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到達了總站。天空呈現出一片無盡的黑,好像想要借此來掩藏些甚麼。掩埋在黑夜裡的究竟是甚麼,是曾有過的悲慟,是尚未實現的祈願,還是一片荒蕪。沒人能看破,或許我們連自己都人生也未曾看破,又怎麼去看透蘊藏在世間的所有。從前覺得來日方長,於是不惜一切地奔向遠方。長大後才驚覺原來光陰也有限期,在月落以前先好好把眼前的夕光收進心底。都去做吧!誰又能確定自己還有明天,還有以後呢?在這一刻鐘,向依清楚自己想要與之度過的人是符騫,這樣就足夠了。只是,她還想要確定的是,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想法。
他們沿著海傍散步。走著走著,向依看到海傍盡處是一家餐廳。那家餐廳室外用餐區域挺大的,放眼望去有大概十多張飯桌設在海傍的行人道上。在踏進餐廳範圍之前,海傍左側的延申台吸引了向依的目光。這一幕,又再次重現了。腦中閃爍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象相互重疊著,記憶中的他難道就是眼前的他?已經十年了,向依早已不再期望能夠見到那個人。她只悄悄地在心間騰出了一個位置,安放著那些不再鮮明的記憶和那個輪廓早已模糊褪色的他。十三歲的她懵懵懂懂,從不知何為感情。她只記得別離時的失重感以及沒能好好道別的失落。他存活在記憶裡的時間遠比現實還要多,所以她也想過興許自己留戀的只是當時的歲月,而佇在記憶當中的他或許也只是一種臆想。
符騫見她一語不發地凝望著前方,雙眼又透出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可這一次跟往昔的目光有些許不同,像是多了一絲柔情。「你常來這邊嗎?」符騫正想要開口,沒想到向依會比他率先打破如今的靜默。「其實也不是很常,只是這裡對我算是有些特殊的意義吧。」聽到符騫的這句話後,向依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她好像還能感覺到脈搏正慌亂地跳動著。「我好像也來過這裡,很久很久以前。」此刻的向依連聲線都在不自覺地顫動著。「這邊好像是蠻有名的觀光景點。只是近幾年被其他網紅打卡點取代了。」「大概十年前吧!我在這裡認識了一個女孩。我也不曉得這算不算一見鐘情,但她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可當時家裡發生了一點事情,搬家以後就沒再聯絡了。說實話之後也談了好幾段戀愛,但都沒有那種感覺。我知道這樣說也許很自私,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有很用力地去愛,只是好像不管怎麼努力都差了一點甚麼。」「那個女生是怎麼樣的呀?能形容一下嗎?」向依壓制著內心的激動,故作鎮定地問。畢竟過了那麽多年,記憶中女孩的輪廓已變得模糊不清,符騫努力思索著。「她啊……具體的樣子我已不太記得了。但我還是能清楚記得她目光裡總有著……」此時的向依轉身面向符騫,泛著淚光的雙眸毫不避諱地直視著符騫。
是她。「你……?真的是你嗎?」符騫差點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眼眶中的淚光模糊了向依的視線,她用盡全力點了幾下頭,仿佛已耗盡了畢生的力氣。終於找到你了。他們心裡暗自說著。忽而間他們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震動,兩人驚愕地看著彼此。符騫站著的延伸台地板慢慢浮現了一條裂縫,而裂縫正在以疾風般的速度不斷延長。符騫立即牽起了向依的手,打算往餐廳的方向奔跑。但此時的伸展台已裂成兩半,噗的一聲兩人同時掉進了水裡。向依不會游泳,於是只牢牢地抓著符騫。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符騫一直緊握著向依的手,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游上水面。讓他感覺奇怪的是,他好像怎麼游也無法游上水面,仿佛有一股莫名巨大的阻力在抑制著海中的一切。符騫仍在拼命地往上游,卻發現與向依拉著的手正漸漸鬆開。他下意識地看了看,發現向依已閉著雙眼,好像漸漸地失去了意識。糟了,原來向依是不會游泳的。眼看著逐漸下沈的向依,符騫用力地把她拽入懷中,生怕渾身乏力的她會就此沈入海底。這一次,他會抓緊她的,哪怕花光一生的力氣。可是那股莫名的阻力好像越發強烈,此剎的符騫也開始無法正常呼吸了。他用盡餘下的力氣在掙扎,到後來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他只記得自始至終都緊抱著向依,心裡思忖著如若這是他們今生的宿命的話,那麼請讓來世的他們再次相逢。這一次,沒有錯過,沒有等待,沒有波折也沒有虧欠,就讓他們好好的遇見,好好地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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