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哪了?該不會騙我到這裡才反悔吧。(恥笑表情)
向依看著屏幕,仿佛已聽到符騫在說這話時的調皮語氣。他跟她想像的很不一樣,好像比她以為的還要溫柔和細膩一點。自相遇的那天後,符騫和向依都有保持著聯絡。但畢竟他們平常都要上班,所以都只能相約在人潮洶湧的週末。因向依堅持要請符騫吃飯道謝,符騫看她那麼堅持也不再作無謂的推搪。於是他便提議去一間以前常去的西餐廳,向依也欣然和議。那是符騫從小就很愛去的餐廳,小時候每逢過節,母親都會帶他到這間西餐廳吃牛排套餐,餐廳的服務員更會贈送一些小禮物給每一桌的小朋友。自母親離世以後,符騫仍會不時到這間餐廳吃飯,吃著吃著就好像能感覺到記憶仍在腦海裡流淌著。一切明明早已走遠,但回憶卻還附著在心間,絲毫未被時光沖淡。也不知為何當向依讓他選擇餐廳的時候,他腦中第一時間浮現的就是這家餐廳。他總覺得向依也會喜歡這間餐廳,這是一種莫名強烈的感覺。雖然不知為何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但他也不打算深究,就儘管看看她會不會喜歡吧!符騫已坐在餐廳左側排的卡座,拳頭卻不知覺地緊握著,腦中更不時閃過某些忽明忽暗的念頭。
向依緩緩推開餐廳的玻璃門,站在旁邊的服務員親切地詢問著幾位。「我朋友已經到了。我自己進去就行。」向依徑自走進餐廳,四處張望著想要找到符騫的身影。一盞龐大水晶燈懸掛在餐廳的天花板正中央,橘黃的柔光為整家餐廳增添了一點浪漫的氛圍。餐廳的裝潢以法式田園風為概念,在燈光的映襯下格外溫馨。好熟悉的感覺,向依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動。她總感覺她曾來過,但她卻無法確切地憶起任何相關的片段。此刻她的心臟正滾燙地跳動著,仿佛終於想起了某些被遺忘的過往,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為此而亢奮不已。她嘗試平息著如今這種莫名的情緒,加快了步伐想要趕快找到符騫。終於,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今天他穿了淺藍色的襯衫,下身好像是黑色的牛仔褲。腰板依然挺得很直,頭卻有點微垂,感覺是在看著桌上的餐牌。向依繞過前面的桌子,慢慢地走到了符騫對面的卡座。
「哈嘍!」向依雀躍地跟眼前的符騫揮了揮手。當視線落在符騫的眼波之際,整個世界都好像靜止了。向依心底泛過一陣溫熱,仿如久別重逢時會有的那種悸動感。身旁的一切和眼前的他都讓她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一時之間她也解釋不了這到底是一種甚麼樣的特殊感覺,但她能確定的是,她想見到他。很想很想,見到他。
「你還好吧?怎麽一看到我就發呆了?」符騫看著向依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便大幅度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我……我看到你就發現自己餓了。」向依方才回過神來,為了不讓符騫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就隨便說了一個理由。符騫笑著把餐牌推到向依面前,示意她快點看看有甚麼想吃的。其實他知道她剛才的晃神絕非肚子餓的緣故,她那雙眼眸透出的悸動騙不了人,至少騙不了他。但他並沒有過問,畢竟每個人心中都存有一些不願被別人觸碰的傷,儘管年月淡化了所有痛之入骨的傷痕,但每一道傷疤都未曾真正褪去。那些或深或淺的疤痕,都只能用餘生的時光去悼念,去追憶,去償還。奇怪的是當符騫在看到向依的時候,心底也有一股莫名的滾燙在翻湧著。之前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好想知道向依是否也有同樣的疑惑。但他有感連他自己也沒能理清這樣的情緒,又該如何跟她描繪這樣的感覺。大概她也只會覺得他莫名其妙吧。
點完餐後,服務員就自然地拿走了桌上的餐牌。兩人左顧右盼,到最後相互對視著。尷尬的氛圍讓他們有點不知所措,兩人腦中不停思索著合適的話題。「你經常來這裡吃飯嗎?」向依率先打破了沈默。「以前小時候跟家人常來,現在只要有空的話都會來。很多小時候常去的餐廳都倒閉了,趁這間餐廳還在的時候就想盡可能的多吃點吧。」符騫以淡然的語氣道出這番話,說完以後才驚覺如今的自己竟然能夠如此從容地說起從前。曾經的痛是那麼的驚天動地,他不曾忘卻。他甚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好了,贖罪的人生不該存有任何祈望,對吧。可時間還是不慌不忙地撫平了一切,在每個不經意的瞬間。
「這裡給我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明明從沒來過,卻有一股很強烈的熟悉感。好像我早已來過,只是忘記了的那種感覺。」「欸!我又開始語無倫次了。」向依說著說著覺得自己有點突兀,心想此刻的符騫肯定覺得她很奇怪。「我懂。」符騫簡而有力的回答瞬間撫平了向依心中的波瀾。猶如迷失在一片浩瀚的汪洋之中,過了許久終於看到有一艘救生艇正向自己駛來的那種感動。是他。她一直在找尋的人,就是他了。倏忽間,向依竟不知該怎麼面對符騫,於是下意識地回避著他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對他是有好感的,但卻還沒有到達喜歡或愛的地步。可如今心底卻有股無可名狀的堅決,不停地告訴她就是他了。如今這股既矛盾又毫無依據的感覺叫向依好不迷惑。
符騫看到向依整個人都心不在焉,卻沒有刻意追問,只靜靜地凝望著她深鎖的眉頭和散渙的目光。看她平常笑起來沒心沒肺的,臉上怎會呈現如此凝重的神情。她每一次的嬉笑背後到底隱藏了多少不可言說的傷悲?他發現自己竟有些許心疼。「吃完飯帶你去一個地方吧!你肯定會喜歡!」符騫一方面想要緩和尷尬的氛圍,一方面也想帶向依去看看於他而言比較特別的地方。
離開餐廳後,他們就走到了附近的候車站。向依並沒有詢問符騫他們要去哪裡,她只靜靜地跟著他。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就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她只想好好地感受這份真切的平靜與安心。向依跟著符騫的步伐走上了一輛公交車,符騫讓向依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知是否時間的問題,車廂裡的人寥寥可數。接下來的幾站都有乘客陸續下車了,最後整輛車就只剩他們兩個。向依清楚自己並非日久生情的人,但也絕非一見鐘情的衝動型人格。她只要和對方獨處一會就能感覺到他們有沒有可能。而判別是否喜歡則是另一個標準。那個人要具備隔絕世間紛擾的能力。簡單來說就是,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你感覺全世界就只剩你們而已。沒有紛擾和混沌,沒有時間和空間。沒有塵世間的任何概念,在你凝視著我眼波之時,我就知道我那刻的存在就是為了回應你柔情的目光,僅此而已。那一剎的相望,成就了世界,也彌補了那個殘缺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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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坐著,符騫隨意地把手放在身旁,手臂自然地貼著向依的手臂。向依能明顯地感覺到他上臂的肌肉和骨骼的線條,不由地讓她有一份熟悉的安心感。可向依終究還是害怕的,尤其是她發現自己開始對符騫有點依賴的時候。她知道所有東西都會走的,她也明白自己無法留住甚麼。她實在不想再次經歷同樣的失重感,那種感覺只是回想也足夠讓她窒息。她已無力賦予任何人去傷害她的權利了。害怕結束,所以寧願避免開始。那實是一種多麼懦弱的表現啊。但人的身體都是有記憶的,被石頭絆倒過以後,走的每一步路都會比本來更小心翼翼。被熱水燙傷過後,每一次看到熱氣沸騰時都總能憶起曾經的刺痛。即便是這樣,向依這一次居然沒有逃脫的衝動。她好想看看,看看他們能走到多遠。哪怕,下一個分岔路口已是別離。
或許我們都忘了。人類的欲望往往比防禦意識來得更為猛烈。有些傷痛,有些崎嶇,我已能預料。重來一遍,興許不是重蹈覆轍。只是為了你,我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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