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郡主!」木微霜雖做侍女打扮,但碰上危機時,反應還是極快,立刻就從座椅下抽出慣用長刀,擋在兩人身前,一手撥開紅廉,想瞧瞧外邊的情況。
「怎麼回事?我們是碰上山賊了?」林珊大驚,她向來不善與人硬碰硬,聽外邊打鬥聲越來越近,又道:「該不會⋯⋯是要將咱們郡主搶去當壓寨夫人?」來到宣京後,傳奇話本子沒少看,這會兒立刻想到書中場景,她面露驚慌。
主位上的女子一把扯掉紅蓋頭,輕聲道:「有人⋯⋯不樂見這場婚事。」
隨著紅廉一掀,又見數十名蒙面刺客自林間竄出,幾個箭步就與護衛交鋒了起來,但那些護衛畢竟不是這群刺客的對手,不過須臾間,這迎親隊伍裡的人已經少了大半,眼見那群蒙面刺客就要殺到喜轎這來⋯⋯。
彷彿又重新經歷了前一次代嫁的場景,她內心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無奈。她心中感嘆:怎地這回嫁人,又碰上賊人攔轎,她是不是注定結不成婚了⋯⋯。
細想,這其中的手筆無外乎又是牽扯世家利益、派系權衡,只是不知,這回派刺客來的,是大公主?宸王?又或者是其他世家?
「哎!我就說要再準備一套嫁衣的!金蟬脫殼就是用在這時候啊!」木微霜抽出長刀,將下身這阻礙行動的長裙一割一撕,視死如歸的模樣頗有巾幗風範,道:「林珊,妳帶郡主先走。」接著,頭也不回地跳下喜轎。
她自懷中抽出一物,向天空發出信號,只見一道黑煙裊裊直上⋯⋯這時候只希望那個叫步夜的沒坑她。
敵我雙方實力差距懸殊,地上屍體七七八八,對方下手陰狠,圖得是一刀斃命⋯⋯但,不論敵人有多少、多難纏,至少她要替郡主爭取一點時間,信號已發,只待援兵。
原本還有些慌張的林珊立刻振作起來,而這危急時刻,主位上的女子早就將最外層的厚重嫁衣脱去,身子輕了自然跑得快⋯⋯上回,她就是吃了衣服太重、反應不快的虧,那柄穿過轎廉的銀劍擦著臉蛋過去,險些害她破相。
兩人趁著四周混亂之際,攜手往樹林間逃去,只聽身後追兵不斷,偶有幾隻羽箭襲來。
「一會兒妳往右!」這路不好走,她一邊跑著一邊向林珊喊道。
「林珊不會與郡主分開的!」
「妳、妳等會兒往右,再往上走⋯⋯那裡離林道近⋯⋯往回走就是官道⋯⋯去搬救兵!」
她明白這些人是衝著她來的,就算脱去了最外層的嫁衣,這裡邊的衣物仍是一身腥紅,在翠綠的林中分外顯眼,為了不讓林珊遇險,她便趁兩人經過一處彎道時,與林珊分道揚鑣。
她刻意挑了密林而去,這當中有樹林掩護,日光又照不大進來,地形高高低低,大石聳立,她在這當中左彎右拐,然而後方的追兵還沒死心。
「咻——!」一支羽箭釘入了身旁的樹幹,要是她動作一滯,小命不保。
連續躲過了幾波箭雨,她早已筋疲力盡,但骨子裡那不願放棄的勁兒促使她邁開早就酸軟的步伐,她藉著一個短暫的空擋,脱去身上的紅衣,尋了一根樹頭掛著,再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本是日正當中,但越往裡邊走,這林子越暗,陰冷也隨之而來,她衣物單薄,又隻身一人,這林子看來看去都長差不多,本來想著或許有機會往上走,只要回到林道,獲救的希望就越大,但這會兒她已經辨不清方向了。
⋯⋯心中說不上是何滋味,也不知怎地想起了初入明雍那時,她歷經了桓媱案,深刻體會這扛在世家子弟肩上的責任有多重大,從初時不認同到幾乎對於桓媱的抉擇感同身受,甚至為了入朝聽政,說出「為了家族,可以付出一切」云云⋯⋯。
而她所謂的付出一切,是否包含了花家上下人的性命?木微霜?林珊?他們就該為了她的抉擇送命嗎?
⋯⋯也不知他倆是否安好?思及至此,心中雖然酸楚,卻也不能坐以待斃,她繼續在幽暗的林中走著,想尋一處看得見日光的地方判別方向。
正走著,忽聽耳邊一道急響,羽箭如疾風般擦過她的髮,筆直射入前方的樹幹,只見白羽晃動不已,那箭簇甚至直沒入樹中,可見力道之大。
又來!
見追兵趕至,她只好立刻拔腿就跑,慌不擇路之際,在一處地勢凹陷的陡坡上踩空,身子一滑,整個人往坡下滾去。
就在她以為要一路滾到山谷裡時,一棵斜長的大樹將她攔腰一擋,硬生生阻止了這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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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坡度漸緩,肋骨被狠狠撞上,本就快喘不過氣的人,這一撞更是頭暈目眩,只能癱軟似的靠著這棵救命樹。
每呼吸就疼,想摸一摸自個兒肋骨,卻發現壓根抬不起手,她勉強抬頭,這角度居然稍微能看見天光,只是⋯⋯太陽好似在另一邊啊⋯⋯看來她真的跑了很遠,希望林珊、木微霜能⋯⋯。
「咳咳⋯⋯。」她稍稍挪了下身子,仰躺著,瞧一瞧這蔚藍的天⋯⋯如果這是人生最後的風景,最少還不虧。
原來,人死之前,竟是這樣豁達的嗎?她心中想笑,卻又好想哭。
思緒有些飄遠了,腦中竟莫名想起幼時,南塘的十里荷香,那兒的天也像今日這般藍,那時的她多麽無憂無慮啊⋯⋯什麼朝堂、世家、權謀都與她無關⋯⋯她貪玩,卻不會有人訓斥她⋯⋯對了,午時的繡花街鑼鼓喧天,她好奇便溜到大街上想一探究竟,結果在路上撞見雲心先生⋯⋯。
『先生,那是什麼?』頭上別著兩朵荷花裝飾的小女孩兒指著那群紅通通的人,他們看上去好高興,她也想去玩。
『繡花街首席繡娘大婚,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先生將她往懷中一抱,深怕這些大人們顧著熱鬧,一時不察弄傷了她。
『什麼是大婚?』
『就是女子嫁給心儀的男子,男子娶了心儀的女子,雙方舉行隆重的儀式。』她坐在先生的臂彎裡,與先生一同看著新郎新娘拜天地。
『心儀是什麼?桃花巷的小春兒名字也叫心怡。』
『不是那個心怡,嗯⋯⋯心儀便是喜歡之意。』
『我心儀哥哥,我要嫁給哥哥!』她興奮道,哥哥雖然有時很討厭,但她還是喜歡哥哥!
『兄弟姐妹之間不可嫁娶。』先生耐心地解釋,絲毫無半點煩躁之意。
『那、那我要嫁給先生!我第二心儀的人是先生!』她笑著道,兩個酒窩掛在臉上,絲毫無害臊的模樣,倒是引得旁人側目。
『不、這⋯⋯。』
『我們拉勾勾!』她拉起先生的手,用她短短小小的拇指去勾先生的拇指,接著用力一按,笑得萬分滿足。
怎麼就想起了往事呢?若不是今日的天空像極了那時⋯⋯這泛著暖甜氣味的記憶早就塵封在腦海深處,她忘記了,先生也忘了嗎⋯⋯是了,先生不要她,然後⋯⋯
依稀聽見不遠處有著窸窣聲,她想這樣的密林裡可能有野獸,她傷成這樣,是不是血腥味引來的呢?可她動彈不得⋯⋯她是不是要成為野獸的盤中飧了⋯⋯來的是熊嗎?還是老虎?
耳邊的聲響越來越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落葉摩挲,聽著似乎立刻就要殺來了⋯⋯看來老虎沒見過穿著紅衣、倒在地上、渾身無力的食物⋯⋯
意識似乎越來越遠,眼中的景象有些模糊,她依稀感覺有個人跪了下來,冰雪一般的髮絲撫上她的面頰,那人將她抱在懷裡,她感覺到他的體溫,太緩和了,幾乎讓她想立刻閉上眼睡去⋯⋯那人似乎正對著她說話,可是她已經太累了,累得無法辨認那些字句。
眼前的人長得好像先生啊⋯⋯對了,她想告訴他⋯⋯
「我⋯⋯不想嫁⋯⋯咳咳⋯⋯。」
她的嗓音不復往日甜美,帶著些許暗啞,咳出來的氣味還飄著一絲血腥。
這會兒見了他,還是忍不住落淚,那時候的紅蓋頭去哪了?沒了東西遮掩,若是讓先生瞧見她這般模樣,是否又要說她的不是了?
「⋯⋯好,不嫁。」
雲心先生也受傷了嗎?先生的手在抖,嗓音聽起來也不太一樣⋯⋯不過,幸好,先生答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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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張大人還在門外,是否⋯⋯。」凌府總管來到書齋,微微欠身,向案後的男人道。
玉梁張家自知理虧,出事後數度上門,只是首輔大人始終拒見,而今夜,那張大人又在門外求了半天,他也是不忍見年過半百的張大人在這雪夜中癡癡等待,這才來到書齋請大人示意。
「明日再說。」只見大人放下紙筆,將信箋彌封後,招來一旁的小廝,道:「送去宸王府。」
「大人,小的多嘴一句。」見那小廝走遠了,凌府總管道。他也是凌家舊人了,自小看著凌晏如長大,算是凌府中唯一說得上話的一位,此次送嫁之事牽扯太廣,雲中郡主重傷,大人怒極,可這事兒還是得有個分寸。
他見自家大人面色和緩,這又才小心翼翼道:「這外邊天寒地凍的,大人看在張大人這幾年勤勤勉勉,以您馬首是瞻的份上,最少也讓張家有個說法,莫要讓人口舌。」
玉梁張家世代溫厚忠良,在首輔一派中不爭不鬧,屬溫和,只是張家到了這代家主手上似有沒落之意,這張大人才厚著臉皮請求首輔大人作主,想與南塘花家結個姻親。
凌晏如看向黑釉茶盞,茶湯色澤清雅,只是天寒,茶香便淡了些⋯⋯同某些人,少了助力就成不了氣候。
「張家可免,但嫁娶之事不可再提。」語畢,便起身往外走去。
「是、是,小的一會兒通傳。這天冷,大人莫要著涼。」這個時辰,大人應是要去別院,那凌府總管立刻替他披上狐裘大衣,又道:「別院的炭盆、湯婆子、暖襖午時已送到,小的差了幾個伶俐的丫頭伺候郡主,大人若覺得還缺什麼,小的立刻去辦。」
屋外,一地銀白,自她遇險至今已有月餘,深秋剛過,初冬便至,今日下的便是初雪,凌晏如一路行至別院,只見兩位侍女一前一後,各自提著汰換的炭盆出來,接著便往後院去,續添些炭火。
「大人,郡主用藥後,現已睡下。」內室的門虛掩著,木微霜退出內室,輕聲道。近日凌大人日日來瞧郡主,只是每回都在深夜,以至於郡主至今都未見到大人。
踏進內室,只見南面開了一扇小窗,這兒不像外頭一片冷冽,倒是暖活得很。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極熟,臉蛋上帶著兩抹嫩紅,看上去是比前些日子來的好些⋯⋯這段時日片尋名醫,各式珍稀藥石未曾落下,總算是把這姑娘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說來也是她烈性,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
凌晏如脱去狐裘大衣,一席紫衣坐於榻邊,冰涼的大手先是靠近了一旁的炭盆捂熱後,才伸手觸碰她的面頰。
接著抬手又將那額角的髮微微撩起,原先這兒被劃了一道深痕,此刻倒是光滑地瞧不出痕跡,其他被樹枝、硬石劃傷的口子都已好全,聽御醫道,這渾身上下只剩肋骨損傷未癒,尚需要點時間。
深夜溫度驟降,外頭風雪未歇,這內室燃著幾盞燭光,有些昏暗,卻足以讓他瞧清她的面容⋯⋯可比那日好得多。
暗林之中,一身紅裳,倒臥在地,見了他,淚花滿盈,嚷嚷著不想嫁⋯⋯命都要沒了,誰還管這⋯⋯若是不想嫁,為何那時⋯⋯。
手指輕撫過臉龐,在那軟嫩的頰上停留了會兒,他輕嘆。
「⋯⋯先生,終於來了啊。」
這會兒沒料到,本應睡得安穩的人竟是醒了,聽這聲音軟糯,似撒嬌,似委屈,他一時微愣,語氣僵道:「嗯。」
正想退開,就見她微微側頭,臉蛋輕靠在他的手背上,雙眼微瞇,就像取暖的小獸一般,他不忍抽手,只好維持原本的姿勢。
見她如此,凌晏如亦是沉默,瞧她的睫毛在燭光的照映下像極了翩翩蝶翼,惹人憐愛,卻聽她道:「閉目養神了會兒,果然等到先生。」
聞言,凌晏如挑眉。
只見床榻上的女子閉著眼,又道:「昔日在南塘,哥哥教我捉魚,人在則魚隱,若是要順利捉到,一定要讓自己隱沒在叢生的荷葉裡,趁那活魚不備,立刻抓起,這樣才能騙過那賊溜溜的魚。」
「⋯⋯。」他心中一堵。
這每晚趁她入睡後方來探望,倒是讓她頗有微詞,拐著彎罵他是賊魚,只是不曾想,她為了見他竟使著這種小手段,心中無奈輕嘆,一絲暖意鑽入心間。
「今年學生,有幸與先生一同賞雪。」她微微睜開眼,瞧了會兒南面開著的小窗,框景恰如其分,銀雪冬梅月兒圓。
「不過⋯⋯若是能與先生在廊下煮雪⋯⋯不為一樁妙事⋯⋯。」說到後來,嗓音減緩,幾個呼吸間,她便沉沉睡去。
他抬手輕輕碰了會兒她的臉蛋,看來是真的睡著了。想來也是,罵到人了,得償所願,只是她終究抵不過藥效,也不知這期間她多努力戰勝睡意。
然而,廊下煮雪這樣平凡的事,竟讓她惦念,內心的愧疚感又更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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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
凌晏如踏入書齋,只見她坐在一旁,正替他整理書案上成堆公文。
「先生。」見他到來,笑得眉眼都彎了,她又道:「今日可是內閣議事?」
「嗯。」今日下朝後,內閣議事,故而晚些回府,也不知她在這兒等多久了。
回想起總管的話,凌晏如道:「上位者,必得承受悠悠之口,那些話,妳不必在意。」
自他回府,府中蔓延一股壓抑氛圍,一問方知,今日她那兩忠僕見天氣好,想帶著自家主子出門走走,行經街市,就聽酒樓裡的客人調侃——
『雲中郡主年過十八,是個老姑娘了,這會兒好不容易尋到了肯要她的夫家,也不知是命中帶煞還怎地,姻親沒結成,還弄得張大人這翰林學士的官都丟了!』
這話聽了木微霜與林姍二人大叫不好,立刻就想衝進酒樓,看看是誰膽大包天,卻是被郡主攔了下來,只道是不欲與人相爭。
「先生是指何事?哦⋯⋯說我年過十八,是個老姑娘一事嗎?」眼前的女子並未抬頭,只是顧著替他將桌案上的公文分門別類,好似完全不受影響。
「⋯⋯。」凌晏如沉吟不語,饒是腹學五車、三甲及第的他,也不大知道該如何回應,都聽女子在意年紀,遑論是公開談論。
「是啊,那人沒說錯,我是老了。」宣京城內,女子年過十八便不利婚事,除了朝陽大公主以參軍為名而耽誤婚事外,世家名門皆無可能讓自家女兒落得如此下場,像她這般的可是少之又少。
「在我面前説老,置我於何處?」說來,那年他成為花家西席時,她不過六歲,於他而言,眼前女子還是太年輕。
「自南塘別後,先生至今容貌不變,學生不覺得先生老。」這時,抬頭瞧著他,語氣倒是誠摯。
「巧言令色。」他別過身子走到案前,道:「若是日後看上哪家兒郎,改變主意了,興許還能替妳⋯⋯。」
他自然沒忘那日暗林中的承諾,卻也有不欲見她獨身一人。想想那時大婚,就算明面上差人護送迎親隊伍,暗地又有大理寺人馬押後,仍是讓政敵對手有機可乘,刻意破壞婚事,更讓她陷於危難之中,這事他難辭其咎。
「誰都行?」她小心翼翼問道。
「自是未婚,且無不良嗜好,品行端正者。」
「不良嗜好⋯⋯嗜辣算嗎?」她輕聲道,看向他的眼神明亮如星。
凌晏如沒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大膽,這般毫不掩飾的模樣,彷彿在他塵封已久的內心投入一顆石子,那漣漪逐漸擴散,如浪花一遍遍撞擊著心牆,一時半刻竟找不到詞彙,過了會兒才道:「⋯⋯莫要胡鬧。」
前些日子瞧她傷勢好轉,想著她久居別院恐心情沉悶,便讓她來書齋替他整理公文與書冊,甚至不避諱地讓她參與政務,只是如今看來,膽子愈發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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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甫下朝後回到書齋,只見她伏案打盹,他索性自行處理公文,為了不吵醒她,舉手頭足放緩不說,這會兒還得抱著她回到別院,只因天氣寒涼,午後又落雪,睡在書齋恐不利調養身子。
到了別院,一干人見他抱著昏睡不醒的自家郡主,後頭還有個凌府總管撐傘擋雪,各個表情驚慌,只見木微霜立刻迎上來,忙道:『首輔大人,還是讓微霜來吧!』
那木微霜從院門跟到內室,似是想從他那兒接過這條瞌睡蟲,只是這會兒還在落雪,他便一路抱著她行至內室。他步伐不慢,進內室後瞧了眼懷裡睡得香甜的女子,想著身上這狐裘大衣蓋得嚴實,否則這睡得險些流口水的模樣被下僕瞧了去,恐壞了她郡主威儀。
『郡主傷後體力不比從前,可能因此白日貪睡了些。』木微霜道,一邊忙著整理床榻。
『既如此就不必來書齋。』那些公文送來府上前早已分類過,讓她來不過是擔心她在調養的日子裡無聊發慌罷了,再說給她參與政務,也好當作歷練。
只是,將她往床榻上一放,那纖細的手腕還扯著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嘴上還在叨念:『先生⋯⋯雲心先生⋯⋯。』
此時氣氛微妙,身旁的木微霜與幾位下僕尷尬不已,尤其是木微霜,想著自家郡主不停往首輔大人身上揩油,一時都不知該立刻拉住郡主的手還是撇過頭不看。
然而他僅是輕嘆一聲,握住她的手,輕道:『我在。』
似是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抑或是掌心的溫度讓人心安,見她終於放手,他才替她蓋好被、退出內室。
想來這午後插曲,她應當是知曉了,也就是自那日起,她對待他的態度,可謂之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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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來書齋這兒不過一個時辰,她就打起盹兒來,這天冷,加上身子尚在調養,她的小書案旁放著炭盆,四周暖意非常,困倦又起。
似是察覺她的睡眼惺忪,凌晏如道:「睏了就去小憩會兒。」
誰能想到內閣首輔大人的書齋中,還有一處供她小憩用的軟榻,只是這會兒她可不樂意,伏在案上,輕聲道:「先生曾道,自古變法改革者,無論後世如何論功,時下無一善終⋯⋯先生是為了不殃及他人,才至今未娶,是嗎?」
這件事,她早就想問了⋯⋯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先生態度柔和了許多,這些以往不敢提的事,現下都敢當著先生的面提了。
「⋯⋯。」坐在書案前的男人低頭批閱公文,沉默不語。
每回碰到先生不願回答的問題,先生便是如此,她又道:「學生向來以先生做為榜樣,先生欲行變法,學生必定從之,先生不娶,學生不嫁。」
聞言,只見先生蹙眉,冷道:「變法之事,與妳無關,朝廷之事並非玩樂。」變法改革若是行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今日有他護著,卻是難保將來,怎可讓她牽涉其中?
「學生所言亦非玩樂,我不過是願意面對己心。」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她更知道自己要什麼,更懂得把握機會,而入朝聽政一直是她的夢想,若是能與先生並肩變法改革、造福天下黎民,亦不枉費兩人師徒一場,她又道:「我知這變法之路不好走,仍是希望先生指點一二。」
言下之意,這條變法改革之路她是走定了。
只見凌晏如搖了搖頭,道:「翅膀硬了,為師的話也不願聽了。」
「先生成為花家西席,想必當年學生的資質,先生應是認可的,雖說如今比不上先生當年天才之姿,但學生願意花更多時間精進⋯⋯既有幸成為先生門生,自當遵從先生提點,還望先生成全。」
「那年為查一樁私鹽案去到南塘,成為花家西席只是順勢,莫倒因為果。」
只聽先生語氣冷淡,一字一句如寒冰利刃,她的心一點點地冷下去,緩了會兒才艱難開口道:「若是如此,先生又何必佩戴著那枚蓮花玉珮?」
那時她尚年幼,幾次見面後就將這枚隨身蓮花玉珮贈與雲心先生,想她那小身版還得拚了命墊腳尖才能替先生別上⋯⋯誰知十二年後再見,先生的腰間仍是這枚瑩白蓮花玉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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