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娜警官那天早上開車到張貞伶要以她的名義買的樓中樓公寓大樓前,此地雖然不是北區的黃金地段,但是連接郊區跟市區的位置,房價也不便宜,在今天約房仲來看房子之前,她已經打聽過,最早在十幾年前這棟公寓大樓剛蓋完時,整棟房地產的所有人何志文就是何婉的父親,何氏企業的董事長兼總執行長,一得知這件事,杜安娜猜都不猜就知道張貞伶是什麼心思,這間公寓就是她跟何婉當年交往同居時住的房子。在何婉嫁給顧燡之後,這棟大樓也賣掉了,不,在何氏企業出現財務危機時就給銀行抵押了,如今張貞伶用顧燡給她的錢買回來也算是一種報復嗎?杜安娜抬頭望著這棟建築,突然想到難怪有人說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因為不能用錢處理的事才是最可怕的噩夢。
「杜小姐,對不起,讓妳久等了,剛剛路上有車禍,塞車了。」房仲穿著西裝,臉帶歉意,滿頭大汗,顯然是停好車後,立刻跑過來,就怕客人不開心,不過這次他會很意外的。
「我要買了。」
「買?」房仲一臉詫異,心想他們都還沒上樓去看現場。
「對,這公寓我要買,我們可以現在簽約嗎?」
聽安娜這豪爽的語氣,房仲有些懷疑,安娜看出他的困惑,馬上替他解惑。
「好多年前我跟我的女朋友住在這裡,當年我們沒能力買這間公寓,現在我有了,我想完成我們的心願。」安娜說謊得心應手,也許是職業病使然,警察有時候也要學著演戲,否則怎麼引真正的壞人上鉤呢?
安娜的解釋,房仲勉強相信,但是簽約的文件,房仲沒辦法今天給她,便約了下次見面。房子的事確定之後,安娜回車上就用其中一支手機給張貞伶傳簡訊,為了這個案子,她不敢冒險,就不知道張貞伶受不受控,回憶五年前她第一次遇上這失戀的瘋女人時,她剛好也失戀,不過她們選擇面對失戀的方式不同-她替喜歡的女人找回她丟失的貓,因此獲得了「好人」之吻,過沒多久,她就遇上差點要跳樓的張貞伶。
或許是命運,就在安娜想不透為什麼她喜歡的女人會深愛著一個作惡多端的壞女人,日復一日的例行巡邏加深矛盾,死胡同,她不經意轉頭一撇,看到紅髮又穿紅衣的張貞伶在老公寓的頂樓,瘦弱的身體因高樓強風而搖搖晃晃,脖子上還纏繞不知名的黑線、黑繩,杜安娜二話不說丟下巡邏板衝上樓,猛力把張貞伶拉離圍欄帶下樓,張貞伶沒掙扎也沒出聲,直到醫院的急診室才回神。後來安娜問了認識的一個護士才知道,原來張貞伶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精神恍惚受傷進急診室,同時她也是另一間派出所的「常客」,因打架鬧事、妨害風化、破壞公物等等的行為。
「看她這樣子,是想當厲鬼嗎?她要去跟哪個渣男索命?」安娜不避諱,護士要她別亂說。
「說真的,她這種程度要去精神病院,不然早晚會出人命。」
「不用妳說,杜警官,但我聽說張小姐沒什麼家人朋友。」
「孤兒?」
「應該不是。」
護士嘆氣,安娜憑她身為警察的直覺,當然有部分是好奇,救下張貞伶的當天,她基於職業道德的關心與義務去找出張貞伶家屬的電話,結果一打過去,他們竟直接否認有這個女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安娜下班後,出於同情,買了晚餐到醫院去探望張貞伶,張貞伶正眼都沒看她,這時安娜注意到張貞伶的手在發抖,但不是因為冷。
「還知道買酒喝,看來妳還沒有精神失常,有錢買酒的話,我想妳的戀情也沒有讓妳失去任何一點慾望。」安娜坐上一旁的折疊椅,她的個性不是走尋常的安慰路線,張貞伶瞪她一眼。
「當警察這些年,我也看過不少失業失志失戀的人,人民保母不就是這麼回事嗎?但我覺得我需要領一點職業精神損傷津貼,幸好我最近食慾比較好,胖了,不然我跟妳會一起同年同月同日從頂樓摔下去,我應該不是妳想一起殉情的對象吧?」
安娜那晚的話很多,看似開導也像在激怒對方,她事後回想,當時為什麼會這麼執著的想激勵張貞伶活下去──人活著總是在經歷痛苦,最諷刺的是,最終的結局都要死的,仍苟延殘喘,我圖什麼?安娜離開醫院前,留下一罐啤酒跟一瓶藥膏在病床旁的櫃子上。等到隔天安娜再來,啤酒被收到醫院櫃檯,張貞伶拿走了擦脖子上勒痕的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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