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飛鳥輕啼。
她微睜開眼,一抹暖陽斜入,窗外枝頭上的麻雀鬧得正歡,嘰嘰喳喳⋯⋯
閉上眼,瞌睡蟲還沒走,這會兒還有些睏意,但渾身舒暢,好似不曾睡得如此安穩,這被窩舒服得像在雲端⋯⋯就是手上這觸感微妙了些⋯⋯摸著略硬,溫潤中滲了些涼⋯⋯她的床有這麼舒服嗎⋯⋯?
驚覺不對,她連忙睜開眼,這才發現原來枕的是先生的臂彎,而那讓她感到異樣的觸感,正是源自於自個兒掌下——先生的胸膛!
想來是昏睡時的自己不知貪涼還怎地,整個人緊緊貼著雲心先生,一手勾在先生頸項,一手探入先生的衣襟,這都不知摸了多久⋯⋯只見先生身上那件中衣早被她弄得紊亂,露出大片胸膛。
意識自己做了糗事,心驚膽跳,卻不想因此擾動先生,便裝作未醒的模樣,轉身往一旁靠去,順勢將兩手抽回。
然而,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剛起,忽見腰間大手一攬,硬生生阻擋了勢頭,於是她又回到了先生懷中⋯⋯兩隻小手懸在半空,距離先生赤裸裸的胸膛不過一指距離,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渾身尷尬,卻又得維持自然。
見動靜似乎已平,她微微睜眼,映入眼簾的仍是那白皙卻硬挺的胸膛,衣衫半掩,近得像是感受得到肌膚上傳來的溫度。
而這樣一動,兩人的髮絲如魚水交融般披散開來,也不知是誰的青絲落入了她的衣領,一股麻癢傳來,忍得她難耐不已。
⋯⋯彷彿察覺了她的躁動,腰間的大手落在了頂上,接著有節奏地撫了會兒她那柔軟秀髮,像是在安撫著她似的。
這細微的舉動令她心中暖極,卻不敢抬頭瞧瞧擁著她的男人。
想來先生早已甦醒,這會兒還躺在床上估計只是為了陪她,平時天未亮先生便要上朝,若非聖上特許七日婚假,而她又這般「纏著」先生,雲心先生恐怕早已在書齋辦公了罷。
未免耽誤先生,她便想裝作剛醒的模樣,卻在行動前一刻忽然意識到,昨晚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睡了,面上胭脂似是未卸,經過一晚也不知成了什麼鬼樣子,先生是否瞧她這模樣一整晚⋯⋯越想越不對,慌得想立刻離開被窩。
這一慌便止不住腦中思緒,如今兩人身上只著一件中衣,對於昨晚印象模糊,記憶只到她喝了酒,還跟先生索吻了,但之後的事壓根想不起來,瞧身上這件柔白中衣不是昨日出嫁穿的那件,先生不僅替她脫去嫁衣,還替她⋯⋯更衣?
方覺晴天霹靂之際,忽聽屋外輕響,只感覺先生將她往榻上輕放,便拾起外袍披上,走出內室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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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香案已備妥,時辰可要再延?」
「延至午時。」凌晏如道。
站在門外的是凌府總管,昨日新人大婚,按禮今早應到祠堂祭拜,這鮮花素果、三牲六禮備好多時,只是辰時了也不見自家大人與夫人。
平日大人天未亮便起,還不曾如今日這般,想來是昨晚洞房之故,但考量祭拜還得看時辰,這凌府總管有些為難,就怕擾了大人與夫人。
「不、不必延後,我一會兒便好。」忽聽內室傳來女子聲響,伴隨著腳步聲,緊接又是驚呼又是碰撞,好似忙碌得很。
凌府總管一聽邊知是自家夫人,他面色尷尬,忙道:「不急、不急,夫人慢慢來,午時、未時都可祭拜。」
他多瞧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只見大人面上淡然、眼神清澈,怕是早醒來多時,且大人素來嚴謹,但此時只披著一件外袍,裡邊的中衣領口卻如此鬆散,便懷疑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一雙眼不知該往哪擺。
方才,他見時辰已到,便差了下僕們去提醒大人,卻聽那一干小廝侍女推託,道這特殊日子誰敢去敲主子的門,於是這苦差事便落到他頭上,想來他身為凌家舊人,大人不會太過為難才是。
這會兒還在陪笑,忽聽自家主子道:「一會兒過去。」
接著那門當著他的面立刻關上,那凌府總管忙道:「好,好的!」4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PfLkcP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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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日插曲,她總擔憂壞了先生顏面,一刻也不敢怠慢。
那日到了祠堂,只見眾家僕等著他倆,總管見人到了忙趕著時辰開始操辦,現場無人敢吭一聲,雖說首輔大人治下頗嚴,這府中風氣也是嚴肅自持,但她正式入府第一天就睡過頭,不免感到自責。
那時她向著凌家先祖誓言,入了凌家,便應善盡妻子義務,伺候夫君、盡開枝散葉之責⋯⋯只是自新婚以來,鮮少有她可幫上忙的地方,別說開枝散葉了,各種瑣碎雜事都有下人搶著做,她除了偶爾替先生草擬公文、做些茶水點心外,似乎沒什麼用處。
轉眼七日婚假已過,這日先生早朝,醒來時發覺床榻已涼,一問才知先生著了朝服,一會兒便要出府,她趕緊洗漱一番,匆忙趕至門前。
瞧時辰差不多,凌晏如正準備踏上馬車,這時見她來了,便收腳往回走,蹙著眉,道:「怎麼不多穿件衣裳?」
天既未亮,寒意尚在,這時只披了件外袍顯然不夠,便脫去自個兒身上大氅給她披上。
「先生怎麼不叫我?」她語氣略顯委屈,心道兩人同床共枕,先生準備要上朝了卻不叫醒她,在宣京多少大人出府前髮妻都要來送的,要不是她事先交待了下人,否則睡到日上三竿都有可能。
凌晏如只是替她攏好大氅,並未回應。
「夫人有心了,大人這不是疼惜夫人嘛。」那凌府總管也是見慣大場面的,見主子沉默,忙出來打圓場,邊說還不忘了瞧一瞧兩人,尤其見自家大人似無不悅之意,又道:「這天未亮,大人是想讓夫人多睡會兒,瑣事有小的打理,夫人不必操心。」
見總管八面玲瓏的,她也不便多說,想著改日再與先生商議,何況眼前還有其他家僕在,便微微欠身道:「先生慢走。」
「嗯。」凌晏如上車又叮囑道:「記得再去睡一會兒。」
「好。」
與凌府總管目送先生出府,轉身便見總管笑著打趣:「夫人來到凌府多日,這稱呼⋯⋯也可改口了罷。」
「咳咳!」她面色微窘。
這事也被林姍等人打趣過,道她與先生如今關係不一般,怎麼還稱呼對方「先生」,便笑著讓她改口,道有夫君、良人、外子、相公等稱呼讓她挑,可她卻始終覺得沒臉皮,不肯喚其他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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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
許是那日她貪早起床送先生上朝,連續幾日早晨府內都靜悄悄的,不僅沒有下人從旁提點,連馬車都停在府外,倒讓她安穩地睡到自然醒。
這日見雲心先生得空,她替先生泡了一盞洞庭碧螺春,道:「先生可還記得那日在祠堂的誓詞?」
「記得。」凌晏如拾起茶盞,瞧著她道,眼神通透,好似早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嗯⋯⋯我入府多日,卻有違祖訓,怕是德不配位,恐不服眾。」
新嫁娘初入夫家,依禮應於祠堂背誦祖訓,於夫家長輩面前表示日後應當守訓云云。我朝雖開放,但這約束女子行為,如婦德一類的書不在少數,她在出嫁前按照禮俗也受過婦德教習,自夫君晨起到就寢,何時該做什麼、說什麼都有明確規範,世家大族格外重視此道,而凌府雖人丁單薄,可在宣京仍是地位超群,如今她入凌府多日,絲毫沒有半點為人妻的模樣,唯恐讓人說閒話。
她自大病癒後,總需較長的睡眠,便想著讓侍女叫醒自己,只是那日過後,非但無人叫她,且每日早晨家僕們經過都得放輕手腳,就怕吵醒了她,幾日過後也知道這當中莫約有著雲心先生的手筆。
「凌府不比其他,虛禮可免。」凌晏如道,說來他就是不願意讓她做這種無謂之事,在他看來,約束女子行為的事或許在某些世家望族有用,可他上無高堂,亦不是慣於讓人服侍的性子,那些僅僅是虛禮,在他凌府還不如免了。
她見先生說得如此乾脆,原先想過的幾個理由通通派不上用場,還想再爭,便聽先生走到棋桌旁,道:「今日閒暇,同我下一盤棋。」
前些日子忙著婚禮,婚假期間摺子公文也沒少往府中送,今日見先生得閒,看似興致高昂,她便道:「許久不曾與先生切磋,還望先生手下留情⋯⋯只是,若是我贏了,方才的事⋯⋯。」
聞言,凌晏如拾起茶盞,啜飲一口,道:「若妳贏了,便依妳。」
「當真?」原本無望的事,仿佛讓她看見曙光,這事情或許有解。
「絕不食言。」凌晏如點頭道。
半個時辰不到,一盤棋,勝負已分。
她瞪著眼前棋局,滿臉不可置信,手中黑子懸在半空,猶豫再三,她終於放棄,將黑子放入木盒中,道:「是我輸了。」
「思路清晰,卻過於急躁。」凌晏如坐在棋桌一側,背著光,眼中鋒銳之氣不減,姿態卓絕。
眼前的男人棋風向來穩健,鮮少如此刻這般雷厲風行,她師承自他,在棋藝方面也算半個高手了,但這雷霆手段卻恰恰對著她使,一時間難以接受,又聽這般點評,從懷抱著希望到落空,心中鬱悶至極,瞪著那吃光黑子的白色牢籠,好一會兒才道:「先生所言極是⋯⋯只是不知道先生下手如此重。」
不等他說話,她輕聲道:「時辰不早了,先生還是早點歇息罷。」
說完便自顧離開,徒留凌晏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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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就寢前,凌晏如才聽下人道:『夫人今日忙碌,恐不便服侍。』
⋯⋯言下之意竟是讓他自己睡。
心想莫約是晚間棋局一事,便特意來到她的房裡,果真見她在房中,手中拿著針線,似在做著女紅。
「先生怎麼來了?」她抬頭瞧了他一眼,接著低頭認真縫著手中物件,竟是沒打算與他多說。
「香囊?」他問道。看上去有模有樣的,還真不知她會做女紅。
「嗯,不擅此道,但⋯⋯想給哥哥做一個。」
他是知花忱下落未明,也知她始終不曾放棄尋找⋯⋯但,只聽過妻子縫香囊給丈夫的,沒聽過妹妹縫給親哥哥的,即使不擅此道,非得趕在這時辰縫製?
猛然憶起十多年前的南塘街市,他帶著年幼的她見證了一場婚禮,那時的她竟道她最愛哥哥、要嫁給哥哥⋯⋯想起了往事,心中說不上是何滋味,他只道:「此刻夜深,改日再做吧。」
「也是。」她點點頭,將手中材料收入盒中。
見她收拾了一番後,走到門邊,開了門道:「先生還是早些就寢罷⋯⋯先生既道虛禮可免,那恕我不便服侍了。」
「⋯⋯。」同樣的話,再聽一次,仍是刺耳。
「哦,對了⋯⋯先生也曾道,嫁了人當以夫家為重⋯⋯先生說了什麼,學生謹記在心。」
他立在門前,居高臨下瞧著她,卻見她毫不避諱地直視過來,他心道,果然是晚間那盤棋手段過激惹她不快了,便揀了前陣子她二嫁的事情說嘴,那時他以師長之姿告誡她,這時提了出來,似想給他添堵。
他心想,分房睡或許她還能睡得安穩些,便點頭道:「妳也早點歇息。」
為此,床榻空了幾日,他竟開始後悔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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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近子時。
也不知是如何養成的習慣,這幾日沒了先生陪就難以入眠,披著外袍走出屋,喚來守夜的家僕一問方知,先生竟還在書齋辦公。
一心掛念,隨著提燈指路的小廝一路走來,她小心翼翼地踏入書齋,只見先生坐在書案後閉眼假寐,面色似有倦意。
她想夏夜仍是涼風徐徐,恐受風寒,拾起一旁架上長袍披在先生身上,饒是她動作輕盈、步伐緩慢,仍是驚擾了先生。
大手迅速握住她的手腕,猛然一驚,差點就叫了出來。
手中長袍落地,她呆若木雞的模樣倒讓凌晏如皺著的眉平緩許多。
「是妳。」他瞧了一眼她身上單薄的穿著,再瞧著一旁沙漏,道:「這時辰怎麼還沒睡?」
愣了會兒,她這才緩道:「聽下人說先生還在書齋,便想來看看⋯⋯。」
「過來。」平時這時辰她早已睡下,此時夜深特意找來,又見她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心中過意不去,將她往懷中一拉,道:「是我之過,下次進來動靜大些。」
猝不及防地被先生拉到腿上坐著,一時間還難以反應,忽瞥見桌上一張摺子顏色不大一樣,細瞧了會兒才發現上頭寫的竟是新稅策的施行方式,載明了施用對象、稅制額度等等,最後頭還有幾行朱色批注,她瞧著便挪不開目光,一雙靈動慧眼好似閃著光芒。
見她如此專注,一轉眼就忘了方才的驚嚇,他心中玩味,卻裝作冷肅的模樣,道:「聖上批下來的摺子,妳瞧了,可要遭罪。」
聞言一驚,她連忙挪開視線,道:「如此重要之事,先生怎地讓這摺子放在案上?!」
「若無許可,無人敢進書齋。」
先生這話可是拐彎抹角地說她不請自來?她冷回:「若非先生仍在書齋,我何須過來?」
越想越氣,立刻就要離開先生的懷裡,正要動身就見腰間大手施力,將她牢牢攬住⋯⋯見自個兒動彈不得,她索性扭頭不看他,瞧著奏摺上頭的批注。
凌晏如想到深夜時分她特意過來,不由得感動,可又見她這般拗,這會兒還猛盯著那摺子,道:「再瞧,可要罰妳了。」
「若是不讓我瞧,這張摺子先生就應該立刻收了,可自我進來到現在,也不見先生動作。」
「⋯⋯。」凌晏如無語,心道,好個伶牙俐齒。
她見先生似乎拿她沒辦法,心中一喜,頗有小人得志的樣貌,問道:「這摺子我要瞧完了,先生可想好怎麼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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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
她雙手抱胸,面壁側躺,閉上眼無視一旁動靜。
「生氣了?」身後的男人伸手過來,輕攬著她。
「學生怎敢生先生的氣?」中了圈套,這會兒說話陰陽怪氣,同床共枕也只留了一個背影給雲心先生看,婚後對先生的態度也逐漸大膽了起來。
鮮少見她這般,凌晏如倒覺得有趣可愛,便多說了句反話:「現在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是,長大了不可愛了,難怪先生一開始不肯娶。」她冷回,一邊還忙著撥開那隻想過來牽她的手。
「⋯⋯妳早年還道,要嫁給花忱。」想起前幾日那縫製香囊的事,他想了三天還是不明所以,難道是因為他沒有配戴香囊的習慣,這才沒有打算替他縫製?
「原來先生沒忘。」當年的童言童語先生還較真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始終心悦先生,先生也是知道的,此刻卻偏偏提起這樁舊事,心中氣憤,抱胸的動作帶著情緒,小臉皺得跟包子沒兩樣。
凌晏如見她忿忿不平,這新仇加舊恨,也難怪不待見他,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仍無半點負面情緒,只覺得她可愛的緊,對她的認識又更深了些,平時總是知書達禮的形象,現在還會鬧脾氣了。
「沒忘,所以⋯⋯,」他靠了過來,身子離她更近,唇湊到她耳邊,輕道:「不敢怠慢夫人。」
「⋯⋯。」耳邊麻癢,她躲了一下,又想著不能這樣畏縮,便忍耐著不動,過了會兒才道:「我才不敢怠慢先生。」
「那,何故三日清粥小菜?」他道,語氣不見怨懟,滿足口腹之慾非君子所求,身外之物他向來看得輕,說「清粥小菜」也只是誇飾,首輔府菜色不差,只是連連三天口味清淡,他慣於配菜的蜀中辣椒醬也不見蹤跡,想來是她的傑作。
「咳,天熱⋯⋯換個口味罷。」她胡亂回答,心想三天了先生才提,顯然也不是這麼需要辣椒醬?
「都依妳吧。」他輕笑一聲,抬手輕輕把人往他這兒靠,只見她終於肯把身子轉過來了。
「先生居然肯為了辣椒醬讓步。」
她縮在他懷中,眼神還帶著試探,說得話卻讓凌晏如好笑,他道:「嗯,妳說是便是吧。」
語畢,讓她枕在自個兒臂彎裡,一手擁著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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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凌府大門。
她見馬車已備好,站在門前,等會兒便要送先生上朝。
接過小廝遞來的大氅,她細瞧了才發現,竟是前些日子在南塘蓮花季,先生抱著她行於街市時,披在她身上的那件。
一時回憶湧上心頭,想著那時先生是不是已改變心意了,這才如此招搖?
⋯⋯哼,昨日還道她不可愛⋯⋯討價還價了才肯讓她送,要不是以辣椒醬要脅,先生說不定還不肯呢。
「夫人⋯⋯。」
一旁凌府總管小聲提醒,她連忙回神,只見眼前一隻大手伸來,她才意會,忙將手上大氅遞給眼前的男人。
現下的他與昨晚大相逕庭,上朝時的裝扮更顯威嚴,面色冷肅、不苟言笑,那雙凌厲的眉眼更是讓人寒顫,幾位家僕垂首站在一旁,無人敢瞧先生一眼⋯⋯可誰能想到昨晚這讓人膽寒的男人還跟她討價還價,道府中伙食清淡、沒有辣椒醬便食之無味呢?
原本說好了早上讓她學著打理,結果醒來時見先生已經著了朝服,一身清爽,好似即可就能出府,她見了連忙起身躲進屏風後梳洗,急道:『先生怎麼又不早些叫我?』
『都是瑣事,不甚重要。』
更衣後她走出屏風,見先生背對著她,手上正拿著一本詩集,顯然是等她時打發時間用的,她連忙走來,道:『瑣事我也能做的。』
『哦?』只見雲心先生放下手中詩集,瞧著她似笑非笑道:『例如更衣?』
她盯著眼前的男人,早上的插曲讓她不禁覺得這人表裡不一,方才在房裡這樣鬧她,現在卻是這樣冷肅、生人勿近的性子。
「酉時回府用膳,若是遲了不必等。」
「嗯。」她點點頭,晨光中見先生一襲華貴紫衣,面色冷然,卻俊逸非常。
心中有些蕩漾,見下人們垂首瞧不著他倆,她便靠了上去,瞇起眼想跟先生討個吻⋯⋯就像洞房花燭夜那日⋯⋯
「若閒來無事,可去書齋⋯⋯不必操心香囊的事。」邊說,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眼中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待她回神,先生的馬車已出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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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過後,先是開了內閣會議,午後又去了趟大理寺,回府已近傍晚。
「大人,晚膳已備妥,夫人正請大人一塊用膳。」總管笑道。
「讓夫人先用,不必等。」回府後先更衣,一來一回怕餓著她了。
總管面有難色,前些日子自家主子似乎是讓夫人不高興,大婚沒幾日就分房睡,可嚇壞他了,這不,今早夫人親送先生上朝,晚間又親自下廚,就這番心意他都動容了,為了大人的幸福,他可是厚著老臉幫襯吶。
「大人,今日這桌菜是夫人親做的⋯⋯大人還是別拂了夫人一番心意。」
聞言,凌晏如心中一暖,點頭答應,隨著總管一路行至偏廳,滿桌家常菜,一瞧就不是府中廚子的手藝,不過他甚是感念。
「先生今日辛苦。」她道,忙幫著佈菜。瞧著是有些新嫁娘初試手藝的模樣,往常也吃過她做的糕點,口味賣相都不錯。
兩人用膳,一路無話,他卻想起今早的事。
許是他今日面上少了往常的冷淡肅穆、多了些淡然笑意,倒是惹得大理寺一幫人嘖嘖稱奇,玉澤更是沒分寸,直嚷嚷南塘兔子肉有多好吃。
『咱們首輔大人就是嚐過南塘兔肉,這眉眼才如此和藹,平時皺得都能夾死蚊子。』玉澤道,大理寺的人圍著他,紛紛好奇這兔肉到底多厲害,居然能讓首輔大人心情如此好。
『玉澤先生,這南塘兔肉這麼神奇?』幾人說話的聲音小,凌晏如坐得遠,卻聽得分毫不差。
『改日我也去南塘嚐嚐這兔肉罷。』
『非也、非也,這兔肉沒有機緣是嚐不了的。』
越聽越覺得這群人吃飽撐著,他索性到檔案室抽了一卷陳年懸案,限他們一週內找出線索,若是沒有就自請發配,看是越陽還是金蘭,越遠越好。正想著是否要讓玉澤去一趟鄔蘭時,便見府中小廝送來食盒,道是夫人特意做的一道湯品,說這三伏天暑氣難消,要給大人解酸的。
解酸?他有些困惑,直到見了食盒中的字條才明白——聽先生的話,香囊不做了。
大理寺那群光棍初見食盒,還以為有什麼好東西,發現沒份後又悶頭去找線索了⋯⋯只剩玉澤還在一旁涼道:『首輔不喜喝甜湯,看來兔⋯⋯咳、夫人是不了解,我可代勞。』
『鄔蘭的羊雜湯也不錯,要不你去代勞。』
玉澤一聽,忙道府中有事,隨即離開。
他瞧著那張字條,心中好笑,便收入懷中,將那道甜湯喝完後,回了一張字條——有心了。
思緒回到餐桌,下人們收拾著殘羹碗盤,接著送上茶水點心⋯⋯窗外杏花開得正盛,廳內茶香裊裊,見她低首看書,蔥指勾著書脊,柔夷似若無骨,額間一縷髮絲滑過、逗留在頸邊,青絲雪肌,姿態婉約,這時刻頗有歲月閑靜、時日良安之意。
不曾想,眼前的女子外表看似嬌弱,實則內心剛毅,還懂得用一道甜湯暗諷他⋯⋯
「先生瞧了這麼久,可是眼前的茶點不合胃口?」許是他眼神太過炙熱,惹得她開口。
「並無。」
「⋯⋯先生若是還想吃下午那道甜湯,後廚還有。」那雙眼中盡是笑意,說到後來,不停上挑的嘴角更是洩露了情緒。
「膽子愈發大了。」這話中之意他怎麼會不明白,相處了些時日,她有什麼情緒都表現在臉上,那雙眼更是格外靈動,眨呀眨地,似是想說:聰慧如她,這會兒多備了些,就算先生醋勁大,也不怕他吃。
「我這是以德報怨,特意做了先生愛吃的點心。」只見她抬手指了指眼前一道紅通通的辣湯圓,道:「為了做這菜,還特地向廚子請教,先生卻這樣說我。」
那道辣湯圓,看上去有九成像,顯然是盡心盡力了,他拾起調羹,道:「何怨之有?莫約扯平了罷。」
只見她皺著鼻子,冷哼道:「先生今早還讓我一個人傻站著,家僕們都瞧見了。」
一聽,他心道,原來是這事兒。當時見她那個樣子覺得有趣,早不討晚不討,偏偏挑了那時候,便起了玩心,誰知現在讓她記仇了。
想起此事,不禁浮現笑意,又惹得她賭氣道:「這辣湯圓不合先生胃口,下次還是讓廚子做吧。」
凌晏如勺起一顆辣湯圓,嚐了一口,口味竟與平時的相去不遠,道:「夫人手藝不錯。」
鮮少見他這樣直接,她面色微紅,轉過身不去瞧他,小聲道:「那道甜湯也不見先生評論。」
那道甜湯若說好,便是應證了所謂的「解酸」,即是他承認他醋了⋯⋯若說不好,又不忍她難過⋯⋯而她知他是萬不可能這樣說的。
他心中瞭然,心道這以退為進的小把戲,在他面前可是稚嫩了許多,這餌他偏偏不上鉤,反道:「君子當以德報怨⋯⋯這現下無人,是該一償夫人夙願。」
這話一出,倒讓她羞澀起來,這明擺著眼前的男人不打算跟她計較了,反而還惦記著今早的事,更特意強調此刻沒人看著,她可以放心向他⋯⋯
骨碌碌的大眼先是瞧了瞧外邊,家僕站在廊下背對著,確實沒人看著⋯⋯而兩人坐得近,她幾乎一下就碰到他了⋯⋯躊躇了會兒,終於鼓起勇氣,向他靠去——
蜻蜓點水⋯⋯方覺不夠,還想深入,忽然一陣痛感襲來⋯⋯
「好辣——!」她居然忘記方才先生吃的是辣湯圓!而偏偏讓先生吃辣湯圓的,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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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用布包冰敷,一邊瞪著眼前的罪魁禍首。
晚間的插曲讓她印證,不是先放餌的人就是贏家⋯⋯而是知道愚者想要什麼,又抓準時機投餌的人,才是贏家。
「還疼?」
「疼得三天都好不了。」她悶道,此生簡直不想再嘗試,這般痛並且快樂著的感受⋯⋯這天底下,有誰的吻這樣「火熱」?哦,有的,眼前這位。
進了書齋後,只見她立刻坐到窗下臥榻上,離他的書案遠遠的,見她如小鹿般警戒,不由得好笑,道:「過來我瞧瞧。」
卻見她搖搖頭,嚷道:「先生用八人大轎來請我也不過去。」說完拾起小銅鏡,仔細打量著自個兒嘴唇。
「已讓總管去太醫院取藥,再等會兒。」凌晏如見她這般在意,也有些過意不去,可又瞧她照鏡時的表情古靈精怪,一會兒嘟嘴,一會兒齜牙咧嘴的,心中一嘆,走了過去。
「先生別過來。」見他動作,她連忙起身。
凌晏如無視她的掙扎,徑直抽走那面銅鏡,抬手托起她的臉蛋,細瞧了會兒,見原先紅腫的雙唇已然消腫,這會兒看上去完好如初,摸著倒是冰涼軟嫩,雙唇透著些許嫣紅。
「先生莫要再摸。」她告誡,現在已經不相信先生的為人了,見先生這樣觸碰,只覺得眼前的男人瞧上去像狼似的,忙道:「先生不許再親。」
見情況好轉,凌晏如心中一寬,可聽她這般說道,不禁挑眉,心道造成這局面的可不全然是他,方才在餐桌,貼上來的是她、伸舌的也是她,這會兒倒是做賊的喊捉賊了,道:「若我偏要?」
不等她回應,乾脆把人摟在懷裡,輕吻上去。
⋯⋯耳鬢廝磨一陣,他稍稍退開,見原本還有些慌張的人此刻倒是安份,面色微紅,雙眼迷離,唇色水潤,讓人想再一親芳澤。
「可還好?」他見她緊緊揪著他的衣衫,不免有些擔憂,唯恐這樣的觸碰讓她不快,雙唇才好,若是碰了怕不是又要疼半天。
「嗯⋯⋯不疼。」她輕聲道,眼神還瞧著先生的唇,想著這唇方才瞧著還挺萬惡的,這會兒竟讓人如此沉醉⋯⋯不禁又想靠近了些。
凌晏如索性坐了下來,將她抱在腿上,讓她靠著自己。
窗下,兩人相擁,唇齒交纏,等到分離,才發現腿上的人兒衣衫不整,外袍倒是乾脆地落了下來,中衣領口微開,露出白皙肌膚與精巧的鎖骨,頸上一條紅繩鬆鬆繫著,隱約瞧見了最裡面的肚兜。
而他也好不到哪去,緊緊貼著頸子的高領常服也被那雙小手撥得亂了,腰間繫繩已開,暗色外袍亦是揉得不像話。
輕撩那秀麗長髮,見她雙頰染上紅暈,眼神恍惚迷離,揪著他的袍子悶頭不語。
凌晏如正想著是在這裡兒還是回房時,忽聽門外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見凌府總管大汗淋灕的闖了進來,喜道:「大人,太醫院的藥取來——」
聲音啞然而止,又見凌府總管趕忙退了出去,道:「對不住、對不住!藥放外邊,大人夫人自便,小的先離開!」
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萬分尷尬,連忙從先生腿上離開,儘速收拾自己後也道:「不擾先生辦公了,我先離開。」
「⋯⋯。」
她一離開,這場面頓時冷清了起來,凌晏如坐在書案邊,早就沒了心情辦公。
那日過後,大人書齋成了凌府禁地,若無批准,誰也不敢走進方圓之內⋯⋯只是這命令,卻是來自凌府總管,只道大人公務繁忙,切莫打擾,就算傳出什麼奇怪聲響,也切莫去看。
家僕們向來聽話、明分寸,眾人皆安份守己,唯獨經常出入書齋的凌府夫人還不明所以,以至於某日午後閒暇,這情況又失控,她慌張至極,卻見先生面色淡定,絲毫不受影響,這才明白了總管的貼心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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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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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個笑話
其實我懷疑花忱是被首輔大人做掉的4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06OQrofm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