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吧?」執帆跟向依眨了眨眼,向依卻只翻了白眼以作回應。球場上的女生都在起哄著,有些更舉起印有執帆樣子的手幅在吶喊著,好不熱鬧。有幾個女生穿過了人群,向執帆遞上毛巾跟冰水,臉上還顯露出一副羞澀的神情。「喂!幫我買瓶水!我口渴!」執帆在喊著。向依明知道他是在喊她,但她只裝作聽不見,甚至加快了步伐走向看台。她不想辜負他,不想再次成為他墜落的原因。何況現在她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又該怎麼去回應任何人的感情?
籃球賽在一片喧鬧中開始了。今天舉辦的是聯校籃球賽,比平常的球賽來得還要盛大。看台基本座無虛席,每個人的心情都尤為亢奮。向依的目光一直都在籃球場上,思緒卻仍在不斷交纏著。如果符騫在就好了,哪怕他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但如果他在,至少她會感到比較安心。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座被大海環繞的孤島。她無從訴說,也沒人會明瞭。她好像被困在過去與未來的縫隙之間,而當中的時間又該如何計算呢?目前的賽事勢均力敵,兩隊的積分不相上下。不知不覺比賽已經剩三分鐘了,場內的氣氛越發激烈。現場的吶喊打亂了向依的思緒,於是她乾脆暫時放棄思考那些沒有答案的問題,把專注力轉回籃球場上。此刻的執帆拿著球,高大敏捷的身軀成功躲開了敵隊的圍攻,輕而易舉地把球投進了籃。球隊大部分的成員都是四,五年級的師兄,可單靠外表來看的話絕對看不出來執帆僅是一年級的新人學弟。大概是因為他出眾的身形以及精湛的球技才破格讓他加入校隊的吧!向依對此可是很客觀的。她也認同執帆各方面都很優秀,但他並非她想要尋覓的那個人。世人常常都在追尋著最好的生活,卻忘了最好的未必是你最想要的。這大概也是為甚麼現在的人無法輕易滿足的原因。窮一生都在追尋著人世間的繁華,為了得到旁人所艷羨的一切,可當你花光了一生的力氣,終於得到的時候。你終究會發現那一切都只是幻影,如那時的你一樣,一戳即破。崩裂以後四處散落,可笑的是你竟無力拾回,只能任由時間無情踐踏。恍然間,你回身一看,才發現自己一直囿在原地,不曾前行。原來被吞沒的,自始至終都只有自己。
球賽只剩下一分鐘了,全場都進入了一個緊繃的狀態。向依的視線一直都專注在球場上,想看看如今是誰拿著那顆神聖的球。終於找到了,穿著別校隊服的男生正拿著球。那個男生背對著向依的方向,在他面前有數個男生在左右晃著,似乎想要找時機奪取他手中的球。男生淡定地用手拍了幾下球,仿佛在思考著甚麼。幾秒後,他忽然把球拿起,身子輕快地躍了起來,以不急不躁的姿態把球投往籃架的方向。全場都屏息以待,那一剎間幾乎連呼吸的聲音難以聽見。
咚的一聲,球輕快地進了籃框。別校的同學們瞬間站了起來,熱烈地歡呼著。而向依這邊的觀眾席頓時鴉雀無聲,與對面的觀眾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現在的向依當然沒有任何感覺,畢竟如今的她已是不輕易把情感顯露於人前的成年人了。可她還是有點擔心執帆,比賽前他還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如今的他一定很挫敗吧!向依的目光遊走在籃球場上,一直在人群中尋找著執帆的身影。球員們都已經消失在球場上了,也許都因落敗而失望退場了吧!場上只剩下別校的球員在相互擁抱著,向依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剛才那個投進關鍵一球的男生背影上。此刻他只駐在原地,漠然地看著面前激動的人群。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此刻的向依能清楚地明白這種不可言說的感受,就好像你能察覺到周圍的一切,卻無法真切地感受它。
向依的視線牢牢地盯著那個男生的背影,只看到男生用上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身子自然地轉至右邊。那側臉的輪廓怎麽那麼熟悉,向依仍緊緊地盯著男生的側顏。男生漸漸轉過了身,好像想要看一下背後的觀眾席。而在他回身的那一瞬,向依的世界頓時靜止了。是他!是他!向依激動地站了起來,正準備著大聲喊他的名字。她也知道眼前的他也許並非那個他,可她已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了。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在向依準備開口的那一瞬,也不知是否因為此刻站立在觀眾席上的她過於顯眼,他的目光也慢慢地轉移到她身上。
符騫沈默地看著眼前喧鬧的畫面,他已無法為此感到興奮了。畢竟他此刻的心思並不在這裡,他慢慢地轉過身子,想要環顧整個籃球場。另一邊的觀眾席黯然無聲,想必是因自己學校的球隊落敗而有感失落吧!一個身影頓時映入了符騫的眼中,一片靜默的席上居然有個女生站了起來。這突兀的舉動卻引起了符騫的注意,符騫的視線正慢慢轉移到那人身上。兩人的視線交會的那一剎,眼波中仿佛經歷了一場浩大的海嘯。兩人的眼眸中都透出了極為迫切的渴望,仿如是跌倒在懸崖的邊緣,而彼此正是對方的繩索,是唯一剩存的救贖。
「你也回來了?」符騫雙眼緊緊地看著向依,深怕她會隨時消失。「嗯!我還以為只有我穿越了。」向依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前幾天還以為是在做夢。後來才發現這竟然不是夢境。你還記得我們穿越之前發生了甚麼嗎?」符騫仍努力地保持冷靜,想要盡快釐清這一切。「我記得我們那天在西餐廳吃飯,然後還一起到了海傍嘛。我們好像還在海傍走著,聊著聊著就不知為何突然溺水了,然後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這邊的醫務室了。」向依專注地思索著,深怕漏掉任何一個畫面。「我也是一醒來就已經躺在自己的房間了。你還記得我們溺水前的對話嗎?我記得好像在聊著甚麼重要的事,但卻想不起來是甚麼。」符騫緊皺著眉頭,用力回想著一切。「我也是。只記得我們在海傍聊著,然後就只剩下溺水的畫面了。中間的記憶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樣......」向依睜大了雙眼,兩人同時看著彼此。「所以我們溺水前的對話或許就是穿越的原因!」兩人好不激動,之後又瞬間變回沈默。即便知道了原因,可如今的他們又該如何想起被遺忘的記憶呢?
「向依!那個!你快來!執帆他們打起來了!」身穿球衣的男生焦急地喊著,他是執帆的兄弟,也是他們的同班同學。「蛤?」向依還沒搞清楚狀況,但聽到男生焦灼的語氣就感覺事態不妙。「我先去看看!」向依跟符騫說著。「我跟你一起吧!」符騫不假思索地道,跟向依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他輕輕一笑,就安定了向依腦中雜亂的思緒。果然,不管是年少時滿身稚氣的他,還是長大後穩重沈著的他,只要他在,就能輕易融化她的所有不安。
那男生帶著他們走進球員更衣室,還沒打開門就已經傳來了一聲又一聲的嚎叫。「我警告你不要持著自己年輕就這麼放肆!球隊有球隊該有的規律!」男生激動地對著面前的執帆咆哮。「你說的規律就是資歷吧!原來如今的球隊隊長都能這麽胡作非為的!」執帆還不屑地笑了笑,於所有人看來都是一種毫不避諱的挑釁。「你說甚麼?」球隊隊長心中的怒氣已蔓延至全身,下一秒,狠而有力的拳頭已打在了執帆的嘴角上。顯然執帆並沒有預料到隊長出手竟然這麼毫不留情,那一重拳晃動了他的身子,讓失了重心的他不由地退了幾步。不消一會,他才從那一拳中回過神來,站穩了腳步後,便向前重重地揮了一拳。「快點去叫訓導主任!」向依著急地跟站在門旁的球員說。「曾執帆!你快住手!」她眼看著面前的狀況,卻只能歇斯底裡地喊停。旁邊的球員們都上前拉著隊長和執帆,嘗試停止這場紛爭。兩人的目光中仍充斥著怒火,像是要把對方擊碎似的。「你們這是在幹甚麼?都給我立刻停下!」訓導主任的聲音劃破了眼前的這段喧囂,兩人方才停了下來。「袁尚勇你跟我過來!曾執帆你先去醫務室處理傷口!一會有你好受的!」訓導主任朝他們喊著。隊長跟著主任走出更衣室,眼神中仍透露著不忿。執帆剛才的目光兇狠無比,卻在看到向依的那刻瞬間柔軟下來。執帆的眼神像是在向她求救,她發現自己竟會為他如今的狼狽模樣而心疼。「我扶他到醫務室吧!」向依主動地說。執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向依身旁,自然地把手臂搭在向依肩膀上。向依扶著執帆,眼神不忘轉向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符騫,示意晚點再找他。符騫正要點頭回應之時,執帆的側臉完全遮擋了符騫的視線。下一秒,執帆把頭微微地轉至了符騫的方向,嘴角微微地傾側揚起。那是一種略帶輕浮的微笑,符騫心生疑惑,卻也不解為何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會向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符騫站在更衣室門前,目睹著兩人相互挨著的背影漸行漸遠,到最後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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