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心之約束》 - 第三章『多麼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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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非常的獨特，與村內的大家都不同——咲，是父母為我取的名字。

我的祖先似乎是外來者，但很久以前就斷訊，無從得知了。

這或許也是我的想法跟大家不同的原因之一。

我所在的佛洛陽村莊是國與國的邊界，管轄權隸屬於奧利多格，所以我們算是奧利多格的子民，儘管我從來沒發現自己跟奧利多格有什麼聯繫。

我們的村莊要說偏僻，其實不然，我們位於貿易路線的附近，處於熱鬧與不熱鬧之間。不時會有商隊和軍隊路過這裡，我們會順便跟路過的商人購買東西。

村莊的大家似乎都不太喜歡被打擾，但迫於無奈，習慣了現狀，可是我卻很喜歡這種有新鮮感的生活。

如果有計畫性的想做點什麼，又想待在村莊的話，會因為離科技發達的地方太遠而放棄，也許正是這種不上不下的地理位置，我的許多同輩都決定要去奧利多格求學，然後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那時，我才了解到我跟大家不同。

說實話，我非常的孤單。

七歲時，我結交了菲爾這個朋友，父母和潔絲阿姨都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儘管他們對寡言少語的菲爾不太熟悉，但仍然支持我繼續跟他當朋友。

相處期間，我發現菲爾雖然很不會展現自己的心情，但心思意外的細膩，在感情方面缺少勇氣，常會為他人著想，重要的時刻永不卻步。

「明天，會再來的。」

「真的嗎！？」

「嗯。」

我當時真的好開心。

我本以為和我同年紀的人當中，菲爾是唯一一個不會離開這個村莊的人——結果我錯了。

我滿九歲那年，菲爾也說了同樣的話，不過他也說了和其他人不一樣的話。

「我說啊⋯⋯那，那個⋯⋯我每半年回來一次，這樣怎麼樣？」

那一刻我察覺到了，菲爾真的很溫柔，或許我的情緒束縛住了菲爾的決定⋯⋯我可能不小心阻擋到了想要替自己未來負責的菲爾⋯⋯一想到這點，我就會感到無盡的自責。

那之後我收下了菲爾最後的溫柔，不敢再多做任性的要求。

——直到，菲爾以偽裝內心的模樣回來，我發現了事情不對勁。

菲爾回來三次都是這副打算獨自一人承受的樣子。

菲爾真的很堅強，明明我是個局外人，卻比他這個當事人還不慌張，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件事——我久違的感到慌張與無助。

好在潔絲阿姨有向我提議幫助菲爾的對策。

「咲，我有個計畫。」

「計畫？」

「那孩子只要下定決定，不管多苦都不會反悔，這點和他的父親一樣，真的很讓人頭痛，所以我希望他至少能撿起消失的熱情。」

「嗯，我也希望菲爾變回來。」

「妳願意協助真是太好了，畢竟妳就是關鍵。」

「關鍵？」

「我在想，這件事或許可以讓菲爾最喜歡的咲來解決，妳一定可以將他一直藏著的心魔引出來。」

菲爾喜歡我？

「菲爾⋯⋯喜歡？」

「奇怪？妳沒有自覺嗎？菲爾明明都已經在學院很久了，回來卻一直拼命在問妳的事，學校什麼的對他好像都不重要了。」

這是什麼心情，胸口怦怦跳的，這樣我要怎麼面對他。

不行，我要和當時的菲爾一樣鼓起勇氣，會害羞也不能遲疑。

我要幫助菲爾。

「潔絲阿姨，告訴我要怎麼做？」

菲爾的母親露出招牌的猥瑣笑容，提出了很多——全是很難為情的事情，像肩膀靠在菲爾身上，主動牽手，說一些很害羞的話，全是任性的舉動。

我明明都下定決心不要干涉菲爾了，可是放著不管反而更讓人擔心。

幸好——

「謝謝妳，小咲。」

菲爾握著咲的手，對接納自己哭泣與委屈的咲道出一句感謝，並在釋放壓力之後，重獲了信心。

——結尾是好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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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幾週，我遇到了哈克騎士，得知菲爾的處境。

又過了兩個月，菲爾寄了一封信，上面寫說：我會助妳一臂之力，一定要當醫生喔！

我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然後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我打開了門，看到一名姿勢端正的女子，她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我。

紅色的眼影，戴著圓寬眼鏡，黑色短髮和綠色的裝扮，博學多聞的氣息撲鼻而來。

「我是被重金聘用的家教，名為麗絲（Lis），妳就是咲嗎？」

「是⋯⋯是的。」

忽然來到我家門口的家教老師，接著說了這麼一段話：

「有人依菲爾•朋特的請求，派遣我來當妳的家教，期間為三年，剩下就得由妳決定是否繼續自學下去了。」

「信上寫得是真的！」

菲爾，你怎麼擅作主張了！

「看來妳知道實情了。我和哈克騎士討論過關於妳的事，聽說妳想當醫生對吧？」

哈克騎士⋯⋯確實，他有跟我討論人生的志向，是個人很好的騎士。

哈克叮囑我很多事，他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執行命令，將菲爾帶回去覲見國王，所以其他想靠近菲爾的人會被視同妨礙公務。

「回答呢？」

難道說，我的機會來了。

「是的，我希望能成為這座村莊的醫生。」

「是嗎？很好的表情，因為我的金額已經有人付清了，不會跟妳收錢的，但得容我提醒妳——咲。」

麗絲鏡片閃爍著咲做好準備的神情。

「醫生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成的，想必妳已經做好覺悟，準備在接下來的三年持續苦讀。」

「是！」

咲充滿精神與活力的回應讓麗絲微笑著，推了推鼻梁的眼鏡以掩飾開心的事實。

不得不說，菲爾的多管閒事碰巧幫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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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國在兩百年前與奧利多格的戰爭中，因為數道不迷的白光席捲戰場，導致數萬人失蹤——戰力大損之際，名為「主張派」的勢力伺機而起，大量魔族的立場與信仰魔神的人的分歧，導致支持魔神的人與「主張派」挑起了鬥爭。

大量的「主張派」支持者於內鬥中逃生，主動遠離故鄉，抵達最東邊的平原。

前任的魔將，同時也是現在的主張派首領——奧特•雷根策劃了此事多年，他與許多有志之士製造出了人造山，阻絕位於西邊的刑國，以防不測。

刑國剩餘的魔族為了與一族恥辱的「主張派」做出區別，自成一派名為「魔神派」。

從此，主張派成功過上與世隔絕的日子。

至今分裂的時間已達兩百多餘年，各國與魔族的隔閡仍然不減，主張派的定位一直沒能改善。

——主動接納的只有奧利多格。

主張派渴望無紛爭的立場，其首領－奧特·雷根與當時奧利多格的新成公－伊諾·季卡達成共識。

主張派願意與奧利多格簽訂「絕對無法違抗」的契約，名為——共生共榮協議。

入境的主張派，必須在身上烙印契約，這個契約必須遵守的三大條例

——禁止使用上級以上的所有魔法。

——禁止用任何手段傷害人。

——心靈的契約無法被違反，深知違規者，將被傳送遣返。

契約的限制由於太過苛刻，即使和平經過百年，仍然沒有太多魔族入住奧利多格。

通常只有胸懷毅力，又不怕種族歧視的魔人後裔——黛瑞克拉人會入住最為發達的奧格蘭，出現在城市的街上，與人類和諧共處。

他們常被投以異樣眼光，額上的漆黑魔角永遠都是被關注的最大特徵。

然而再怎麼顯眼，皆沒有這名金髮少年顯眼。

從來不梳的短髮隨風飄逸。

年輕氣盛的步伐行走大街。

身著與白潔的刀刃相襯的服飾。

他作為艷麗清秀的青年無須配戴過多的裝飾，顏色便可襯托出他的生命——白潔無暇。

這套將菲爾包裝得好好的白底藍邊的另類燕尾服，製造於彼佛親自介紹的服裝設計師。

前些天，彼佛的虛榮心不准許弟子這麼平庸，他說道：

「既然都是我的門徒了，總不能讓你穿便服在城堡走來走去，那會丟光我的面子的，所以就由她來幫你製作一套制服。」

「您好，菲爾大人。」

設計師年紀輕輕，是侍從出身，行為端莊有禮，整套的黑色女僕裝中凸顯高貴的優雅，所有頭髮都置於馬尾之中。不帶負面的表情任誰看都覺得她做事毫不含糊。

「我才是，請多多關照。」

菲爾身上的穿著便出自於這位設計師之手，並且菲爾非常中意她的手藝。

回想當初，菲爾僅給了一句話讓設計師當作參考，內容是：「希望是一套跟護國軍與眾不同的服裝。」

僅過一週，就獲得了完美無缺的戰鬥服。

「何等的行動力。」

菲爾穿上制服。包覆四肢的高等布料十分貼身，不緊不鬆的質感，動起來也沒有礙手礙腳的，舒服的不可思議，完全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不免在心中讚賞著設計師那如同神明下凡般的手藝。

「說來，她的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彼佛介紹中沒說到她的名字，是忘記，還是刻意略過了。

在外面的街上散步，稍微歇息的菲爾徑直的一路走回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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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遇到彼佛開始的學徒生活，已過去了三年之久，而我依然在向前邁進。

重量訓練、耐力訓練從不怠慢，歷經三年的成果有顯著提升，慶幸努力沒有辜負自己，尤其滿意的是速度這一塊，不枉費長時間的磨練。

適應本來遠超反應力的肉體速度後，意味著能做的事更廣泛了，但心中除了盲目訓練外，沒有其他方向。

想到自己是青少年就該叛逆，說到叛逆，最常聽到學校倡導的就是不要夜遊，因為盜賊常在夜間作亂擄走不懂事的孩童。

儘管如此，傲骨的菲爾仍舊選在了夜間時段，沒經過管理人彼佛的允許，擅自跑出城堡，嘗試在房屋間穿梭的滋味。

菲爾在做一種很廣泛的運動，名為跑酷。

「很少會摸黑呢。」

晚上很暗，不小心可能就失足摔死了，但我的夜視力還不錯，而且不太怕黑，時刻注意環境，應該沒什麼危險。

通常像我這樣自視甚高的人非常容易出事，說不定哪天我的人生就跌落深淵了，可是我認為什麼都不做，反而更容易出事。

半夜出來預習跑酷一點也不莽撞，反而十分聰慧。

夜間，盜賊將頻繁出沒，連通緝犯也會善用夜間和奧利多格的環境，隱密逃離警方的追捕。

因此，追蹤潛藏於密集房屋中的罪犯，一直是人民保母的課題之一。

不過我之所以會學習跑酷，莫過於我跟魔法完全無緣，也是為今後追捕逃犯所做的演習。

彼佛能乘風飛行，高空的視野比頂樓的視野還廣闊，利於全面的追查，他也能單槍匹馬的逮捕敵人，輕鬆完成任務對他不在話下，更是常態，而風魔法佔了最大功臣。

遲早有一天我也會跟他一起出任務，想要跟上不被地形所限制的人，就得儘快找到替補方案。

沒事翻了很多的書，其中讀到關於跑酷的教學，這本書的作者是無名氏，似乎還漂泊在世間之中。有人將他的秘籍量產化，才有至今廣泛流傳的「跑酷」。

初次的嘗試非常成功，憑著感覺、爆發力、指力和最重要的協調性，隨心所欲的從一樓爬到五樓，就像征服地形般的爬上爬下。

然而以為一切都會水到渠成，卻不幸地被民眾舉報，由於每次練習跑跳的時間都在夜間，激起了民怨和恐慌。

之後的結局隨便都能猜到——工作時間同在夜間的士兵想抓到我根本易如反掌，然後等著彼佛救我出來。

我在深夜經過漫長的努力，被抓到的次數也達成了十位數，那些警衛看著彼佛帶我從監獄出來也是司空見慣。

數次的被逮捕歸案，我幾乎徹底搞懂了奧利多格的監獄運作模式。

首先犯人會被監禁在牢房內什麼都不能做，也不能靠身份或金錢暫時保釋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很是地獄。

等待著彼佛跑完程序和匯報我的狀況，拿到特例許可的空檔階段，我只能乖乖在牢裏待著。

什麼都不要做是我想到最妥當的做法。

閒得發慌，但要是自己一時的衝動，亂搞一通，意外放出了窮凶惡極的囚犯，我可承受不起事後的懲處，到時真的要被關了。

耐心等候了一天，彼佛的身影還沒出現，可以隱隱察覺到他在拖時間。畢竟搞程序似乎很繁瑣麻煩，也不怪他。

「哈～」

好無聊。

這個房間又暗又髒，囚犯過多導致牢房的打掃並不勤勉，光是一天的洗禮就能讓我的白衣髒的黑不溜秋。

另外，伙食很爛，有沙塵的乾麵包與附有雜質的玉米麵條頂多溫飽，我次次拒絕食用。

再來就像平常一樣，衛兵打開牢房，我迎接久違的光明。

「辛苦。」

護國公隨意的招手道謝，守門的騎士則要莊重的敬禮，真是辛苦他們了，之後還有很多敬禮等著你們做。

我跟在護國公後面，身上處處是被環境霸凌的痕跡，臉和頭髮染上重重灰塵。

我的志向是講究和平的職業，當一個受人愛戴的國家支柱，而我整天在做的事都與此相反。

添人麻煩，讓缺少人力的國家浪費人力。

換個角度想，我的進步只是耗費國家人力，這般代價難道不算便宜呢。

我在某個方面也算是國家資源，添一點麻煩又沒什麼——但這樣的心態是不對的。

接下來一整天都被彼佛碎念、譏諷。

放心好了，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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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於訓練戰的熱忱日漸增強。隨著我的實力上升，隨性的彼佛也將每個月的對練，改成每週一次。

「要上了！」

「幹勁十足嘛～」

對練中，彼佛面對有所成長的菲爾，還是遊刃有餘的贏下每一場。

我以打不中很正常，但絕對不怠慢自己的攻勢為基準在對練。

擺著十足認真的神情，分析整理彼佛所有的動作，找出或製造破綻，抱著勝利的決心戰鬥。

本來連碰都碰不到，漸漸地，已經到了彼佛會防禦的程度，久違產生的成就感和自信心，僅有悲慘的一下子而已。

正面交鋒下，菲爾優勢暫居領先，彼佛因只專精魔法，並且菲爾的體能異於常人的緣故，兩者在體術上的差距日劇月異。

「喝啊——！」

吶喊的揮擊被腰部微小的擺動給閃掉。

閃過一次！第二次呢！？

身子壓低，木劍反握。不在彼佛意料內的第二擊，必中無疑，可惜事與願違。

碰到前，風將彼佛的身體往後拉走幾公分，躲過了側臉的拍打。

魔法？

「慘了。」

局勢一旦導向菲爾這邊，彼佛便會使用魔法阻擋、拖慢菲爾進攻機會，讓整體節奏再度轉向。

接下來的橋段是金髮少年一臉不甘心的被黑衣人施暴。

「吃木頭囉。」

給信心再粉碎信心，把剛建立的正向情緒一時半刻的摧毀殆盡。

每次都被如此對待的菲爾，敗北的同時，精神力也一點一滴的在提升。

讓別人產生負面能量或許是彼佛最擅長的。菲爾對此感到十分無奈。

即使過了半年，身體有所成長，對練中彼佛顯然還是嚴重放水的贏得比賽。

「太嫩了。」

一輸掉，便會遭到酸言酸語的嘲諷，一旦熟悉起來，就成為了跟日常一樣的流程，沒有傷害。

我很不悅但充滿了希望。儘管都是被些微的下級魔法的阻撓，輕易落敗。

不甘心歸不甘心，往好處想我有進步。

彼佛用的魔法越強，努力就等於沒有白費，照這個調調持續精進，總有一天一定有機會持平或超越。

打敗他並非不可能，對我根本不是問題，再給我三年⋯不，再兩年就好，準備交出護國公的位置吧。

菲爾•朋特在睡夢中自我催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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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間，我跟咲經常寄信，聊各種事情。

這次，不太一樣。

咲寄給我的信中提到她的父母過世了，而且還是在她獲得醫師執照的時候發生。據說她的父母過世原因，是流行病造成的，那是使癌症加速惡化的流行病。

「真是遺憾，要留點時間好好想想要怎麼回信才行。」

她過了很久才調適好情緒，現在已經在準備葬禮了，還告訴我無需為此出席，似乎不希望這件事讓我匆忙趕回來。

我順從了咲的請求，默默地等待她之後的消息。

生活總在我覺得順利的時候反轉。

咲，真的沒事嗎？要不要請假去找她阿？好擔心。

「要不要出去放風一下。」

在我看完信後，彼佛時機很好的出現了。

「放風？那正好，我想要⋯⋯」

「有任務喔。」

「任務？」

放假沒望了。菲爾收起咲的信件，擺出什麼都不在意的表情看著彼佛。

「啊啊，沒錯。」

真突然，但我莫名的感覺自己早已預料到。

「可是依我的年紀是違法的吧。」

「那種東西無所謂啦，用實習生的名義就好了。」

我調查的資訊沒有瑕疵的話，護國軍的任務應該皆屬於軍方的公務，只不過有些公務軍方不好執行，就得賦予調查的權力給護國軍。

有一條法規有明文規定——軍方辦理案件時，有疑似第三方的存在介入軍方執行公務，不管協助與否，皆須登記在危險嫌疑人當中，以事件的重大程度決定是否逮捕或立即處分。

唯一有豁免權的是退休騎士。

「你看我一身黑的去做調查任務，怎麼想都會被人起疑吧。」

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

「確實，你出現在哪都不太適合。」

我想我應該沒有問題，彼佛會處理好軍方那邊的事，出任務的條件滿足了。

我早已躍躍欲試，乾脆一點吧。

「嗯，好吧。」

「咦？真的。」

抱歉了，咲。

「最近很閒，而且遲早也要執行任務。我想不如先來小試個身手好了。」

反正他是護國公，身為學徒的我如果出事，應該是他背責任，不是我。

「是關乎盜賊的任務喔～」

彼佛舉起前臂，手掌中握有一卷粗糙的黃紙。

「詳細是什麼？」

「你一個人潛入私人公會，從內部竊取有關盜賊犯案的紀錄。」

菲爾接手卷紙並打開來，莊重的一字一句仔細閱讀裡面的內容。

「那裡有現今最大的人口走私團伙，盜賊集團－哨的重要資訊。」

黃紙是偽造的特務申請書。

「哨？盜賊集團？我是學徒吧？」

「對啊，所以派給你最不危險的工作，還是要小心點，不然被公會的人發現會屍骨無存的。」

「你要我具體怎麼做？」

彼佛彎腰用臉對著菲爾的臉。

「去登記成為特務，平凡的做個小差使，用一天的時間混進去，然後找到時機潛入後台，偷取我們要的文件。不用擔心被追查身份的問題，我有替你特製假身份，事後也會負責抹除你的行蹤。」

「感覺有點棘手耶。」

盜賊的機密資料，有那麼好取得嗎？

「任務很簡單的。」

「饒了我吧。」

我以為我的人生首次執行的任務，是充滿艱困的戰鬥，能和不熟悉的護國軍前輩們製造出男人間的回憶。

最終，蒸蒸日上，成為名副其實的護國公，像英雄故事一樣——結果我聽到的既危險又單調，還要獨自一人。

我就算作為天才，要完成這樣的任務會不會稍顯吃力阿。我沒想到要當臥底。

「你來的話，沒問題啦。」

「有是我失手了，不幸死去了，就是你的不盡責。」

正當我以為這會是以往那樣你言我一語的調調結束時，彼佛的臉靠了過來。

「——所以不准失手，做一件事可以用一百萬種的步調完成，只要完成就沒問題，你要怎麼走這一條路，是你的選擇。」

低沉的嗓音前所未有，突如其來的緊張感讓菲爾不知所措。

哼！別開玩笑了！我可是要成為護國公的男人。

「阿！我會成功的！」

「很好很好，快去快去，時間緊迫，啊！還有，你任務期間別回城堡，被人跟蹤就不好了。」

彼佛見到情勢熱烈，手上下擺動打發著方才還很困惑，現在下定決心的菲爾。告知完必須事項，便轉身飛速離開。

「我是不是被騙了啊？」

呆在原地的菲爾不知所措。

抱歉了，咲。再等我一下，我兩天內把這件事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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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佈的天空正好反映咲的心情。

我的父母被診斷出患有輕微的癌症，由於醫療費昂貴，而沒在第一時間治療。我希望可以等到我有能力時，親自為他們做免費的手術。

——一開始問題還不大的。

近期，流行病肆虐了村莊，有許多人沾染了會讓癌症加速的流行病——直到現在，醫學界對這項流行病的原理和發源處仍摸不著頭緒。

我在艾尼西獲得醫師證照後，回來的第一時間，同時為父母兩人進行治療，然而他們都沒能撐過病痛的艱辛。

「父親，母親。」

穿著喪服的咲與麗絲，站在兩個墓碑前。

「⋯⋯」

歷史最年輕的有執照醫生，第一次的執刀以失敗收場。對象還是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

麗絲的推了圓框眼鏡，凝視神態惆悵的咲。

「醫生是保護人的職業嗎？麗絲老師。」

「醫生是讓病人度過高品質生活的職業。」

服務、尊重、幫助病患，減輕負擔，給予他們尊嚴，有品質的活下去。我連父母的最後一刻都沒辦法為他們將痛苦移除——最終是由死亡為他們帶來平靜。

「我真的會是個好醫生嗎？」

「對我來說，一個醫生的好壞不在於照顧的病人是否死了，而是醫生是否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的病人。」

書桌堆滿雜物與深奧的教科書，恐怖的不是一個小女孩要學這麼多東西，而是這個小女孩已經將教科書的內容吸收乾淨。

桌上的知識皆是咲已讀之物，不過這些知識沒守護到自己重要的人。

三年的期限過得飛快，每週五天的學習日已經結束。麗絲老師已經沒有理由待在這裡了。

麗絲收拾好了行李，咲則站在門口。

「妳已經被醫生數量最多的國家——艾尼亞所認可了，是名有執照的醫生了，無須懷疑自己的能力。」

「如果我當時沒有阻止麗絲老師，父母或許就不會⋯⋯」

麗絲老師本想出錢補貼醫療費的，膽我勸阻了她，因為無聊的自尊心。咲不敢回想的撇開頭。

「妳父母的結局是無可奈何的，學會放下是很重要的事，不需要責備自己，不過妳要做好準備禮了，醫生這行會經歷很多生死的挫折。」

麗絲知道咲短時間難以走出感傷，對此無能為力。

「是呢⋯⋯」

麗絲停下腳步，轉身走向雙手放後面的咲。

「作為一名職業家教，我始終貫徹著不誇獎學生的宗旨，因為我認為讓學生有成就感毫無意義的，樂觀的心態只會妨礙人的進步——不過這或許是我首次越界。」

「老師？」

「咲，聽好了，我只說一次。」

「是？」

麗絲雙手碰在咲的雙肩上，凝視著咲稍顯吃驚的表情。

「妳的學習力和忍耐力，我敢說不比仁傑大學的精英們遜色。僅僅三年的學習成果，妳就已經超越許多學者。」

咲用十分敬重的回覆：

「那是麗絲老師的教導有方。」

「這點也是妳難能可貴的部分，妳擁有世間少有的謙卑之心和強盛的求知慾。妳願意的話，不管在哪個領域都能成為頂尖的人物。」

麗絲以嚴厲為主的教育方式，語氣很少溫柔，現在她對咲露出以往不曾有過的微笑，接著說道：

「如果咲妳想繼續往上爬，我能幫忙寫介紹信，給醫學相關的任何部門。有我保證的話，肯定會有人接納的，剩下就是靠自己的本事了。」

「不好意思，麗絲老師願意為我費盡心思著想，實在讓人很感動，但我想要在這座村莊生活，這裡有我必要留下的理由，今後也是如此。」

看著咲心意已決，麗絲放下老師的姿態，手放在咲的肩膀上。

「雖然我說妳很謙卑，但應該說『偽裝自己』比較恰當。」

麗絲早已知曉咲的內心的枷鎖——不敢撒嬌，不敢期待，要堅強，要鎮定。咲將自己包裝起來，然而原因麗絲不得而知。

「我不曉得妳經歷過什麼，可是壓抑自己在我看來並不是好事，妳要多為自己著想，自私一點並不是壞事⋯⋯說太多了呢。」

麗絲關心的手離開了咲，拿起有點沉的行李。

「如果妳回心轉意的話，隨時都可以告知我。」

「嗯，我知道了，感謝老師至今的教導⋯⋯那個，麗絲老師。」

咲的呼喚，不厭其煩的麗絲再次回頭。

「嗯？」

「我沒事的，老師不用太擔心我，我想我很快就可以恢復了。」

「⋯⋯這個嘛，現在才說有點⋯⋯畢竟妳知道我會的只有全方位的職業教學，我的感情方面的經驗很少，所以身為老師居然沒辦法聽妳的戀情，實在有點失職。」

「感情狀況？」

「你們不是相隔兩地嗎？希望妳和男朋友可以進展順利。」

「男朋友？」

「嗯？菲爾•朋特不是妳的男朋友嗎？我半夜起來的時候，看到妳可是充滿笑意在寫信喔。我再怎麼遲鈍也是個女的，當然可以看出女孩子戀愛的樣子。」

咲沒意會到，擺著真心疑惑的樣子。麗絲只能直白，而這一瞬間，咲才知道自己的半夜傻笑全被看見了。

「雖然妳是天才，但也是普通的女孩子呢。千萬別放棄這段感情喔。」

「沒有啦！我和菲爾沒有什麼進展，一直都是朋友。要說也只是青梅竹馬之間的寄信而已。」

咲故作鎮定的樣子，但仍然有點嬌羞。

「是嗎？我看妳沒和其他人有寄信過吧⋯⋯或許哪天，那個菲爾就來告白了也說不定。」

「告白嗎！？」

「好了，那我該走了。」

「阿，是。」

麗絲停止了無意的調戲，提起笨重行李，前往早已叫好的馬車。

「即便過了三年，我還是不習慣大自然呢。記得要持續研究下去喔，咲。」

「是，我會保持初衷的，祝老師一路順風。」

麗絲一邊嘮叨一邊進去馬車，向咲揮了兩下手，對自己教導三年的學徒投以期待的目光。

「——。」

我當上佛洛陽村莊的醫生了。咲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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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奧格蘭東南方的地下酒吧。

「沒想到真的來了。」

菲爾把斬裂恩典放在了城堡，只帶了小匕首放在鞋子處，作為防身的最簡單工具。

這裡的規定有三條：

第一項，擔任特務的首要條件，需要持有推薦申請書。

第二項，除了來申請特務或已申請特務的人，其他人士不得以進入公會。

第三項，公會內發生的所有鬥毆、殺人，所有傷害人的舉動，將一律被永久驅逐。

「這裡還挺熱鬧的。」

完全沒有打鬥的氛圍，看來規定是有效的。第三項雖說是驅逐，不過肯定是明面上把人趕走，日後殺人滅口，以免留下負擔。

「申請是申請好了。沒想到這裡跟我年紀相當的人好像不多啊。」

我以為會有很多孤兒走投無路，而來這種可疑的地方。

這個公會不在奧利多格的管轄內，是違法經營的私人機關，它們給予特務的委託也都不是什麼好事。

王國那邊的人究竟是有什麼盤算才不對此地下手呢？

我從踏進這裡一直有股錯覺，這座地下的私人公會說是高層一手經營的，更像是高層在一旁輔佐，使這個私人公會不被軍方或地方人士阻撓。

彼佛對此地沒有任何的作為，是因為他也牽扯其中嗎？希望幕後主使不是堤里安陛下。

⋯⋯想這麼多也沒用，先接任務吧。

菲爾隨便拿走一張黏在告示板上的委託紙。

盜竊委託——上級上位騎士－哈克的綠寶石手鐲，綠寶石內有「歡迎光臨耳語的殿堂」的黑色語句——報酬為四萬格蘭。

「⋯⋯」

再一張好了。

尋人委託——得知護國公與其繼承人的真實身份，需附有明確證據，否則公會將無法保障委託報酬——報酬為三百萬格蘭。

「⋯⋯」

再一張吧。

刺殺委託——使諾艾爾•季卡死於意外——報籌為三十二萬格蘭。

很好，都不是適合我的，要不是公會全面代理委託人的名字，以保障委託人的安全，不然我馬上就能制裁這些一肚子壞水的人了。

「這些委託的難度都太高了⋯⋯我看只有費用昂貴的傭兵可以做到。」

這裡有時會有傭兵前來接受委託，也有的傭兵基於安全考量，尋求其他更安全的管道，畢竟這個地方的穩定性好到讓人匪夷所思。

有些人怕落入圈套，永遠都不會來到這裡——也就是說，身手矯健的危險人物都不在這邊。菲爾偷偷的往人群那裡看去。

不要多想，他們都跟我無關，我的任務不在於此，總之先找個好的委託吧。

眼球迅速的過目所有不適合的委託，終於找到一個還行的。

「這個還差不多。」

菲爾的手伸向告示牌，想摘下那張算正常的委託，突然有另一隻手碰到了同個地方。

「呃？」

匕首差點就拿出來了，但聽到對方驚嘆的青澀聲線，才放棄了這個想法。

「什麼啊，嚇我一跳。」

原來是個少年，黑髮藍眼的少年，個頭比我矮了點，顯然年紀稍小。

「喂，你也是這裡的特務嗎？」

我出於好奇心，問了話。

「是啊，怎麼了？」

這裡真的有年輕人，還是單獨行動。他真的沒問題嗎？儘管我沒那個資格說他。

「你為什麼要當特務啊？」

「痾⋯⋯姑且是因為有個人讓我在這裡修行。你才是，怎麼會在這裡咧？」

看來我們都是出於自願在這裡的，腦袋全都不太對勁。

「我也算是同道中人。」

先自我介紹吧，要留下好印象，但不能用真名。菲爾很正經的說道：「我叫彼佛克茲，請多指教了。」

講完的下一秒，我後悔了。我覺得彼佛的名字不是很好聽。算了，將錯就錯，裝傻到底吧。

「名字真怪。」

「⋯⋯」

我也這麼覺得，怎麼會有人取這種發音不正常的名字。

「算了，我是阿諾，請多指教。」

「喔！」

兩人無意間的握手，為友誼牽起了一座橋樑。

「話說，你會跟我選同個任務的理由大概一樣吧？」

不然呢？我又不是壞人。

「是啊，我是進來才知道這裡是這麼黑暗的地方，其實已經有點後悔來當特務了，但是就這麼回去又有點可惜。」

阿諾對菲爾苦笑著。

「感同身受。」

我看到那一堆的犯罪委託也被勸退了。沒有任務在身，我一定會把這裡毀掉，再悄悄的離開現場，不留下任何痕跡。

「要一起做同個任務嗎？」

阿諾很輕易的同意了。

我們共同看上的這個任務是尋找失蹤人口，位於奧格蘭南方廣場的地下城。

雖然我一人也行，只是要找失蹤的人口，或許人手多點會比較好。

任務報酬是兩千格蘭，不多不少，看來失蹤的人不是多有名氣的傢伙。

之後，我們兩個各自解散了，回去做些準備。

下午於南方廣場集合——

僅有帶著劍的阿諾以為自己已經算隨便了，只到看到彼佛（菲爾）什麼都沒帶。

「你連武器都沒有嗎？彼佛。」

「喔，沒關係，我對自己的體術還算自信。」

我們不浪費時間的一起潛入了南方廣場的下水道。話了十分鐘找到隱密的地下道，而等待我們的是一堆死路。

我的感知能力和記憶力還算不錯，能記住每條死路的特徵，不過還是走得越來越迷失方向。

古人的設計有時候也不是不能理解，作為幾百前難民在用的避難所，算是很優秀了。

為防止被侵略的敵人找到，地下道的攻略全被記在特定的人腦中，因而沒有紙本記載。

許多避難所會弄出迷宮，讓侵略者暈頭轉向，最後被陷阱擊滅，或是在敵人迷路期間等待救援到來。

我們兩人走了一堆死路，步行快半小時，正要不耐煩時，我率先發現一扇幾乎快跟牆面融合的鐵門，門把部分幾乎壞了。

我的直覺應該沒錯，終於抵達地下城的路口了。

「就是這裡吧。」

「咦？」

菲爾還沒等阿諾回應，一腳踹開了鐵門。鐵門倒下，兩人都看到有一條路可以走。

「真隱密，彼佛你沒注意到的話，我根本不會發現。」

對吼！我用的假名是彼佛的名字，還以為阿諾也認識古怪的護國公。

「哎呀，我感官還算優秀，可以聽出回音的差別。」

雖說是地下城，但更像牢房。

裡面異常的安靜，幾乎感受不到人煙。

「好黑。」

裡面暗得離譜，天花板很高，顯得提燈的照明效果不好。

一股肅殺的氣息壟罩了精神，難道只有我們來過嗎？

「我聽家裡人得知，這裡是受到詛咒的地方。據說從前到達這裡的人都會離奇失蹤。五十年前，便再也沒有人來這裡了。」

阿諾在無意間回答了困惑中的的菲爾。

「原來如此，但只是謠言吧？」

「是啊，不過這樣的氛圍，總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

兩人小心翼翼的摸著牆邊，阿諾在後方，讓感官敏銳，年紀也比較大的菲爾走在前面。

「看地面的灰塵，就能感覺到這條路已經很久沒人走過了。」

阿諾提起鞋底，看了一眼全是塵埃，繼續跟在菲爾身後。

仔細一想，我大概也知道這裡了無人煙的原因了。

「畢竟除了故事驚悚，位置也很糟糕。上面大概就是一堆衛兵的集合點了，沒有盜賊或法外人士會笨到在這裡定居。」

「這樣啊。」

看來阿諾不太在意這方面的事情，然後我剛好對盜賊有研究，畢竟是我的工作。菲爾抓了抓後腦勺。

「既然都來了，先闖蕩完再回去吧。」

「也是，就這麼辦吧。」

地下城的構造很複雜，坪數倒是不大。

有一堆被搜刮過的空房，空房裡頭有好幾扇門通往不一樣的地方，有些還會輪迴。

我和分頭阿諾找了很久，總共會面了兩次。

「這裡也沒有東西，我想只剩一扇門了。」

隨著門被打開的越來越多，阿諾在遠處說話的回音我都能清楚聽見。

「好，我們在中間的走廊集合。」

最後一扇門位在走廊的盡頭，是一扇材質沈重的老舊大門，兩人一起來似乎是這個大門的正確開啟方式。

「希望能一帆風順的找到人，結束委託。」

「希望是吧。」

希望門後是失蹤的人，然後遠滿落幕。菲爾和阿諾懷抱渺小的可能性，一人一扇，同時打開大門。

大門的推動，沉澱已久的灰塵和碎屑掉落下來。

兩人進到了偌大的室內。

「那是？」

——不見一個人影，只見曾是人影的殘留物，這一幕將會是永遠忘不了的悲劇現場，至少對阿諾來說是這樣。

人體散落一地，毀容的頭被放置在地板中心，凝固的暗紅血液飛濺在所有角落，內臟飄散在各處。

這些慘白甚至有點發綠的碎塊正散發不可描述的惡臭。

「嗯！」

好噁！菲爾有點震驚的捏著鼻子，但心態立刻恢復正常，一旁阿諾巴就大不同了。

「咕—嗚哦——！」

不堪入目的慘況讓阿諾的腹部激起一陣熱度，胃裡的東西不斷翻滾，手掌死死擋住嘴唇，想忍住“那個”念頭，最終還是忍受不住噁心的場面。

熱度直達喉嚨，關不住的嘴唇被翻湧出來的恐懼突破，全部發洩在了地上。看著胃酸翻滾在地，阿諾泛著淚光捂著嘴。

菲爾摸了摸後腦勺，捏住鼻子停頓在原地。

「⋯⋯」

沒有閒著的菲爾趁著需要適應環境的時間，上下左右觀摩整個房間，除了屍塊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東西。

這裡是近幾天前的犯案現場，犯人已然逃逸——畢竟也沒有理由待在這裡了。

「他應該就是我們在找的失蹤者。」

阿諾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後，看向菲爾，以為比自己年紀稍長的前輩應該也沒好到哪裡。

出奇地相反，穩如泰山的菲爾正冷靜的觀察犯案現場。

「彼佛，你？」

阿諾對著菲爾叫護國公的名字。

對了，我都忘記自己的假名是彼佛了，算了，其實也無關緊要。

「我說你阿，真是誇張呢，你根本不認識這人是誰吧？」

「不不，正常人都會這樣吧。反倒是彼佛你怎麼那麼平靜。」

聽到不可理喻的鼻音發話，阿諾實在難以置信——居然有人看到這幅景象後，用平淡到令人恐怖的態度在說話。

菲爾沒有太多理會少年哽咽的疑惑，腳直接踩在乾枯的血上，朝著因為燈光反射而發亮的物品走去。

蹲下看著沾滿屍體殘留物的發亮物——剪刀。

如果是縫紉用的，這把剪刀過大，還有著非一般的鋒利度。

菲爾碰了剪刀的側面，油膩的觸感可以確信了。

摸起來真的殘留著油脂，十之八九是我想的那樣。

「分屍用的器具嗎？看來嫌犯只有用剪刀分屍。」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誰知道。」

我們應該是第一組來到這裡探索的人，然而死不久的屍體明示了有人比我們早到一陣子。

犯案的人不是走正規管道來到這邊的——菲爾陷入沉思，一段時間才站起來。

「他們是怎麼到這裡的？」

人性的黑暗面就是在講這個疑團重重的房間吧。

嫌犯把毀容的人頭放置在中心，的確是很惡趣味，不過這點小事還不足以看出動機，如果只是單純想殺人，為何那麼大費周章？

阿，原來如此。

「來這的人應該是盜賊。」

「盜賊？」

「依我看只有跟盜賊有關係的人士會販賣內臟，又或者這犯人是出於興趣在幹這種事。」

飄散的內臟都是腸子和筋肉，可能真的有在享受分屍的快感，但是——胃、肺、心臟、肝臟、脾臟，主要器官都不在這個房間。

差不多習慣刺激的氣味了。菲爾將捏住的鼻子鬆開。

「我的嗅覺很靈敏，也導致對強烈氣味很容易疲勞。最痛苦只有一開始，接下就會習慣了。」

「⋯⋯」

阿諾無話可說，臉上一副「問題應該不是這個吧？」的表情。

「還行嗎？我要繼續探索了。」

「⋯⋯」

我釋出了從來沒有過的善意，而聽到的少年留在原地，沒有回覆。看來沒有打算繼續下去了。

這樣也好，少了個拖油瓶。看著後輩吐得那麼痛苦，對我來說有點太浮誇了。菲爾面無表情的慶幸著。

「我再看一下⋯⋯」

房間除了厭煩的惡臭外，沒什麼該驚奇的，該說是我忍耐力很強，不如說是毫無波動，可能就如後輩所說，我真的不太正常。

“每個人能忍受的都不一樣”嗎？

菲爾快速的走遍三個小隔間。

「除了屍塊，沒有其他引人入勝的東西了。我在想附近或許有密道，但找起來很麻煩也很危險。我們走吧，你應該不想待這裡了吧。」

趕緊離開吧。

「⋯⋯」

看在阿諾痛苦的樣子，探索就到此為止了。

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說可惜也還好，我對這裡的好奇心基本全無。

我真正的任務只有一項，話說回來我第一次的任務中，第一次刀見到屍體了，實在是不能再驚奇了。

這件命案，如果我搶在衛兵之前繼續追究下去，搞不好還會幫倒忙。

任務完成就去跟彼佛簡單彙報一下，把分屍案交給專業人士處理。

第二天，在公會內沒有見到後輩的身影。

我想也是，第一天冒險就見識到那麼驚人的東西，也難怪會不在這，八成是在家裡裹著被窩做惡夢了吧。

這之後，成功在沒有被發現的情況下偷走了紀錄文件，完成任務。

「簡單死了，下次還要來這的話，我一定要拒絕。」

菲爾毫不留戀的離開特務聚集的公會，發誓不再回到這個鬼地方。

抵達城堡，將藍色資料夾交給彼佛。

「這樣，我應該沒有遺漏掉什麼吧？」

「沒有，我看看⋯⋯很好，任務結束了。大致清楚盜賊在公會做什麼了。沒想到可以用這種方式從中獲利，不過這份資訊對沒有實質幫助，我們仍然不曉得盜賊集團的位置。」

結果我浪費了一堆時間，可惡⋯⋯對不起了，咲，早知道該回去陪妳。

父母過世肯定很難吧，在妳最需要的時候不在妳身旁⋯⋯過世，想起來了。

「彼佛，我在公會做了一項委託，是尋找失蹤者的委託。」

「然後呢？」

「我和另一個人組隊去了地下城，找到了失蹤者。」

「很好啊，任務期間能多做一件善事，對護國軍來說沒有什麼不⋯⋯」

「失蹤者被肢解了，我想兇手是盜賊。」

停止翻動的手，彼佛轉頭看過來。

「你⋯⋯遇到屍體有怎樣嗎？」

「沒有怎樣啊，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你繼續說。」

我告訴了彼佛所見所聞，對分屍案的有詳細的描述，連地道的走法都詳細說明。

關於分屍的犯人是否有著落，我無從得知，只知道彼佛確實有派人去查這起案件，就沒有後續的資訊了。

其中似乎是疑團重重。

在那之後，我寫信給咲和母親。

咲的信很快寄來了——她說她很好，可以為村民看病了。

母親的信隨後寄來——她說咲很消沈，而咲的家教已經結束職務，離開了那裡。

「嗯，家教的名字是麗絲，是個外表嚴肅，內在溫柔的年輕女孩子⋯⋯寫得好咸濕。」

母親在那邊，咲應該會沒事的。

失去親人不好受吧。

「好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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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要記得跟姐姐道謝。」

「大姐姐，謝謝妳，藥很有效！」

老婆婆跟她的孫女向醫生道別。

「嗯，沒事也可以常來玩喔。」

目送她們離開的醫生把纖細的手放下，打開紅色的木箱，從中拿了一封剛寄來的信件。綠色盎然的鄉村，粉色頭髮尤為突出，穿著醫生袍的少女慢慢走進小木屋。

咲當醫生的時間已有一週，即將邁向兩週。這段時間，咲拋棄悲傷的怠惰，把工作當成生活的麻醉藥，儘量不去回想無用事。

然而，回家的咲又想起了哀愁的記憶。

屋中沒有父母，但周遭全是他們曾經的生活痕跡。

杯子、書籍、盤子。滿滿的回憶，如今在咲的眼裡盡顯空虛。

「好寂寞。」

咲拆開手中的信封，看了看裡面的內容，將信放置在桌上——寄信人寫著「東方醫術院」，咲果斷的拿著醫具箱，離開只會讓人鬱悶的家裡。

「我聽看看心跳。」

咲手拿聽診器放在老年人的胸口，先做一些基本的診斷。

「很正常。」

「真的很謝謝妳順道前來，妳是咲對吧？」

「是的。」

「妳的父母的事真的很遺憾，村子裡的孩子阿，一離開就是好幾年，有妳這麼熱心的年輕人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夫人見到有如此美麗又善心的年輕人，一直不亦樂乎的侃侃而談著。

「不會，我只是做我該做的而已。」

佛洛陽村莊的中年人與老年人居多，並不是沒有年輕人，只是年紀都還太小，就算長大了也不見得會待在村莊內，加上流行病——人力短缺的問題沒有改變。

咲將看病的費用下降至四分之一，這項優惠僅限於佛洛陽村莊的村民。我一個人改變不了現況，最多只能減輕這裡的一點負擔。

「好，似乎不是流行病，單純感冒而已，明天我會再來這裡。」

「是，十分謝謝你。家人能獲得可靠的醫生照顧，真讓人感到放心。」

咲離開病人的家，走得越來越慢。嘴角不自覺的抖動著。

「⋯⋯還要跟潔絲阿姨打個打招呼才行。」

咲想起方才的對話。不自覺的抬起頭，天氣再次烏雲密佈。

「放心⋯⋯嗎？」

咲欣慰的微笑後，神情變得憔悴，然後抿起嘴，努力止住淚腺。

「呼～」

深呼吸也沒用，怎麼辦。

淚光閃爍於粉色的瞳孔上。雨滴打在了咲的臉頰上，比咲先一步潰堤。

「怎麼辦？」

咲低下頭，用醫生袍的的袖套擦了擦流下的眼淚，試圖遮住後悔莫及的表情。

「爸爸，媽媽，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沒能救到你們。

「小咲。」

「——！」

咲看向前方，充滿淚水的雙眼只能看見模糊的身影。

不可能，菲爾不會不顧我的勸阻，但是呼喚自己的那道聲音，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菲爾•朋特，他拿著雨傘，微笑的看著我。

「菲爾？為什麼？」

「唷，雖然你要我別來，可是我沒辦法讓妳⋯⋯」

菲爾手舉起的打招呼，說完意圖前，咲便迅速撲向他的懷中。額頭直接靠在菲爾肩膀上，充滿淚水的臉龐全壓在白色的制服上。

「菲爾⋯⋯笨蛋！我不是說我沒事嗎？」

「阿，抱歉⋯⋯其實我是想第一時間來的，但事因為一點事情耽擱了。」

三年的第一次見面，菲爾以充滿驚喜的方式現身於咲的面前。

「菲爾⋯⋯」

「我們回家吧。」

「我不想要回家。」

咲的家裡應該都是她跟她父母的回憶吧？

「那回我家吧，妳走這條路剛好就是要去那邊對吧？」

回到菲爾的家後，潔絲從餐台走出來時，吃驚的發現，除了咲，還有另一個人到來。

「咲，我正想說下雨了⋯⋯菲爾！」

「喔，好久不見，母親。」

菲爾拿著醫具箱又拿著傘，咲則依偎在身旁。

屋外的金毛犬一直在睡覺，完全沒有發現菲爾回來了。

之後咲很安靜的吃了晚飯。菲爾和潔絲共同看著像倉鼠一樣的咲，然後很默契喔的互看一下對方。

「咲去睡菲爾的房間，菲爾會自己想辦法度過晚上的。」

咲洗完澡走出來，聽到潔絲說的話，把在洗碗的菲爾拉進了他自己很久沒用的房間。

「⋯⋯」

咲睡在了菲爾的房間，一句話都沒有說。菲爾很識相的沒說話，只是待在咲的身旁，握住她柔軟的手，陪到咲熟睡為止。

「看來真的累壞了呢。」

菲爾確認咲沒事之後，悄悄的出房間，輕輕的關起了房門，不打擾難過的咲。

「菲爾，你來怎麼都不說一聲。」

「不知不覺⋯⋯」

菲爾也說不清這種感覺，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突然過來呢？看來有些事情永遠都比自己的事情重要。

「咲一直要我別去她父母的喪禮，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我沒有過問。」

「她也是這樣對我說的，等她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要過夜嗎？菲爾。」

「沒有，雖然還想再待一會，可是假期⋯⋯必須趕快回去才行，不然會挨罵的。」

「嗯，下次再找個時間過來吧，我會代替你陪著咲的。」

「喔，我下次會帶東西的。」

菲爾唐突的過來，唐突的回去。

隔天早上，咲緩和的起來，正要走出菲爾的房間前，發現門旁邊桌上的信——拆開來一看，咲笑了出來。

「真的是⋯⋯大笨蛋。」

咲毅然的走進不遠的廚房。

「潔絲阿姨，我也來幫忙吧。」

桌上的那封信上，寫著——哎呀，咲真的很可愛呢，但是開心的咲更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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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多麼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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