，嗓子動聽。

「戰略一事，薩迦歐會輔佐我。這將會是史無前例的戰爭，你們得為我的愚笨做好準備。」

任誰都知道不對的事，從他嘴裡說出就會有某種可信度。

「我們要斬斷感情，讓魔神派儘管高估我們，他們會在這場必勝的戰爭多此一舉，到時就是反轉戰況的時候。」

我們不能像以前一樣小心謹慎，現代與古代截然不同。達里安說道。

「我預言敵人會陷進我佈置的最簡單的陷阱當中，然後被我們一舉殲滅。」

動搖士兵的恐慌，用言論迫使他們做出錯誤判斷。

這不是強制士兵主動送死，而是提高勇氣衝鋒陷陣，增加睿智的演講。

「願意跟隨我的人都會有好兆頭，跟隨我們一同奮戰吧！」

「「「「「誓死跟隨陛下。」」」」

阿諾巴的強大拔除了眾人的絕望，而陛下的自信渲染了害怕的士兵，使他們抱著同樣的心態面對千年以來的敵人。

同時，達里安也要將自己所說的一切都完整實現。

年輕的國王上任以來，經歷了二次大規模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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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開始了——

達里安的聰明才智和超越前國王的領導力，為士兵爭取新希望，抓住反攻的希望。

包括菲爾在內的主要戰力只要聽命行事，就像被先知指引。死傷、建築的毀損、每個計策是輸是贏，魔人的所有進退，全在達里安的預料中完事。

阿諾巴的獨攬重擔，使死傷創下最低紀錄。喜報連連，民心變得越加團結，新進的士兵為報效國家的決心打定了基礎。

「回來了，我的出發地。」

艾爾東城。

終於到了這一刻，護國公的夢想出發地——也是夢想結束前的最後工作。

反制奇襲者是護國公的任務，沒有內奸的魔神派會怎麼做。

想太多反而誤事，想太少又不夠縝密。艾爾東城被攻擊，換作是彼佛會怎麼做？

很簡單，弄好場地，等待敵人來臨。

想偷襲的人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才是被偷襲的那方。死傷不重要，重點是怎麼讓死傷停止。

菲爾指使手邊的士兵偵查北方以外的地區，由自己一人迅速在北方巡邏，守株待兔。

「⋯⋯這是？」

有人！身體穿透過了城牆。

石磚沒有扭曲，不是土魔法，疑似是黑魔法。

入侵者各個身著漆黑的重裝鎧甲，手中拿著黑色的利劍提防附近。

額頭上漆黑魔角只有一根，是最普通的黛瑞克拉人。

再等等——

實力更強的二角也陸陸續續出來了。

再等等——

他們人數眾多，絲毫不掩飾的樣子。

我也準備好大開殺戒了。

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輕裝的黛瑞克拉人穿過城牆後，就再也沒增加人數了。那個特別的傢伙手裡拿著不斷發光的水晶球。

施術者果然是最後一個進來。

「上鉤了，沒有人的城牆讓你們大意了吧！」

從天上降落的菲爾為施展黑魔法的人拉下黑幕——斬首。

「有人來了，一個而已。」

斬裂恩典無視防禦的擊穿入侵境內的刑國特遣部隊。

「這家夥是奧利多格的護國公！」

「為什麼會在這裡？」

「阿爾法大人不允許我們撤退，殺了他！」

我無法確實預防危機，但可以把危機引來身邊，只要好好善用這點，我也可以是優秀的護國公。

「怎麼啦？半個氣勢如虹的人都沒有嗎？魔人的後裔！」

他們都認為閃不掉的攻擊，只要擋住就能保住性命，而我也只給了他們防禦的選項。

刀刃插入堅硬的鎧甲，造成難以癒合的致命傷。

不用一下子，護國公的殺戮保衛戰便劃下終止。

如此順利，都得多虧達里安以最大限度的方式，使城市和人民的損傷取得一個平衡。

然而——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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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爭發生之前，菲爾做了件自私的事，一件可能使國家落敗的事。

奧利多格在人才輩出的時代下，使孤立無援的處境得以緩解。

刻不容緩的戰爭即將來襲，明知這點的菲爾卻還是去找了人商量。

我在前往艾爾東城前，找了一個人麻煩。

「菲爾閣下，好久不見。」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團長。」

背對我是不想理會的意思，但我不能就此罷休。

「薩迦歐，至少聽我說完吧。」

「直呼名諱嗎？你跟你的師傅越來越像了。」

薩迦歐終於轉過身來了。

「怎麼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就會幫忙。」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做的事不忠於國家，然而我的罪惡感已經被狗吞進肚子裡了。菲爾嘆了氣。

「請保衛佛洛陽村莊，我想由團長親自下令，士兵們必會認定這是重大任務。」

「沒有確切證據，我無法在陛下的眼皮底下輕易調兵。」

我有證據，雖然並不穩固。

「史塔辛格曾經襲擊過佛洛陽分界線，而當時在現場的彼佛發現了封存已久的魔法陣，似乎未完成，但仍有激活的可能性。」

「法陣？」

「是的，我從師傅那聽說的，那是一座一次性的傳送法陣，要是真的啟動了，那刑國將會包夾奧利多格。」

「然後呢？」

「雖然達里安把調兵的權利也分給了我，但我需要身為團長的你的批准。」

我只有一個人，兼顧不了另一邊。

「那個法陣在未完成的狀態吧？我聽彼佛提到過，他說不用太擔心，就算真的有人傳送了，也不會有多少。」

「大概一百或兩百，我覺得已經很多了。佛洛陽村莊可能會變成一片血海，我不希望有無辜民眾死於我們的疏忽。」

可能性不是零，跟賭博一樣。

「我知道你是個為了大局著想的人，薩加歐騎士長。」

早該把佛洛陽村莊的村民都帶去其他地方了，我完全忽視了這點。在當護國公的期間去周遊列國，才讓心中有了一個疙瘩。

「你要我為了你的家鄉，把不多的兵力分發到你說的『可能』之地。」

「是。」

他知道我不成熟的意圖，但我的回答並沒有迴避問題。

不清楚傳送法陣到底荒廢了沒有，我只剩下預感和直覺——那個法陣絕對會啟動。

「我⋯⋯」

「兩百名。我能私自挪用的兵數，就兩百名。」

兩百不夠多，填補不了我的恐懼——但先這樣吧。

「護國軍全軍覆沒這件事，讓你很困擾吧。就算一人再強，也無法在兩地之間不斷穿梭。看在我們都有同樣悲慘的過去的份上，我會幫你的。」

薩迦歐的親人都不在世上了。我的母親也是。這點我們算是同病相憐。

「我想閣下的愛人也在那裡吧。」

「⋯⋯」

團長早就知道我的事了，肯定是彼佛和達里安講的。

「你的那個眼神，我很久沒看到了。」

「眼神？」

「你眼中的光芒，曾經因為彼佛的舉動而破滅，結果你卻在短時間內調整了心態。我想只有一個原因能讓你變成這樣。」

薩迦歐團長，不愧為騎士長，看人的眼光不會失誤。

「我可不能平白無故的接受善意。兩百名士兵不在的空位，請讓我來負責擔起。」

「不用了，前線全權交給我，陛下要你著重於可能的重災區——你是艾爾東城的安全官，這才是你在這場戰爭中擔任的角色。你既然身為護國公，維護國內安全就是你的職責。」

艾爾東城，我垃圾夢想的出發點，現在竟然要保護那個地方。

無所謂了，為了守護好我在乎的一切，要我做什麼都行。

「我今後一定會好好善待你的，如果戰後我們都還活著的話，薩迦歐騎士長。」

薩迦歐撇嘴一笑，轉頭就走了。

「哦，我會好好期待的。」

真是幫大忙了，我最敬重的人。

菲爾露出不曾在擔任護國公時露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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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迫於地理位置的無奈，奧利多格永遠都在與刑國對戰的第一前線。

千年來，人類與魔族的戰力始終懸殊，而讓奧利多格演變出多種游擊作戰的策略，至今善於拖時間的游擊戰仍是奧利多格軍隊的作戰基準。

不過，戰爭在達里安的引導下結束，他們正在從凱厄斯平原歸來。

艾爾東城於寂靜之中，城門瀰漫著血腥味。

金色的閃光環繞有敵人身影的地方。潔白刀刃下無人生還。

菲爾殺人後的情緒同樣淡薄，情感任憑恩典擺佈——不過能冷靜下來，也不全是壞處。

「本以為能對陣魔人呢。」

四百名黛瑞克拉人士兵慘死護國公的刀下。

城牆有許多毀損的大小能讓人剛好穿越。菲爾基於安全考量，讓人分成數個小隊，成群的去填滿漏洞，但也不至於那麼久。

「時間已經不早了，填補障礙物的人去哪了。」

兩小時就該解決的事情，拖到了三小時。他們逾時也沒有用鴿子簡單匯報情況給我。

「要不要過去看看阿。他們搞不好被殺了。」

菲爾抓了抓後腦勺，一大片陰影陡然蓋住面龐，往上看——烏雲飄來，潮濕度以眼見的速度的表現出來。

「起霧了⋯⋯」

又來了，陰天，上次奇襲的天氣也是長這樣。我跟老天的過節不是一天兩天能訴說的了。

「艾爾東城比我想像得還更穩固，原來是護國公的關係嗎？」

「——誰？」

不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平民已經全部驅散完了，走來的方向不對勁，不該有人在那個區域的，他不是平民。

斬裂恩典染上鮮紅的玫瑰色。菲爾側臉回頭。

那個人有白色長髮，碳黑色的皮膚——魔人。

十條圓柱形的紫色半透明體從地面噴出，不科學的延伸好幾十公尺，房屋像被巨人的攻城鎚給貫穿。

「什麼！」

這個攻城鎚還在不斷拉長，往中心處撞擊，勢如破竹的攪碎本來還完好無損的屋子。

「住手！」

再繼續延伸下去，會攻擊到避難的民眾。

菲爾切碎怪異的圓柱，少了支撐點的紫色玻璃，瞬間粉碎消失於空氣中，宛如魔力回歸大氣的自然現象。

斬裂恩典止住災難的擴大，沒有房子再遭受破壞，紫色玻璃沒有觸發什麼奇怪的能力，但⋯⋯

「手感好硬。」

明明是玻璃體，硬度卻超越了鋼鐵。不像光魔法⋯⋯魔力密度比以往見過的魔法都要密集。菲爾緊縮著眉頭。

「黑魔法嗎？黑魔法真的能製造出來這種東西嗎？」

斷掉的接點再度延伸新的圓柱。

「真討厭啊！」

數量太多了，直擊源頭！

雙刃撲向的目標轉為可疑人物。厚四公尺的半透明牆壁憑空產出，菲爾花了兩秒的時間突破，魔人藉此機會拉開了距離。

「你這傢伙不像是普通魔人呢。」

「仿造人的徒弟嗎？看來我的期望沒有落空。」

「你說誰的徒弟？」

他知道彼佛的事。

真是討厭，剛好陰天，剛好來了一個討厭的傢伙，什麼都很剛好。

「我自認看人很準的，雖然我沒見過，但你一定就是那位自曝身分的護國公。」

「好欣慰，我的事蹟有好好傳到刑國。」

三角，炭黑色皮膚，頭髮白銀色，樣貌非常年輕貌美，體格是男性。身上的魔力份量難以估計，想必是活了好幾個世紀的怪物。

「壓軸登場，是嗎？」

「壓軸？是啊，壓軸登場。」

好巧不巧出現了一個強敵，平常都沒有這種好事，居然給我在非常時刻遇到了。

「這場戰爭，你們已經敗北了，來這裡是有何貴幹？」

「雖然已成定局，但比我預想的早了點，你們似乎培養出了非常厲害的將領。」

達里安上前線的事沒有被內奸匯報嗎？說到底，戰爭慌亂，恐怕消息還沒傳開，而阿諾巴只殺了一個內奸，有沒有多的純屬問號。

「你為什麼不去前線，憑那股力量說不定可以翻轉戰局呢。」

「沒用的，奧利多格怎麼樣都會渡過這次的難關，時候還沒到。」

當自己是預言家嗎？這種人最棘手了，總是愛自說自話，毫無邏輯可言。

「你的氣息不像一般魔人，。」

我能用肉眼看清魔力外洩，夾雜鬥氣的密集魔力宛如散發著黑色煙——既使用魔法，又纏繞鬥氣，讓兩者並存是很累人的，看他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吃力。

「不愧是護國公⋯⋯說實話，我很驚訝，你為什麼不在你的王身邊，而是在這座根本跟戰爭無關的城市。」

「比起我，先說看看你的事吧，究竟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裡的？」

「我是來收拾乾淨的，人類不是常說自家人惹得禍得由自家人承擔嗎？」

「⋯⋯收拾什麼？」

自家人是在講彼佛嗎？還是是來雪恥雷萊克的慘敗？我猜是前者。

「魔人之間真的會看重同胞嗎？我還以為你們腦袋只剩下『執著』了呢⋯⋯彼佛對你來說是自家人的話就太滑稽了。」

話鋒一轉，菲爾的不屑盡顯於態度之中。

擔任過奧利多格護國公的魔人，對你來說沒有叛國這麼簡單吧。

「確實，這份屈辱我得獨自扛下。仿造人的過失理當算在我頭上，畢竟是我批准『那件事』的。」

「仿造人仿造人的，煩死了。」

你們的傲慢任誰都不會感到愉快，怎麼可能會歸入你們的麾下，更別說像彼佛那樣愛好自由的人。

「不然由你來處決我這個罪人，如何？年輕有為的護國公。」

「位高權重的魔人竟然有求於我，這不正好嗎？處決威脅世界的惡人，不正是人們夢寐以求的英雄場面嗎？」

「那你開心的表情在哪裡呢？」

菲爾眉頭深鎖，手中的斬裂恩典早已通紅無比，準備斬殺目標。

「我何必在惡人面前展露情緒。」

殺死後患，排除會對達里安和奧利多格造成威脅的人。

一秒鐘，紫色的玻璃抵銷鋒利的斬擊。

「「好快。」」

雙方異口同聲的互相驚。

紫色玻璃憑空出現，施放的時間幾乎是瞬間。

菲爾直線衝刺，長髮魔人來不及迴避對方撞擊的軌道，再次創造紫色半透明玻璃，當成礙眼又礙事的掩體。

雙刃挖開球型的半透明物質，卻不見應該在裡面的魔人。

在旁邊！

幾百個紫色的尖刺突然顯現於空中，逼著菲爾向後閃避。

靠近敵人的路上，。不時會有造型危險的武器瞄準關節，而不是瞄準要害攻擊。

菲爾摧毀障礙，霧中刀光四濺，總共有三次成功接近魔人，致命一擊全被憑空製出的武器擋住。

不讓我追擊，那我就摧毀你辛苦製造的魔法。周圍的尖刺瞬時被百位數的斬擊消滅。

「——？」

體力大量消耗，不但沒傷到魔人分毫，周圍尖刺仍在增加。

沒用處阿！真是的，數量越來越壯觀了，貿然進攻反而是錯誤的決定。

這項魔法的上限到底在哪？比起這個，還有更讓我出奇的事。菲爾緊握雙刃。

切什麼都跟空氣一樣的斬裂模式，有了明顯的手感。

「怎麼啦？就那麼害怕被我碰到嗎？」

紫色玻璃沒有隨著數量多寡，而品質劣化，並且一旦被破壞便消失殆盡，以現在的狀況來看，組織紫色玻璃的材料只有魔力。

可見這名魔人在長久的歷練下，魔力的質量已經遠超大部分法師，連我也難以瞭解的境界了。

假設紫色玻璃的強度取決於魔力量和操控的潛在意識，那我現在對付的就是他的全力。

如果這股力量全部用在攻擊上，我真的能全身而退嗎？想必是不行吧。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魔神派的重點人物。

菲爾心中萌生了一個答案——三大魔人。

管他是誰，我深信魔法不可能超越恩典。

小咲在等著我呢！

菲爾扎好馬步，準備好下一波的攻勢。

「⋯⋯」

「你在想其他的事情，我阿爾法•謝爾法（Alpha Sherpha）第一次⋯⋯第一次被人類忽視。」

阿爾法竊笑了一聲，不是無奈，不是憤怒，而是類似喜悅的神情。他的笑，宛如某項事情獲得了成功。

「抱歉，我的神經太大條了，因為你的臉實在讓人火大。」

看到如此詭異的畫面，菲爾覺得不舒服的停下腳步。

三大魔人之首－阿爾法•謝爾法，竟然自曝真名，他不介意被我知道身分⋯⋯應該真的屬實，隨意冒牌別人的傢伙在刑國可活不久。

又抽到下下籤了。

「崩潰的傻笑嗎？難道自視甚高的魔人忘記什麼叫自尊了？」

「別誤會，我這是成功的喜悅之情。」

他藏有其他目的，是什麼比殺掉我還更重要？

「——。」

有成堆的事情不懂，這時候想太多的人就輸了。

我要把專注力放在維護艾爾東城上。

三大魔人之首，三次奇襲的主導者竟在這裡，他是我要解決的問題。

看來看去，主要的手段就是用那煩死人的紫色玻璃牽制我的去路。

肯定是史料刊載稀少的黑魔法，有時黑魔法比普通的魔法還方便，尤其是在「攻擊」這塊上。

但是，不管是哪種類型的魔法，我都覺得很單一就是了。

——差不多要一鼓作氣的捨命進攻了。

從逆境中翻轉是我從小到大的宗旨。

「——」

菲爾吐出熱氣，吸入冷氣。

由於我刻意散佈的謠言，整個世界都認為音速與超人反應是護國公的看家本領，那些只不過是強項，我厲害的地方是「適應」與「直覺」。

適應讀書，適應環境，適應訓練。

猜中時機，探測危險，絕不會失誤的直覺。

對上與雷萊克天差地別的三大魔人，沒有時運的加成或許贏不了。

但是，阿爾法•謝爾法攻擊慾望極低，未盡全力將我斃命。矛盾的行為讓人遐想，不過這也是我最大的機會。

我從很久以前就決定不再渴求根本不會到來的希望——拋棄那時的軟弱，才站上了天宇極的舞台。

「——！」

攻城錘造型的紫色玻璃飛向的位置離菲爾很遠。目標不是人，而是——

「魔人總是超乎我的想像呢。」

聳立的兩座高塔對稱的交叉倒塌，隔開了無意續戰的阿爾法與蓄勢待發的菲爾。

「——？」

我是近身戰的能手，有些事情是無力改變的⋯⋯現在身處遍佈障礙物的劣勢地形，不管動不動作，遲早會被看穿路線。

他知道我在等待，卻不趁勝追擊，斷絕我全部的生路。病態般的執著於迂迴戰術，到底是相信我能突破重圍，還是太過謹慎造成的？

真不愧是「執著」代稱的魔人。菲爾心中暗諷道。

「讓戰局回到起點對你沒有好處吧。」

「我已經得到我要的好處了。」

我知道刑國的魔神派沒有餘裕浪費時間，阿爾法作為當中的領袖更是如此才對。

「⋯⋯」

「提爾鋒（Tyrfing）握在手中，消聲於火光之中的黑潮將失去一切。我希望這會成為流傳世間的諺語。」

阿爾法•謝爾法毅然決然的說道。菲爾絲毫不差的聽了進去，然後撲向腦海的第六感，久違的令人感到訝異。

「提爾鋒是斬裂恩典的真名嗎？你怎麼會⋯⋯」

「你不知道的重大消息可不止這一個。」

菲爾不知道——佛洛陽村莊的戰事即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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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佛洛陽的一次性的法陣啟動。

兩百名騎士在佛洛陽紮營留守，沒有動靜，以為白來一趟的士兵們藉此放鬆到了極致。

「副團長要不要來跟我打牌。我們都沒有那個榮幸去前線幫騎士長，那就只能代替他們把無法娛樂到的事都做一做了。」

「別傻了，戰爭已到尾聲，明早回去結果自然會知道的，到時慶祝也不晚。」

副團長在下午提前弄著晚上需要的營火。

「還要等到明天才能回去啊～附近根本沒有敵人阿，我想傳送法陣失靈了吧？而且薩迦歐團長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副手來這種鄉下呢？明明我們在就夠了。」

「哼，團長的決斷不會錯的。」

騎士喊累的收起了撲克牌。

隊長站起了身，似乎是與左眼不對稱的右眼見到了什麼，突然的舉動也讓屬下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副團長？」

「查爾斯，現在趕回去艾爾東城，奧格蘭把支援帶來。」

傳送過來的敵人潛伏於遠方。

「咦？」

「他們來了，我能看到。」

副團長的右眼有著三曈，瞳孔各自的顏色皆不同，並且位置也不固定，不斷的轉來換去，直到藍綠紫的三瞳加疊在一起，才看清遠方詳細狀況。

「離十公里。軍力是我們的兩倍。」

聽到消息，查爾斯立馬就往遠處的飛龍衝去，而另一邊有人快馬加鞭的衝來報告。

「副團長！敵襲！不清楚人數。」

「是我們打不贏的數量！下令所有人三分鐘內準備好屏障！現在立刻！我們要把村莊當作堡壘死守！」

即使凶多吉少，副團長仍嫻熟的佈置戰局。

佛洛陽村莊已然陷入戰火。

身處艾爾東城的菲爾渾然不知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

先是錯估佛洛陽邊界所佈置的傳送點的敵人數量，又小看了這次奇襲的威力，連敵人也更甚於以往交手過的。

「你自製的諺語是在說我嗎？」

消聲於火光之中的黑潮會失去一切。黑潮是在講我？消聲？將會失去一切的人是我？

「我可以感覺到你心裡的焦慮。」

「因為我討厭解謎。」

看著阿爾法從頭到尾都沒有戰鬥的意志，菲爾放棄維持姿勢。

「這是占卜，占卜可以讓我感到安心。每一次占卜便看見了一種可能性，不覺得很奇妙嗎？」

「不覺得。」

菲爾凝望佛洛陽村莊的方向。

「這種稍微透析到未來的方式，會讓我感到冷靜。」

「這樣的話，你乾脆考慮去做占卜師，不要當三大魔人了。」

阿爾法斜眼往左瞟了一下。

「我以為奧格蘭或凡賽城才是你們軍隊的遣返處，看來我被看穿了，也難怪你會在這裡，你要確保他們有一個能好好休息的安全屋，也就是說，國王不在奧格蘭⋯⋯是嗎？」

「誰知道呢。」

阿爾法看透了無語的菲爾。

「反正我很快就知道了。我其實想再聊一下的，但曙光要到場了，我可不想過早與之交戰。」

不想這麼早與阿諾巴交戰。意思是與之交戰屬於今後的事情嗎？

達里安和阿諾巴確實差不多該歸來了，時間點剛剛好。

「你覺得你逃得掉嗎？」

「從剛剛開始你就在顧慮其他事，真耐人尋味，可惜了，我沒時間深入瞭解你的內心。」

阿爾法完全不在意菲爾會奮不顧身阻攔的警示，他更在意菲爾心中在想什麼。

「夠了——」

雖然菲爾是心平氣和的口氣，但耐心已到達極限。

「這次是裝模作樣罷了，沒有進攻到底的打算⋯⋯」

餘裕充足的阿爾法在探勘菲爾的心裡一般，提前打斷他還在組織的句子——

「卻跟宣戰沒有兩樣。」

但菲爾也打斷了他的話。

「那正好，此次試探有許多出乎意料的事——奧利多格竟厲害成這副德行。」

雙刃一動不動，沒有收割或阻攔即將逃離的三大魔人。

在需要保護所有無辜的情況下，菲爾把握不住能在阿諾巴這個龐大支援抵達前，成功拖住阿爾法。

阻攔失敗的話，會無故犧牲許多人民。這樣達里安的努力就白費了。

空間突然像玻璃一樣破碎，一道疑似傳送門的扭曲次元迎接長髮魔人的到來。

「傳送？」

——走了。

作為防守方，還是個護國公，對方要撤退就不要阻攔。

兩難局面，我只能忍住。

下一次，下一次就有機會了。

「下一次」是讓自己忍住的藉口。

真不痛快，我永遠都是束手無策的樣子。

魔神派許多的底細都是謎團，戰力強大只是他們的「一個」小優勢。

「『庫里特•克里恩』真的是史上最偉大的英雄啊。」

組成的討伐隊，擊破老魔神派的所有優勢，還孤身擊殺了魔神，這還只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相比我——

「相比菲爾•朋特真是個廢柴。」

菲爾處在原地等待著時間流逝。

奧利多格那印有狼的國旗髒污不堪，整個國家因戰爭呈現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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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捨命救人，村民遭到無情的絞殺。

——火災是對方施下的陷阱，無處可逃。

不想死。咲拿起手中的劍，不曾有過的熟悉感，成功擊殺了魔人。

——只要想著拿手術刀，劍也很容易使。

「妳是少見的天才，卻在心理戰上是個外行人，能在妳變得更強前，就見到真是太好了。我們不能再增加強敵了。看來沒來錯地方。」

「為什麼要攻擊村莊，這裡不管是人還是物資都很貧瘠，對你們來說沒有任何征戰的理由吧？」

「有個人派遣我來這裡，他的理由是⋯⋯今後有人會經過那裡，絕對不能讓那個人獲得任何援助，由於這個村莊是好人的聚集地，還有一個厲害的醫生，所以必須儘量清理乾淨⋯⋯大概是這樣吧，很荒唐吧，但也很謹慎。我們的領頭羊有一個扭轉命運的大計畫。」

「全部就為了一個人？」

「我不能再說了。好了，說吧，妳叫什麼名字？」

「咲•朋特，是名醫生。」

「我乃『戰魔－史祿帕拉』，當妳最後的對手。」

——我拿起死去騎士的佩劍反抗，卻不能抵抗死亡。

「⋯⋯」

希望菲爾沒事。

——幸好，信寄出去了。

⋯⋯⋯⋯。

潛入境內的部隊大部分被擺平，事件的樹根近乎拔除，雖是如此卻不曉得凌亂的狀況何時會好轉。

災難後的殘局是死傷的救助。

奧利多格的現任國王，達里安•奧利多格剛上任就有了許多明智抉擇。多虧他的智慧，災害降到了最低，但奧利多格還是一團亂。

人民死去、建築倒塌都是由敵人偷襲造就。

好久不見的萬惡場景。

達里安與其軍團拿著勝利的消息回歸安全的城鎮，艾爾東城。

軍團經過了半天的休息，團長薩迦歐帶著半數能行動的士兵動身前往了奧格蘭，確認首城是否跟達里安猜測的那樣平安無事。

達里安跟菲爾則先留在了還算安全的艾爾東城，等待新的傳訊。

在佛洛陽村莊鎮守的騎士，晚了一步來到了艾爾東城。

「需要支援⋯⋯」

不見其他人，也沒有其他的去處，只能先到傷兵大樓治療身上被箭矢重創的傷口。

滿是血跡的走進傷兵室，筋疲力盡的倒在地上。

恰巧在現場的菲爾，跑過去將奄奄一息的騎士的頭抬起。

「沒事吧。」

「佛洛⋯陽村莊⋯」

菲爾聽到了關鍵字，立馬冷汗直流。

「佛洛陽怎麼了！？守住了嗎！？」

「⋯六名⋯魔人。」

魔人到了佛洛陽？為什麼刑國的重要戰力要在那種鄉下地方浪費時間，難道不怕遭到艾尼亞的圍剿嗎？

「醫護人員！！！」

喘著粗氣的士兵說出了這句話使菲爾心情感到懼怕和焦躁，奮力的大喊嚇到了一旁的女護士。

「他就交給你們了⋯⋯謝謝你趕來，查爾斯。」

菲爾說完這句話，離開了大樓。

不想再失去任何人，腦海中只剩小咲的安危，不安和憤怒的因素佔據了大腦。恨著自己為何沒有在結束戰鬥後就去佛洛陽村莊。

菲爾在出去時看到騎士能成功匯報狀況的重要交通工具——飛龍。

「你還能動嗎？」

軍用飛龍受到了不小的傷，看來是被對方阻止起飛造成的。

因為魔人的來臨，所以查爾斯直接騎著飛龍撤離崗位。

這沒什麼錯，跟飛龍一起戰鬥到死，不如騎著極快的飛龍回來尋求支援。

牠屬於戰鬥型飛龍，是軍用物資，全速能達到音速。

「拜託了，帶我過去。」

飛龍好像瞭解菲爾的話，四足蜷縮，低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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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將近一天，菲爾騎著力竭的飛龍現身到佛洛陽村莊。

下龍背，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熟悉的村莊。

火海吞噬了眼見所有的屋子，敵人攻下這裡的證據。

「來晚了。」

鎮守佛洛陽村莊的騎士們被徹底殲滅，倒在血泊中還有許多被劈成兩半的獸人。

艾尼亞的士兵有趕來支援，仍然全軍覆沒。

菲爾第二次在佛洛陽村莊拔出「斬裂恩典」。

焦味灌入鼻腔，敏銳的嗅覺毫無作用。

菲爾背對火光，陰影覆蓋了猙獰可怖的面容，眼中執念使眼皮不再覆蓋眼球。

白衣身上流出的仇恨，是鬼魂也會戰慄的鬥氣。

緊握金色刀柄，刀身染為玫瑰色。

不急不徐的定點在原地，抬頭仰望陰天潰堤的模樣。

天空的淚水滴滴的從天上降落，輕輕打在菲爾的眼皮上。

「⋯⋯太慢了。」菲爾對雨的低語責備道。

不祥的氣息令隱密的敵人不再旁觀，額頭上三根漆黑的魔角——魔人冷汗直流，手握利刃，走出陰暗的樹林。

一瞬間，菲爾德速度超越肉眼可見的範疇——人頭落地。

「——！」

暗處中的另外兩名魔人立即跳開，撤離現場，只發現金髮男子的消失。

兩道俐落的聲音後，魔人的視線改變，旺盛的生命力在斷頭的情況下，仍有意識目睹自己的身體倒地。

「不成氣候⋯⋯」

主力的魔人出現，敵人集中在同個區域。

查爾斯說有六名魔人，我殺死了三名，還有一半。

菲爾放著飛龍不管，獨自前行。

金色的閃電穿梭在燃火的村莊。傳入的耳中的燒焦聲消失。

注意力專注於陸續出現的魔獸與敵人，再強大的戰士面對憤怒的執念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們所通往的道路都是死路一條。

菲爾踏過血、火、屍體。想要阻止狂暴行徑，唯獨這裡的生氣消失殆盡。

村民不是燒死就是活活砍死。

找不到剩下三名的魔人。敵人數目比想像的還少。

六、七十片的玫瑰花瓣，墮入深淵。

菲爾衝進早已被火包圍的咲的家中——沒人。

嗅覺努力的聞，尋求自己的一絲希望。

她肯定沒事的⋯⋯

焦煙的嗆味無法使菲爾停止嗅聞。

在幾分鐘的搜索中停下腳步，恍神的看著前方——望到了，那極具標誌性的粉色頭髮。

——絕對沒錯，找到了。

菲爾跑過去，得到後悔一生的畫面——咲貫穿的胸口毫無起伏，手握的騎士劍沾著不少的鮮血。

周圍死了兩名魔人，是咲做的抵抗嗎？

菲爾腦袋運轉不過來的急忙跪坐在咲的旁邊，手指先碰觸脖子檢查脈搏⋯⋯結果不是希望的那樣。

「沒事，只是輕傷⋯⋯」

伸手想對咲胸上的傷口止血，但血早就流乾了。

握拳咬牙的菲爾，眼淚和逐漸變大的雨滴一起掉落在地上，剩下盡顯絕望的容顏。

太遲了。

雨滴打在咲的臉上，她沒有因為水滴的侵擾醒來。

跪在咲的身旁，白色的長褲沾滿了草地上的鮮血。

菲爾沉悶的抱起死者，想忽略看到的場景，不斷的喃喃自語著。

「沒事的，沒問題的，我絕對會守護小咲。」

大雨撲滅房屋的大火，彷彿遲來的「守護」到來。

「連妳也保護不了的話，那還有什麼意義？」

菲爾無力的握住那血跡斑斑的手。

「抱歉。」

烏雲暫時散開，陽光普照在那蒼白的臉上——就像個沉睡的美人。

「咲。」

莫名的痛，該悲傷還是該生氣的矛盾徘徊腦中，情緒起伏跌宕的異常混亂後，空白壓過繁雜的思考。

菲爾臉上掛著無情，內心披著沉默的斗篷——話已經無法被聽見，那就不用再開口了。

左手抱住雙腿，右手抱住身子——懷中是安詳睡去的咲。

菲爾站起身，將女孩的頭靠在鎖骨上，不讓懸空。

飛龍沒死，但牠不辭辛勞的連夜奔波，是時候需要休息了。

「辛苦你了，接下來我自己來。」

菲爾與飛龍互相注視後，漫步離去。

兀自走了許久，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騎士團，應該是達里安得知後，從艾爾東城臨時組織派過來的。

數百人來臨，他們紛紛看著菲爾一臉冷淡的抱著死者，表情無一絲變化。

帶頭的青年來到他的面前單膝跪行禮。

「菲爾閣下，我是奉國王命前來助陣的挪洛維•吉亞綸。十分抱歉，我們來遲了。」

棕色頭髮，紫色瞳孔，俊俏的臉龐，他是騎士長有意栽培的魔法劍士。

「這裡死去的村民一律運到奧格蘭，我會親自處置。」

菲爾說完話，直直穿過恭敬的挪洛維，而懂得讀氣氛的眾騎士沒有多餘的反應，紛紛讓路不做多餘的事。

深藍色老鷹停在仍在行禮的挪洛維肩上，竊竊私語著。

「是嗎。」

片刻後，知道來龍去脈的挪洛維筆直的站起身，回頭看著菲爾自顧自的走著。

「需要護送菲爾閣下嗎？隊長。」

「不用了，由我們善後這裡。」

「是。」

支援團整齊列隊的待命，挪洛維吸氣。

「尋找還有一口氣的人，快一點！絕不能放棄任何努力生存的意志！」

「「「「「是！」」」」」

化為塵埃的家鄉無人生還，守衛佛洛陽的騎士們以全數戰死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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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走著走著，不知過了多久。

菲爾走著走著，雙腳力竭。

菲爾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

嘩啦嘩啦的大雨不看氣氛的灑下來，落在踽踽獨行的菲爾與只剩空殼的咲。

分不清臉上的水是止不住的眼淚還是雨水，懷中的她因為天氣變得冰冷。

轉瞬即逝的發生，如今依舊難以耐住熱淚。

「咕嗚！啊阿～阿。」

哭了起來，哭了出來，哭的不知所措，哭的只剩絕望，像個孩子般的大哭一場。

而大雨掩埋了這場嚎啕，沒人會聽到。

同伴、朋友、家人、跟隨的人，他們的生命結束，留下剩護國公一職的菲爾。

咲說過不要放棄夢想。

達成夢想的代價是多麼的龐大，我從沒想過。

不能放棄心中的夢想，這是咲給我奮鬥的理由。

「我⋯不會放棄的⋯⋯回去吧⋯咲⋯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

菲爾跑起來，獨步經過好幾夜，抵達了完好無損的奧格蘭——回到第二熟悉的地方。薩迦歐的騎士們正駐紮於此，確保奇襲後蕩漾的餘波。

「看來，這是妳第一次來這裡吧？咲。」

自己沒地方住也沒關係，死者一定要有歸宿。即使財產花光，也要買下一塊地當墳墓。作為一點補償也好。

我要把咲和佛洛陽村莊的村民，全部、無一例外的安葬在這。

菲爾呼叫士兵放下工作，去帶最近的醫生來鑑定妻子的死亡。

幾夜都緊繃肌肉的抱著咲，全身終於因為一絲鬆懈開始顫抖。雙手再也支撐不住咲的重量。蹲下來，輕輕的放下身子，讓咲靠在大腿上。

來的醫生，左手有一國家國旗，似乎是從伯斯伯德派遣來救助奧利多格的醫生。

「這是⋯⋯咲博士？」

咲博士？也是，咲已經是醫學界的權威了。

「您是奧利多格的護國公？」

菲爾憔悴的樣子，默默點頭。

「是嗎。」

醫生輕易便明晰了情況，良好的操守選擇不過問菲爾與咲之間的關係。

「我受咲博士很多的照顧，沒想到再次見面卻變成這樣。」

「吶，你能不要宣揚咲的死況嗎？有人問再回答就好，拜託了。」

「當然，那麼我開始鑑定。」

菲爾把咲的身體放平。

傷口，死因，死亡時間，狀態，年齡，生日，身高，體重。

鑑定期間，醫生遲疑了一下，利用光魔法在咲的額頭上施展「治癒」和「防腐蝕」，並於菲爾耳邊輕聲細語。

「⋯⋯」

醫生確認手續完成，便離開了。

菲爾向一旁守候的士兵下令。

「棺材絕對要最貴的。」帶著這句話的士兵快步跑進商店街。

菲爾抱起咲後，再也沒有離手。

數小時，士兵帶來了人手和扛著的棺材。菲爾親自將咲小心翼翼的放進棺材內，親自蓋上棺材蓋。

從十樓摔下來都不會有事的堅硬材質，附有「無命之物」的符文，擁有時間停止的效果，能確保咲的身體不會受到大自然的任何折磨。

價值為一萬格蘭。

菲爾一肩扛起價值不菲的棺材，一步一腳印的走到自己買下的墓園空地。

「⋯⋯」

雨還是沒有停。

拿起鏟子準備挖出棺材空間。

——死胎？

——一個月大，我很遺憾。

——我知道了。

想起剛剛與醫生的對話。

一面孤零零的拿著產自呆站著。一面試圖把想法拋至腦後，但下意識的把事情解讀。

一個月前，我跟咲⋯在一起的那一週。

菲爾低下頭，碰觸棺材蓋，片刻後決定不打開。

我要是看到了，大概會崩潰吧。

菲爾的手從棺材板抽開，取起了鏟子，直截了當的鏟起帶著碎石的濕泥土往一旁拋去。

一塊土一塊土的鏟起來。

每鏟一下，就思考一件事。

事情總是這麼突然。

不知過多久，也不知鏟了幾下。

菲爾把咲埋葬了，鏟子被插在一旁。

跪下來蒐集好小碎石，用石子一顆一顆的擺成咲的名字，為了標記好確認咲的位置。

「⋯⋯還要買個石碑呢。」

一樣也要買個最貴的。

水滴凝聚在凹陷的土地，看著水面中的倒影，鏡面的雙眼正在審訊自己。

埋藏在心裡，不願面對的東西，是花不到一秒就能明白的簡單事。菲爾•朋特根本一點也沒變，沒有人幫助他，就只會想著逃避。

「我自身最大的缺點⋯害死了妳。我最希望可以得到保護的人，是咲。去救那些和我不相關的人，意義何在呢？」

水平面倒映猙獰的面孔，一怒之下全發洩在水坑上，溼潤而黏著的土地因壓力裂開。

菲爾跪在地上，雙手撐地。

確信著自己是加害自己的人。

因為咲。當時那活得毫無希望卻不懂放棄的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死死掙扎著，這段生不如死的時間，是咲陪伴我度過的。

因為有咲。

咲給了我信念，鼓勵我前行。咲是最一開始讓我察覺自己是多麼的軟弱的人。

菲爾觸摸著土，而自己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與咲聯繫。傳達一點思念也好，就算只有一點點，也算是很大的慰藉。

染上褐色的白色手套，正如人生染上了悲淒。

失去生命的人，我無能為力——我沒能救到妳。

拳頭的坑洞積起更多的水。菲爾再次湊近，瞧瞧水坑中印著什麼樣的面相。

「⋯⋯」

覷看著醜陋的自己。碰著坑洞裏的自己，水面映照的面目跟著波動。

隨波逐流嗎？真適合我這個垃圾。

「看到了嗎？咲。我實現了夢想，那個璀璨又天方夜譚的夢想，因為有咲，我才能繼續前進。」

我仰天開口，我達成孩童時的荒繆宣言。

「這個夢想，究竟是多麼純真呢。」

護國公需要持續承受重擔而不倒下，但現在的壓力莫名的輕緩。堅忍和釋放之間取不到平衡。糾纏的內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醜陋。

菲爾跪在地上，打在臉龐的雨滴順帶眼淚流入地面。

美好的遐想，不像現在如此耀眼，更多的是痛苦。夢想更像個詛咒，從頭到尾的災難或許是我施加給自己的詛咒。

當時果斷從學校回來的話，回到那個村莊的話，或許可以過上輕鬆自在的日子，過得更快樂。

——可是那時的我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和平度日。

尋求刺激的人生。初衷可謂是荒唐可笑，醜態盡現於此刻。

為了追求理想而拋棄咲，一切的一切全是自私，在失去一切後，真面目一覽無遺。

——夢想越高，摔的越痛。

如果人生不存在夢想，那就太好了。

如果一切都能重來，此刻的我一定和咲開心的在一起。

母親不會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唐突逝去。

沒有拖油瓶的彼佛可以守護奧利多格到底。

我可以一直在這個村莊裡，一直無憂無慮的活著。

「我怎麼那麼笨呢？」

報應始終砸中了我，然而菲爾•朋特的人生卻還未完結。

遲遲不完結。

「已經夠了。」

沙啞的聲音是哭喊的證據。

白潔利刃掛在喉結，只差刺入的動作。

「怎麼樣？往這裡劃一下，自己就可以瞬間升天了。」

這樣——就沒臉見他們了。

我不信人會上天堂或者下地獄。

我害怕的是到另一個世界後，又見到他們的可能性。

「到底該怎麼辦？咲。」

刀子擺在一邊。

菲爾想要聽到咲會如何回覆，趴在土地上。

其實很簡單就能猜到，咲會赦免我的罪過，禁止我變得軟弱。

「我還剩下什麼？」

活下去還有什麼好的。回到奧利多格，回到達里安身旁執行任務，執行自己的職責嗎？

算了。今天想休息了，什麼都不想管。

戰鬥後的百般疲累，再來又大哭一場。菲爾渾身是血，臥倒在濕泥土上睡了一覺，把殘破不堪的人生拋諸腦後。

高塔放出鳥禽，代表恢復和平的白色鴿子飛於天空。

最後一次的奇襲，奧利多格短暫獲得了勝利——唯獨護國公被徹底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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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作的菲爾，全身是土和血的走進城堡，開始著手處理公務。

佛洛陽村莊的毀滅。除了相關人士，以護國公為主題的輿論和猜測皆被達里安壓下去。

沒人知道咲是誰——應該是這樣才對。

民眾只知道菲爾•朋特結婚了，不清楚內幕，刑國的情報大概也沒好多少。

我沒有找到任何意圖害死咲的嫌疑人，我的記憶中也沒有跟任何人談過咲的事情。

要是有人知道我的妻子是咲，應該會選擇暗殺，於戰場中將悽慘的屍體擺在我的眼前——這才是摧毀我的理智的明智之舉。

結果全是巧合。刑國的目標是佛洛陽村莊，不是咲。

菲爾分辨著哪個文書要優先處理時，敲打木門的聲音了當的打斷思緒。

「菲爾閣下，我送東西來了。」

「進來。」

進來的人出了意料。

不是騎士，不是新進的護國軍，只是普通的衛兵。

護國公堅定的聲音使衛兵嚴格的省思著自己的一言一行才發聲。

「失禮了。」

「別過來。」

「——！」

簡短的一句震懾住衛兵。這種反應，菲爾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雖然不知道民間有沒有傳開，但看來「護國公發現妻子死去，一個人對魔族大開殺戒。」的這件事似乎在軍中傳開了。

「怎麼了？」

「達里安陛下給了我一封信。」

衛兵為了不驚動到人，緩慢的提起手上的信件。

「信？說來聽聽。」

「是。有一隻沒有被王宮登記的赤鳥載來了一封信。信上沒有寄信人、沒有地址，只寫了簡短的字，上面有明確表示要給菲爾•朋特。通常來路不明的信會直接銷毀，但陛下及時看到後，命我親自提交給護國公閣下。」

是嗎，謝謝你，達里安。

「這樣啊，給我吧。」

衛兵沒有怠慢步伐，走到辦公桌前，雙手輕柔的捏著信封，提交到菲爾的手上。

信沒有折損，白潔的信封袋非常乾淨，裡頭是熱騰騰的內容，要說污損的話，倒是有幾滴像雨水的液體蒸發後印在紙上的痕跡。

「好了，我確實接收到了，離開吧。」

「是。」

衛兵所說的未登記赤鳥，是專門送信的鳥，有著極高的持久力和一眼記住不同地區的記憶力，算是飛鴿傳書的進化版。

我還記得書中說道，被稱為「赤鳥」的來由，並不是全身皆是紅色色調這麼簡單，似乎和以前的國家領導人有關。

可惡，想不起來，平常都能記住的。

「算了，等下再去書庫。」

信封上凝固的綠色蠟油的標誌，是給王宮貴族的紋樣。

原來如此，因為菲爾•朋特這個名字太顯眼了，所以沒人敢怎樣，在最後被陛下發現了。

我記得我有給過咲王宮貴族的印章⋯⋯怎麼可能。

菲爾離開辦公室，找了能看到奧格蘭全景的地方——城堡最高的屋頂，坐著吹風。

信沒有放在老地方，而是直接送來，應該不是咲的信⋯⋯不，老地方已經毀了，所以赤鳥把信送到了我的所在處嗎？

菲爾思索中，一隻赤鳥降落在旁邊，腳上的絲線吊著鑽石戒指。

「——！」

菲爾解開絲線，熟悉的戒指放在手心上。

「咲⋯信⋯⋯」

菲爾緊握戒指，拆開咲寫的最後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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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時——

咲在書桌前抒寫著。

（我看到遺留的魔法陣出現了符號，大概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遠處還有軍隊的身影，是菲爾擅自派來的嗎？但是人數看來是不夠的，以後不要這麼自私了。）

「阿，我都忘了！老地方被毀的話，就只能寄到那裡了。」

咲在未凝固的蠟上蓋上印章。

（等你看到戒指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佛洛陽村莊想必也消失了吧。）

「好了，送過去吧。」

咲給了赤鳥戒指和信，坐在長椅目送赤鳥拍打翅膀離開村莊。

（剩下這些時間，就讓我在這裡待著吧。）

咲坐在戶外的長椅上，撫摸著碎裂的木板。那是兩人曾坐過的椅子，但已經跟從前不同了，長椅被大自然弄得腐蝕、殘破。

（在這裡可以感覺到你就在我身邊，所以我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還記得嗎？菲爾小時候哭哭時，坐的木椅～偷笑。）

（可能看到這封信後，你又會再次哭泣。）

（哭也沒關係喔，我希望你不要獨自忍受一切，想發洩就發洩吧。）

（第一次看到菲爾哭時，我感覺自己很無力，只能靜靜地陪著你。最後菲爾能振作起來，也是菲爾自己努力的成果。）

（我一直拒絕跟你到奧格蘭居住，是因為我不覺得能為你做些什麼，但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菲爾有在為我著想。）

（不過，已經沒辦法對你說出“我想跟你住在一起”這個要求了。真想知道我們在威爾克究竟會有怎麼樣的生活呢？）

咲肯定是在壓抑中輕易寫出了：（請菲爾一定要找到我。）

迫於時間的無奈沒有擦掉，但最後卻仍然替我著想。

（即便我死了，菲爾也不可以像老人一樣活著喔，就算像老人，也要是健康的老人。請好好的活下去。我要是在不對的時間點看到菲爾，可是會生一輩子的氣哦。）

（沒事的，我在彼方，也在你的身旁。）

視線模糊，時隔不到一週的時間，淚水又再度湧出。

「以為眼淚早已流乾，結果還有餘額啊⋯⋯真是的，要是真的在另一邊看到我，我早就死了吧？還什麼生氣一輩子啊？」

是哭是笑，可能都夾雜在一起了。

「小咲⋯⋯我⋯⋯呃呃——恩⋯⋯」

蠻氣污泥的手套蓋住了綠色眼眸。

我真的有存在的價值嗎？

「這麼痛苦⋯⋯有什麼意義？」

啜泣的菲爾被赤鳥啄了啄，蓋住雙眼的手掀開。

「我是個空殼，沒有內涵的人。可是，我⋯⋯」

也有身為空殼的自尊。

「我會完成的，負起夢想成功的責任。」

赤鳥正注視著他，彷彿幻化成了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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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鳥翱翔天空，穿越樹林、房屋，最後是城堡。

「直至現今，不知道該說是美夢還是惡夢呢？我時不時會夢見和小咲在威爾克的生活，類似這樣的畫面⋯⋯總感覺發生過這樣的事。」

赤鳥飛來停在艾蕾娜房間的窗口，菲爾輕輕戳了戳牠的胸口。

「來的真是時候。」

「⋯⋯」

「故事的最後，來總結吧。」

艾蕾娜在一旁強忍著淚水。

這是第一次菲爾拋開心鎖的暢談，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再殘酷的結局都是菲爾的故事，對此，艾蕾娜抱持絕對的尊重，正因保持敬意，才會難過掉淚。

「如今你現在看到的菲爾•朋特是既想遺忘過去，又想懷念曾經的當時——一個悲催之人。在大小姐眼裡盡是些虛偽不實的模樣，作為屬下實在深感抱歉。」

菲爾的指節輕輕擦掉艾蕾娜的眼淚。

「沒關係⋯依照你的作風就好了。」

「是～」

奇怪但熟悉的嗓音與常人不會做的表情顯現。菲爾回到了瘋癲狀態，而這個狀態，也是菲爾最熟悉的彼佛獨特風格。

「為了讓您好好平復心情，我先告辭了。再次請多指教，艾蕾娜大小姐。」

「嗯嗯。」

說完故事的菲爾關起房門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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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菲爾一整天的工作完畢。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提著筆寫了很多字。

「我怎麼又在寫了？」

明明沒有對象，卻不禁拿起筆來，逃不了多年養成習慣。

「喝個酒好了。」

菲爾抵達平坦的屋頂。

清晨因為艾蕾娜的好奇，想起述說往事的自己。

身體不適的坐在屋頂上，旁邊放著兩個戒指，大腿停不住的抖動，煩躁席捲腦海。

沒想到會這麼不理智把自己的過去全盤攤出，幸好對象是艾蕾娜。菲爾下意識止住大腿的抖動。

煩躁的內心似乎稍微撫平了。

眺望整個國家，燈光閃爍在每個窗戶。

仔細想想，以前曾坐在這裡跟彼佛看著比任何事物都清澈的夜空。

六年前，黑瘤病事件發生前，跟今天同樣是深夜。包括我在內的重點人物們參與國王舉辦的慶功宴——位於，奧格蘭的王宮。

我爬上屋頂避世，才發現彼佛早就定位了。

「怎麼？不喜歡熱鬧的氣氛嗎？」

「我討厭全是大男人的同樂會。」

兩個人坐在一塊，沒有說話，彼佛徑直的看向遠方山林。

月亮的不在場，使得滿天繁星得以在那一夜擔任最絢爛光輝的角色。

「這般夜景配上清酒也別有一番風味啊。」

彼佛遞一杯酒到我的面前，這傢伙竟然給未成年喝酒。

「我不喜歡喝酒。」

「這樣啊，你以後就知道酒的美好了。」

「不可能，我討厭酒的的味道。」

彼佛收回了拿著酒的手，轉倒進自己嘴裡。臉上纏著繃帶，到底是怎麼喝到的。

「吶，菲爾。」

「怎樣？」

這個黑衣人的聲音只要傳到耳裡，一定是胡言亂語，現在又要講什麼了。

「有些事情，永遠都是不如意的。」

好真誠，果然在胡說八道。

「永遠？那這樣有什麼意義。」

「是啊，雖然活下去沒有甚麼意義，但是活下去說不定可以看到有趣的東西。等我死後，就換你要經歷這些。」

「那也是以後的事。」

「以後⋯⋯嗎？」

當時的我相信彼佛不會死，但還是答應了他。

「放心吧，我會好好接手的。我可是菲爾•朋特。」

簡短的回覆後，菲爾看向了彼佛。

「阿，我很期待。」

「⋯⋯」

星空中，一顆星星滑過了天際。

——如今菲爾坐在同個屋頂上，坐在彼佛的位置。

我小時候曾看過一本書，裡頭的內容描述著已達極限的先人是如何在不願意到妥協的心靈抗爭後，將自己的遺物都交給後人——是本充滿壯烈與憧憬的童話故事。

「不管有無意願，都得託付。」

懵懂無知的我一點也不了解這句話的含義，沒想到經過時間的沉澱，書的內容立馬就套用在我身上了。

「雖然活下去沒有甚麼意義，但是活下去說不定可以看到有趣的東西⋯⋯真是不錯名言，你說是吧？彼佛。」

菲爾向天空敬酒，跟以前會坐在這裡的人敬酒，觀賞跟從前一樣的星空，

「後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來，讓我悠悠哉哉的看下去，或許也不賴呢。」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不會回去。改變過去在某種意義上等於否定走過來的自己，就是在謀殺自己。

那樣，咲會氣死的。

現在就是現在，我不會再後悔了。

我不渴望知曉其他的可能性。

「這就是護國公的結束，哈哈哈阿哈哈哈！」

站起身大字型的發瘋，大飲手中的烈酒。

隔天清晨，菲爾插著口袋哼著歌在走廊上散步。昨晚喝到爛醉，早上起來的狀態卻好的可怕。

「嗯？」

從對面走過來的人，他有著多藤維亞標誌性的藍色眼眸，黑金色調的穿著，毫無波瀾的表情。腰間佩戴著打刀。

黑髮少年與金髮青年擦身而過，什麼也沒說。

青年走了幾步，往回頭望向少年，微微上揚的嘴角是提起興趣的證據。

「唷，小阿諾！」

金髮青年略帶詭異的健康微笑，充滿好意的看著他，看著那名黑髮少年，看著那位名為阿諾巴•D•多藤維亞的存在。

「⋯⋯」

聽到有人肆無忌憚的叫自己小名，阿諾巴保持姿勢，僅轉過頭用側臉看了看那個不知好歹的人——菲爾的樣子一如往常，還一派輕鬆在招手。

表情的變化不明顯，但阿諾巴確實露出淡笑，然後轉過頭繼續前進。

「喂～我是前輩欸，怎麼可以不打招呼。哎唷～理我一下啊。」

菲爾裝出像弱女子的聲音，雙腳內八的跑過去，纏上了無視他的阿諾巴。

我已然到達極限，剩下就是作為一位引領新一代的象徵人物。

我還得在這個新的時代苦苦掙扎，直到小艾蕾茁壯到不需要我為止。

說來可笑，二十出頭已是此種模樣。什麼模樣？當然是待在盡頭的模樣。

沒錯，我走到了過早出現的盡頭，也沒辦法，接受並放下是人人必經的道路，況且有可靠的後輩在，所以我一點也不擔心，也沒必要擔心。

我會好好親身體驗的，體驗這個國家的發展，體驗這個世界的劇變。

我菲爾•朋特的一生可不能白活。

若花凋零了，即為壽命將盡，一生的結束，也意味著另一批種子即將發芽的時刻。

心之約束——其詩篇非常短暫，不到百字，宛如諺語一樣，短短幾句帶過護國公的人生，有許多的漏洞與不符事實的部分。

菲爾過目一次，就再也沒找來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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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心之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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