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是禍躲不過。沈洛年只好睜眼支起身子,看著在自己身側坐下的葉瑋珊。
葉瑋珊看著沈洛年,似乎一時不知該怎麼措辭,只笑了笑說:「沒睡著?」
雖然是笑容,但沈洛年卻看不出一點笑意,只感覺到她的煩惱和迷惑……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心煩什麼?」
葉瑋珊沒料到沈洛年開口就是這句話,一怔說:「怎……怎麼?很明顯嗎?」
「也不是。」沈洛年說:「那……我幫得上忙嗎?」
「不是因為你而心煩。」葉瑋珊微微搖了搖頭,那股煩惱還似乎真的淡了些,她輕笑說:「我是想問你件事情。」
「嗯?什麼事。」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葉瑋珊帶笑說。
「啊?」沈洛年一驚坐起,不明白葉瑋珊的意思。
葉瑋珊似乎覺得說得不夠清楚,補充解釋說:「我指的是,單純朋友關係上……」
妳喜歡誰我可清楚得很,不會想歪的!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但為什麼這麼說?我沒討厭妳啊。」
「我們認識也有半年了。」葉瑋珊說:「我總覺得,我拜託你做的事情,你總是不肯,但實際上你只是不答應我,其實還是願意的,如果別人拜託你,說不定就可以。」
自己給她這種感覺嗎?沈洛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比如加入道武門、之後的隨我們小組行動、去南部捕妖,到最近這次……來噩盡島,只要我要求的,你似乎都不願意。」葉瑋珊頓了頓說:「我有時候會覺得,如果不是我來問,會不會比較好……既然你願意為了我們而來,應該不討厭其他人,那也許就是因為我……」
眼看沈洛年沒開口,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想想又說:「剛認識時,我曾經不是很喜歡你,但後來我慢慢知道那是誤會,你不是我想的那種樣子,我在想,是不是那時候,曾經有什麼態度讓你不愉快,如果是的話……」
「等……等等。」沈洛年截住了葉瑋珊,有點頭痛地說:「妳是不是想太多了?」難怪她上次電話中吞吞吐吐,看來那時她已經冒出這種怪想法了。
「不……不是嗎?」葉瑋珊微微一怔。
「剛剛他們要我幫忙殺妖怪救人,我不也拒絕嗎?」沈洛年說。
「不是因為我在這兒嗎?」葉瑋珊說。
「喂!」沈洛年瞪眼說:「妳這樣很要不得喔。」
「怎……怎麼?」葉瑋珊一怔。
沈洛年說:「妳老是以為什麼事情都是自己的錯,這很糟糕,上次打鑿齒也是,總怪自己沒飛起來,怎不怪一心忘了提醒妳飛?」
葉瑋珊詫異地說:「怎麼……可以怪到他身上?」
「怎麼不可以,他不是負責教人打架嗎?妳又怎不怪宗儒嚇得傻掉?」沈洛年問。
「他當時還沒變體啊,會怕很正常。」葉瑋珊微微皺著眉,嘟嘴說:「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怕死。」
「我……」沈洛年差點嗆到,他本不是口齒伶俐的人,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頓了頓才說:「總之,我覺得妳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很好,別再把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怪到自己頭上。」
葉瑋珊聽著聽著不禁有點臉紅,她低下頭遲疑地說:「你……別這麼說。」
自己剛剛好像說了些讓人害羞的話?沈洛年這下可也有點尷尬,當下忍不住惱羞成怒地罵:「媽的!總之我不會討厭妳,就這樣。」
見沈洛年突然爆出一句粗口,葉瑋珊不禁呆了呆,說不出話來。
「我倒想問妳。」沈洛年卻突然說:「剛認識的時候就不提了,我知道妳後來不討厭我,但也說不上欣賞,何必這麼委屈自己,還來找我道歉?」
「因為……有你在的話,就像多了個探測器,對我們幫助很大。」葉瑋珊停了幾秒才接著說:「一心又總是喜歡冒險,如果只是道個歉,隊伍就能更強一點的話……」
「正確的做法該是叫他不要冒險吧。」沈洛年頭痛起來,忍不住說:「喜歡一個人,就該隨他胡搞嗎?」
雖然開葉瑋珊和賴一心玩笑的人不少,但通常都還留有餘地,但此時沈洛年卻是毫不客氣地挑明著說,葉瑋珊一下沒得轉圜,她整片臉紅到耳根,想轉身就走,又怕誤了事,氣得她咬牙說:「你……一定要欺負我嗎?」
她何苦為了賴一心,委屈求全到這種地步?賴一心對她又如何呢?沈洛年看著葉瑋珊羞窘交迫的情緒,突然有點替她難過,歎了一口氣說:「我只是看不下去,是我多事,抱歉。」
葉瑋珊聽到這句溫柔的話,不知為何突然鼻頭一酸,眼淚滴了出來,這下兩人都愣住了,葉瑋珊急忙找東西抹淚,但這迷彩服可不是平常的衣服,當然沒放著手帕、紙巾,她掏了兩掏找不到,連忙用手抹。但這一刻淚水的閘門就像被打開了一般,完全止不住,葉瑋珊抹了幾下沒用,也只好放下手不管了。
當此情景,沈洛年自然不敢吭聲,葉瑋珊卻也不肯說話,隔了好片刻,她的淚終於才停了下來。
「我該怎麼辦?」葉瑋珊突然說。
「啊?」這話沒頭沒尾,沈洛年聽不懂。
「我知道他只當我是好朋友。」葉瑋珊低聲說:「但我也只能做這些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沒搞錯吧?找我商量感情問題嗎?我們交情什麼時候變這麼好的?沈洛年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說:「妳……妳……」
「你不會取笑我吧?」葉瑋珊抬起頭說。
「當然不會。」沈洛年頓了頓說:「但……我沒想到……」
「你知道嗎?瑪蓮也喜歡一心。」葉瑋珊突然說:「所以我也不能和奇雅、瑪蓮商量,小睿又還不懂事,只知道湊熱鬧,存青問也是白問,她連他們怎麼開始交往的都搞不清楚…」
瑪蓮喜歡賴一心?難怪那天走光臉紅成那樣,媽的,長一副娃娃帥哥臉可真是佔盡便宜啊!奇雅會不會也湊一腳?再加上小睿的話,剛好湊一桌麻將了,沈洛年驚上加驚,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葉瑋珊想想又說:「反正被你惹哭,臉都丟光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而且你不像多話的人。」
沈洛年瞪眼說:「我以後再也不敢跟妳道歉了,誰知道妳會哭?」
葉瑋珊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搖頭說:「才不是這樣。」
「不然呢?」沈洛年說。
「我只是發現……原來你也在關心我,一時感動才哭的。」葉瑋珊笑睇了沈洛年一眼說:「我以為你誰都不關心呢。」
總之多說多錯,沈洛年閉上嘴巴不吭聲了。
「那你要幫我出點主意嗎?」葉瑋珊微紅著臉,羞笑說。
喂!別得寸進尺,我可不想當妳的姊妹淘。沈洛年翻白眼說:「不要。」
葉瑋珊也只是隨口說說,並沒真想從沈洛年口中聽到什麼建議,她望了望人群說:「這麼多人圍著懷真姊,你都不會吃醋啊?真這麼安心嗎?」
啊勒?沈洛年終於明白葉瑋珊為什麼會這樣說話,原來把自己當成有戀愛經驗的前輩了?而且是很沒有威脅的前輩,沈洛年停了幾秒,最後板著臉、閉上眼說:「晚安。」
葉瑋珊一愣,噗嗤笑了出來,搖頭說:「至少我現在確定,你不是特別討厭我了……對不起,打擾你睡覺,晚安了。」說完她帶著微笑,轉身離去。
…
就在葉瑋珊走向沈洛年時,江黎和李存青兩人坐在不遠處的大樹下,靠著樹幹休息。
把頭靠在江黎肩上的李存青,見葉瑋珊走向沈洛年,對著江黎小聲的說:「欸,跟你說喔,瑋珊姊之前有偷偷問過我一件事喔。」
江黎瞄了一眼故作神秘的李存青,眉頭一挑,說到:「怎麼?他問妳什麼事?」
李存青笑嘻嘻的說:「她問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江黎聞言,撇過頭悄悄看向正和沈洛年說話的葉瑋珊突然一愣,葉瑋珊不知道和沈洛年說了些什麼,現在竟是在抹眼淚,在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笑得正開心的賴一心,不由得嘆了口氣。
雖然早就知道葉瑋珊很喜歡賴一心,但賴一心總是那個樣子,就算是江黎都有些看不下去,雖然江黎跟賴一心算是不錯的朋友,但還是很想揍賴一心一拳。
「阿黎,瑋珊姊…是在哭嗎?」李存青看江黎偷偷瞄了葉瑋珊一眼,也跟著偷偷看了過去,這一看李存青卻是一愣,剛好看見葉瑋珊正在抹眼淚,訝異的看向江黎後問說。
江黎嘆了口氣後點了點頭,李存青見狀有些不高興了,畢竟和白宗幾人相處的這段時間,李存青已經和女孩們混的很熟了,本來就開朗人緣也好的李存青很快的就和女孩們成為朋友,加上葉瑋珊平時又很照顧大家,此時見葉瑋珊受委屈的樣子李存青倒是為其忿忿不平。
李存青轉頭看向正和其他人嘻嘻哈哈的賴一心不由得白了一眼,嘟著嘴小聲的抱怨道:「白癡木頭。」
江黎拍了一下李存青的頭頂,小聲的笑罵道:「別這樣說他,雖然他真的挺混蛋的。」
…
過了幾分鐘,沈洛年偷偷張開眼,往外望了望,見那兒的人群已經解散,賴一心和江黎等五個男孩,正比手畫腳不知討論什麼,瑪蓮、奇雅、吳配睿、葉瑋珊、李存青等女孩則聚在一處,黃齊和白玄藍找了一個大草根靠著,閉著眼睛肩靠著肩相倚著,也不知道睡了沒……只有懷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跑掉最好。那狐狸耳朵很尖,若讓她聽到剛剛的對話,說不定又來消遣自己。沈洛年正打算重新睡下,目光一轉,卻見吳配睿正一臉好奇偷看著自己,兩人目光一碰,吳配睿似乎嚇了一跳,連忙轉身躺下,不敢多瞧。
剛剛和葉瑋珊說話,若是給這小女孩留意到了,又是一個麻煩,沈洛年躺下一面想,總之和人混在一起麻煩就很多,得想辦法離這些人遠些,那就沒煩惱了,至於守夜、輪值之類的事,自然有人會處理,自己不用理會。
剛迷迷糊糊有點想睡,身旁突然擠了一個人,沈洛年皺起眉頭,一面把那柔軟的身軀推開些,一面低聲說:「這兒人多,別這樣。」
懷真輕輕一笑,順著沈洛年的意思躺開了些,一面說:「那個一心弟弟,還真有點異想天開。」
「怎樣?」沈洛年說。
「剛問了問我才知道,他們一直留在這兒,是想靠著牛首妖的幫忙,把鑿齒殺光。」懷真說:「真是天真,鑿齒確定打不贏還是會逃的,哪會傻在這兒等他們殺光?」
「大概是想能殺多少就殺多少吧。」沈洛年想想又說:「妳去和女生擠吧,幹嘛黏著我?」
「你以為女生就不會對我心動嗎?」懷真吃吃笑說:「還是你要我讓她們都作個好夢?」
「妳可別讓這些人亂作夢。」沈洛年吃了一驚,坐起說:「我不是開玩笑喔。」不要搞得明天起床大家為了搶女人打起來。
「知道啦,認識的我不會亂施術,省得有麻煩。」懷真笑說。
「知道就好。」沈洛年這才躺回去,剛閉上眼睛,沈洛年又突然想起一事,他低聲說:「一直有件事情要問妳,渾沌原息可以把我托起來嗎?」
「不行,你看這島嶼的現狀就知道了。」懷真說:「渾沌原息每天不斷地快速湧入集中,又往地下散開,也不會讓一片灰塵動一下,原息能影響的只有氣、生命力和部分能量,不能和實際東西有作用。」
「妳確定嗎?」沈洛年說:「可是我可以讓自己往上飄耶。」
「真的嗎?」懷真吃了一驚說:「你可以藉著原息飛行嗎?」
「只能往上和往下,不能自由亂飛。」沈洛年說:「好像變輕、變重這樣。」
「如果真能控制一股力量托起你,那力量也可以從側面推動你啊。」懷真說:「怎會只能往上?」
這樣說好像挺有道理,但事實上就是不能啊,沈洛年搖搖頭說:「我也不明白。」
懷真思忖了片刻,仍想不透,搖頭說:「這兒人多不方便,有空找地方試給我看。」
都拖了兩個月了,當然不急在一時,沈洛年閉起眼睛,轉過身說:「嗯,睡吧。」
「嗯……」懷真轉身縮起身子,背靠著沈洛年的背,突然又細聲說:「欸,那麼多人圍著我,你都不會吃醋啊?真這麼安心嗎?」
媽啦!臭狐狸果然聽到了,沈洛年悶哼一聲沒答話,只聽懷真在身後咯咯直笑。不過今天實在也累了,沈洛年感覺著背心處由懷真軀體傳來的溫暖,心情也漸漸穩定下來,不久之後,也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
「起床囉!」
天還沒亮,賴一心就到處喊人起床,沈洛年詫異地坐起,見每個人都爬了起來,幾個人正在水邊洗臉、料理早餐,連那幾十隻牛首妖也站起來蹦蹦跳跳的,不知在熱鬧什麼?
「昨晚幫他們約好了。」懷真說:「今天天亮和鑿齒大戰一場,之後就直接殺出去。」
「和牛首妖約好啊?」沈洛年想想突然一驚說:「知道妳能和牛首妖溝通,他們不會覺得奇怪嗎?」
「會啊。」懷真歪頭說:「不過他們也沒多問什麼。」
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問吧……沈洛年也不追究,起身說:「既然這樣就準備回去……嘖,昨晚沒吃飽,肚子有點餓。」
「不是有帶吃的嗎?」懷真問。
「要弄熱有點麻煩。」沈洛年剛說完,卻見酖族那最小的女巫小露,正從下方河畔回返,手上還拿了好幾個口糧盒,正往兩人走來。
「好像有人要送吃的來了。」懷真笑說。
這可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頗有點尷尬,只見小露走近,對兩人微微笑了笑後,便向懷真遞過兩包熱騰騰的口糧。
懷真接過笑說:「謝謝妳喔,小妹妹。」
小露臉上帶著羞澀的甜笑,輕輕搖了搖頭,拿著其他口糧,轉身快步去了。
「這小女孩挺漂亮的,可惜了。」懷真說。
漂亮嗎?沈洛年最近已經沒怎麼注意這種事了,被懷真這麼一提,他這才多瞧了兩眼,酖族女子本就膚色特別柔白、五官明艷,這已經是一個優勢,十幾歲的小露,還擁有姣好的身段、甜甜的笑容,確實算得上美女……沈洛年說:「可惜什麼?」
「可惜受麒麟換靈,當了女巫啊。」懷真笑說。
沈洛年還是不懂有什麼可惜的,但這不關自己的事,也就不問了,望著懷真手上的口糧飯盒,沈洛年接過其中一個,一面拆開擺弄一面問:「妳不是不吃嗎?」
「人家專程拿來,怎麼好意思不接?」懷真笑著說:「好不好吃啊?」
「妳一定不愛吃。」沈洛年弄開了包裝,把米飯和配菜弄在一起,一面咬一面說。
懷真嗅了嗅,果然苦著臉說:「什麼呀!至少要有幾塊肉吧?」
「有幹掉的肉絲。」沈洛年挑出一條細細的乾肉絲說:「要嗎?」
「不要。」懷真把手中那盒也塞給沈洛年說:「都給你吃。」
「嘎?」沈洛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一面吃一面對懷真瞪眼。
幾分鐘後,沈洛年一面拍著肚子打嗝,一面和眾人站在一起,準備殺下山去。
作戰計劃在昨晚沈洛年躲開時已經擬定,基本上是牛首妖開路衝殺,然後賴一心的隊伍往外突破,沈洛年等八人則在最後尾隨,而江黎、李存青兩人則是在樹頂跟著,隨時從上方支援。
酖族六女的道術,並不很適合當先鋒突破,畢竟攻擊性的法術,都需要一些時間預備,但是她們在防禦方面可就挺穩妥,所以只要前面有人開道,問題就不大,先前她們隨牛首妖衝入時已經展現過實力,賴一心等人倒也放心。
沈洛年本來反而比較擔心賴一心等人,不過看他們神色似乎挺有把握,沈洛年倒也頗有點期待,想看看這樣十二個人會組合出怎樣的陣式。
眾人和牛首妖們在森林中排好隊伍,正等著牛首妖發出號令的時候,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整個地面不斷地左右晃動,大夥兒都吃了一驚。這兩天雖然經歷了幾次小地震,卻從沒有這麼嚴重的。
沈洛年不禁詫異地說:「有什麼大妖怪嗎?」
懷真四面看了看,搖頭皺眉說:「不是,是地震……不大妙,快走吧。」
「不等地震停下嗎?」前方的賴一心詫異地說。
「越快越好,早點出島。」懷真突然揚聲叫了一串,不遠處的牛首妖聞聲,倏然仰頭長哞,數十隻牛首妖分成五隊,向著山丘下衝。
這下賴一心等人沒得選擇,更沒時間詢問,只好跟著往山下衝,沈洛年和懷真自然也在馮鴦等人的包圍下,往下點地飄飛。
空閒的沈洛年對懷真低聲說:「既然只是地震,為什麼這麼急?」
「你沒察覺嗎?」懷真臉色嚴肅地說:「地震帶著息壤搖動,渾沌原息也隨之在島內胡亂地晃動震盪,這樣濃度混亂,不只島中央的強妖開始亂跑,到處都可能突然冒出強妖,沒法事先預防,太危險了。」
沈洛年倒不是感覺不到,而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妖氣上了,被懷真這一提醒,才察覺到嚴重性,不禁有點擔憂。
此時沖最前面的牛首妖,已經和蜂擁而出的數百名擋路鑿齒碰上,鑿齒馬上被撞得砰砰亂飛,不過鑿齒雖攔不住牛首妖,但牛首妖也頂多把鑿齒撞傷,沒法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牛首妖對此似乎也不在意,五隊牛首妖分五個方向低頭直衝,彷彿打保齡球般地一排排輾撞過去。
在這一片亂中,賴一心等人衝入戰局,打頭陣的赫然是瑪蓮和吳配睿,她們身後兩步,賴一心和黃齊緊緊跟著,之後則是由黃宗儒、葉瑋珊、白玄藍、奇雅四人組成一個小圓形,左右兩側則由侯添良和張志文各據一方,江黎、李存青兩人佔據上方,之後才是沈洛年等八人。
沈洛年乍看到這樣的陣式時,不免有三分意外,江黎和李存青兩人他能理解,但他以為想當盾牌的黃宗儒會站在最前方衝鋒呢,怎麼站到裡面去了?而瑪蓮派到前面就算了,吳配睿那小女孩能當前鋒嗎?賴一心和黃齊不是兩個近戰高手,怎麼也躲在中央?
不過兩方一接觸,沈洛年就知道道理了,眼見剛剛才被牛首衝散的鑿齒們,正想對著瑪蓮、吳配睿攔去,但還沒攔到兩人,後方白玄藍、葉瑋珊已同時出手,兩團彷彿冒著火的紅焰氣彈破空飛射,一左一右轟然炸開,十幾個鑿齒被爆勁炸得遍體鱗傷,倒地亂滾,幾個傷勢較輕的鑿齒,勉強撐著還想擋路,但吳配睿和瑪蓮兩把冒著紅光的長短刀毫不客氣,只見她倆刀隨身轉、盤旋飛繞,不只刀過人斷,還把屍體炸飛老遠,連鑿齒的盾牌都擋不住刀上帶著的爆炸力,偶爾一些撐過幾人攻擊半死不活的鑿齒則是由江黎和李存青的高速炁刃補刀。
隨著破入敵境,周圍擁上來的敵人越來越多,白玄藍和葉瑋珊的氣彈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哪邊敵人多就往那邊扔,炸得鑿齒呼天搶地。而賴一心和黃齊兩人佔住中路、前後呼應,一左一右往前急掠,左邊賴一心的長槍,有如一條游動的碧綠青龍,右邊黃齊的窄長五節劍綠中帶黃,正是輕柔同修的光譜,兩人跟著開路兩女之後,或刺挑或推甩,不與敵人纏戰也不讓敵人停留,眨眼清出好大一片空地。
這樣的空地,恰好讓後方四人組成的戰團銜接上,奇雅布出一片綠光,托著四人往前飛掠,偶爾有敵欺近,一道彷彿軟鞭又似水柱的粗大碧綠氣鞭從底盤透出,或撞、或撥、或彈、或打,迫得敵方無法接近。
而侯添良和張志文也沒閒著,兩人專修輕訣,動作都快,手中武器彷彿兩道閃著橙黃光芒的閃電,迅速地在左右翼閃動,哪兒有敵人接近就掠了過去。鑿齒根本跟不上兩人的速度,往往被砍了還不明白怎麼死的。這兩人忽前忽後,根本就是這小隊的自由殺手,白玄藍和葉瑋珊的氣彈也許炸傷的敵人最多,但直接殺死的數量,恐怕還不如侯、張兩人。
那黃宗儒呢?早在奇雅托起四人的時候,黃宗儒盾牌在正前方一立,一道彷彿紫色城牆般的弧形氣牆,在四人外側整個籠罩起來,只有上下各透出一個中型開口,下方讓奇雅運出綠色外氣,至於上方的圓孔,則是白、葉兩女轟出氣彈的所在,就算有敵人接近,也砍不入那凝聚如實的紫色氣牆,讓三個發散型女子絕無後顧之憂,可以把全力都集中在攻擊火力上。
江黎和李存青兩人的笛子上浮現橙紅色和橙黃色的氣旋,以輕功在樹頂快速移動,不時往下方飛射出炁刃,由於移花功法本就速度較快,在輕訣的加成下甚至比純輕訣的張志文、侯添良兩人更快,純輕的李存青的炁刃高速而綿密,雖然威力稍弱但仍然能夠以速度和數量彌補,而爆輕雙修的江黎,飛射出的高速炁刃帶了點爆訣的特性,在移花功法的加持下,雖然速度比不上李存青,但威力竟僅弱於修全爆的葉瑋珊等人,兩人在樹頂不斷的快速換位,對準露出破綻的鑿齒就是一頓猛打。
這樣的十二人陣式衝入鑿齒陣中,彷彿一把熱刀切入奶油裡面,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開出一道用鑿齒屍體鋪成的道路。
至於後面跟著的沈洛年等八人,因為前方敵人都被清除,只需要顧著後半路,酖族六女巫神態輕鬆喜樂,氣圈輕揮,逼退接近的鑿齒,而漸漸地,從後方主動逼來的鑿齒也越來越少,不知道與她們的樂和之氣有沒有關係?
沈洛年看著戰況,不由得又驚又佩,昨天和那三百人上島,也見識了不少修習四氣訣的高手,但那些人大多都慣於單打獨鬥,縱然能互相配合,也沒法像這群人各自專精一個方向,優缺點互相彌補,發揮出更大的戰力。
而且不只是陣式上融合無間,戰鬥施用的技巧也是獨特又符合個人氣息特性。白、葉兩女的火爆氣彈就不用提了,奇雅的氣鞭法門過去可從沒看過,而幾個內聚型的招式,也逐漸顯露出不同的風格。瑪蓮、吳配睿動作大開大闔、瞬間爆發。侯添良、張志文簡潔迅快、人器合一。黃齊、賴一心則是招式華麗細膩又有韌性,彷彿舞動著劍、槍一般,江黎和李存青兩人雖然都是內聚型,但其攻擊方式就像發散型一般,像是機關槍一般的高速連射,幾人和當初的動作都已經頗不相同,這都是賴一心在這段時間修改的嗎?
難怪他們敢發下那種豪語,打算留在這兒殺光鑿齒,這兩、三天不知他們已經殺了多少?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殺法,耗用的氣息也很可觀,戰場中又不能引氣,可別打到虛脫。
過去賴一心等人殺到一半,就會開始折向,但此戰的目的不是襲殺鑿齒,而是撤出島嶼,所以瑪蓮和吳配睿兩人不改方向,一直往正北殺去,沒過多久,就順利突破了鑿齒群。
衝出的時候,身後果然許多鑿齒追來。此時賴一心、黃齊、江黎和李存青四人自動落到後方,賴一心和黃齊的功夫都帶柔性,殺傷力也許不夠強,卻適合久戰和防禦,江黎和李存青此時已經落地,兩人的攻擊方式就像兩挺機關槍一樣開始向後連射,由於兩人修煉的內功讓其在戰鬥中也能不斷慢慢恢復炁息,幾人倒是十分適合撤退的時候留守後路。其他人的工作倒和之前差不多,只不過開路的兩人,這時突然變得十分清閒。
眾人記得懷真的提醒,不急著往外衝,先在附近繞了一段距離,跟著選了空地稍停,打算趁著氣息還強的時候,先把這數十名追來的鑿齒殺光,然後才往外走。
其實追來的本不只數十名,不過追打的過程中,白玄藍、葉瑋珊的爆氣彈和江黎、李存青的連發炁刃可沒停過,不知轟翻了多少人。此時隊伍一停,吳配睿和瑪蓮兩人一個翻身後躍,更落到賴、黃兩人之前,隊伍一轉向,對著鑿齒再度殺去。
這時沈洛年等八人反而被包在中間了,殿後的換成黃宗儒保護的三名發散者,不過這也沒什麼影響,黃宗儒和奇雅組成的防禦圈,可能比酖族六女巫的還要堅固。
鑿齒們追啊追的,發現對方突然轉向殺來,不由得微微一驚,幾個鑿齒停下腳步,盾牌前推,要抵禦吳配睿和瑪蓮的攻擊。但兩人可不只武器上帶有爆勁,當初白玄藍用在身上那種爆炸性加速的「爆閃」技巧,兩人雖還不能熟練地用在自己身上,但卻已經可以偶爾使用在武器上。只看那一長一厚的兩把紅色焰刀,突然炸出一聲爆響,竟以比侯、張兩人還快的速度,破空殺入盾圈,把一排鑿齒連人帶盾劈炸碎裂,鑿齒的陣式立即崩潰。
只不過兩個衝鋒,鑿齒又死了一半,那些鑿齒眼看不對,正想逃跑,卻怎麼比得上炁彈、炁刃和炁鞭以及侯、張兩人的速度?短短幾分鐘,全軍覆沒。
眾人大獲全勝,高興得停下歡呼,突然間,懷真臉色一變,低聲說:「糟糕,麻煩了。」
「什麼?」沈洛年一呆,突然發現前方渾沌原息一聚一爆,一股從沒見過的強大妖氣突然冒了出來,只見前方冒出了個無頭人形妖怪,那妖怪背對著眾人,左手持著方盾,右手拿著柄巨大長斧,下體只圍著一塊亂草裙,黑色的皮膚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氛,隨之而來的妖氣壓迫感,逼得每個人心血下沉,說不出話來。
能夠感知炁息的江黎和李存青兩人更是能夠清楚的感知到這妖怪龐大的妖炁,此時兩人後背發涼,竟是冒出冷汗來。
「快走。」懷真低聲說。
那股妖氣十分強大,對白宗眾人來說,彷彿是一種無法抗衡的感受,當下誰也不敢吭聲,慢慢往後退,卻見那無頭妖怪緩緩轉身,胸口兩個巴掌大的詭異眼睛正瞪著眾人,而腹部一張血色裂縫倏然拉開,一聲彷彿金屬相撞摩擦的詭異叫聲就從那個怪異的大洞中傳了出來。
叫聲還沒消失,怪物身形一閃,那彷彿足以毀天滅地、聚滿強大妖氣的巨斧,便對著眾人劈來。
這根本抵擋不住吧?站在最前方的吳配睿和瑪蓮都傻眼了,連舉刀抵抗的念頭都沒有,眼看斧頭即將劈上她們腦袋,黃齊和賴一心首先反應過來,兩人同時往前掠出,一槍一劍同時頂上那把巨斧。
被這妖怪的妖炁鎮住的江黎一個回神,見兩人已經迎了上去,連忙對著妖怪甩出一道帶著醉心花毒的炁刃,經過之前的戰鬥江黎已經知道天地醉心的輔助效果會避開中了醉心花毒的生物,炁刃一擊中妖怪便立刻吹奏笛子開始施展天地醉心,隨著笛聲傳來,兩人的炁息量提昇到與在噩盡島深處相當的程度。
「拼什麼?還不快逃?」懷真大嚷。
這時那強大妖氣一爆,一股巨力將黃齊和賴一心兩人硬生生撞開,賴一心在地上打了兩個滾,面色慘白地支槍爬起又摔下,黃齊臉色更難看,一時竟是爬不起來,卻是賴一心專修柔訣,單論化力的能力,賴一心畢竟高於黃齊。
妖怪一斧推開兩人,跟著一轉向,又往瑪蓮揮去。瑪蓮這時已經回過神,她一咬牙,怪吼一聲,厚背刀朝那斧頭迎去,打算硬頂這一下。吳配睿也不再遲疑,嬌叱一聲,大刀從對方側面爆閃加速,對著無頭妖左側盾牌砍去。
只聽兩聲連在一起的巨響,瑪蓮和吳配睿又是分往兩邊飛摔,兩人修煉爆訣,威力雖大,卻幾乎完全沒有防禦能力,和這強大妖氣一碰,還沒落地便已昏迷,就這麼重重摔到地面。
見幾人竟是連一擊都拼不過,被強化的賴、黃兩人更是受了內傷,江黎一咬牙,連忙停下天地醉心,對著妖怪釋放出蓄力後的漱玉訣。
一道帶著冰藍色光點的橙紅色寬大炁刃直接打向妖怪,那妖怪一愣用方盾一擋,蓄力後釋放的漱玉訣帶有壓制特性,且威力不俗,竟是將妖怪打了個踉蹌,此時冰藍色光點在妖怪身上飛旋,那妖怪竟是一瞬間無法動彈。
瞄著妖怪被壓制的時機,江黎一招入夢引跟著甩了出去,此時葉瑋珊、白玄藍的兩團氣彈已扔了出去,同時張志文、侯添良也跟著往前急射,奇雅的綠色氣鞭也跟著沖,這時候,懷真嚷的那句話才剛喊完。
但已經沒人理她了,除了酖族六女之外,幾乎都衝了上去,沈洛年看到瑪蓮和吳配睿委頓於地、昏迷不知死活,一下子腦袋發熱,體內原息泛出,穿出了酖族六女的外氣,拔著匕首就要往前跑。
此時妖怪身上漱玉訣的壓制效果和入夢引的麻痺效果提前結束,原本等級被江黎升上去的這兩招,以套路連擊後可以將妖怪束縛近十秒左右,現在卻是只撐過一秒就被妖怪掙開。
「你瘋了!」看著拔出匕首就要衝出去的沈洛年懷真忙跟著跳出去,一把拉著沈洛年低聲說:「這傢伙連我都得現形才好應付,他們沒救了,快逃。」
「不行!」沈洛年一時扯不開,回頭一看,卻見侯添良、張志文兩人已被掃開,也摔到一旁站不起來,而那無頭妖往前一掠,隨手用盾擋開兩顆氣彈,巨斧已劈向黃宗儒等人。
黃宗儒當下盾牌一沉,讓炁牆貼地和地力結合,同時奇雅泛出一股綠色氣圈,罩在紫色炁牆之外,減緩對方力道的衝擊。
江黎見狀,雙掌瞬間貼在黃宗儒背後,將內力灌入黃宗儒體內,黃宗儒一愣,一道暖流鑽進身體,隨後炁牆紫光更盛,也變得更加濃厚。
當巨斧和炁牆接觸的那一剎那,只聽轟然一聲,整片炁牆陷入地面半公尺後炸裂,黃宗儒悶哼一聲,炁牆直接潰散,雖然擋下了這次攻擊,但這下攻擊也讓江黎耗掉大量內力,已經沒辦法再幫黃宗儒擋下一次。
江黎邊喘氣一邊拿出一瓶陰霄丹,吃了一顆後內力開始恢復。
對方的巨斧剛往回拉,左手盾牌一轉向著白玄藍等人揮打,眼看對方來勢過快,眾人絕對來不及閃避,白玄藍當即以外氣裹住三人,使出爆閃心訣往後急飛。但四人和一人的速度畢竟不同,雖然閃過了盾牌,卻仍被盾外大片泛出的妖氣擊中,四人飛出二十餘公尺外,摔成一團。幾個發散型的女子護體氣勁不足,被這股大力一逼,都不動了,只剩下黃宗儒、江黎和一直遠射的李存青三個人還能活動。
李存青雖然因為修煉內力能夠自行恢復炁息,但一連串不間斷的炁刃也讓她炁息也已耗盡,正在黃宗儒的身後臉色發白的喘著氣並試圖保護摔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幾人。
見妖怪靠近,黃宗儒連忙再次凝聚出炁牆,只是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凝實堅固,內力剛恢復不到三分之二的江黎為了保護身後的幾人,也只好將現在身上所有內力再次灌入黃宗儒身上,黃宗儒的炁牆紫光大盛,但仍然不比剛才。
妖怪的巨斧高舉,一瞬間高速劈在黃宗儒炁牆上,黃宗儒臉色漲成一片通紅,氣牆瞬間潰散,他只能勉強提著盾牌硬撐著地面苦撐。
耗盡內力,又受到衝擊的江黎噴出一口鮮血,陷入昏迷向後倒下,臉色發白的李存青顫抖的接住昏迷的江黎,雖然修煉了內力,但畢竟李存青剛變體也沒多久,此時也已沒有餘力繼續戰鬥。
這一瞬間,沈洛年腦中熱血一衝,掙了兩下動彈不得,他火氣一湧,渾沌原息往外直迫,逼得懷真鬆開了手,當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怪叫一聲拔出匕首往外就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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