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陰沉的日子,有「貴族墳場」之稱的「釋道墳場」內,正在舉行一場神秘的「執骨」儀式。城中名人富豪周顯泰的墓地,墳地挖空了一半,棺材的「天面」露出來。由於周氏所用的是精製銅棺,因此縱使埋在泥土裡超過二十年,棺木依然完好無缺,沒有人知道內裡的屍身現狀。貼上遺照的碑石應主家的要求完整保存下來,平放在已挖開一半的墳穴旁,微寒的山風吹拂在旁邊的墓碑上,隱約可見周氏的遺照微微震動,教其遺容倍添詭異。
釋道墳場的墳地都是永久式,除了後加先人或是重建墳地的工程外,絕少會有遷走的工程,更何況是坐擁數百億商業王國的周氏家族主墳,可知這次絕非普通的執骨遷走行動。十數個穿上黑色衣服的人士站在墳地的後方,當中有周顯泰的次子,周華集團現任總裁,周理明及其妻子,亦即是這場執骨工程的主持人,其餘大概都是周家族人。所有人都目無表情,沒有流露絲毫的傷感,只是沉默地凝望著那副仍留有光澤的銅棺,彷彿滿懷心事般。
「藩記石廠」是今次執骨工程的承辦商,得悉老主是周氏族人,大老闆燕鎮藩特意到場親自監督,經驗豐富的他,對眼前的「銅棺」埋在地下廿多年仍未破損並不感到驚訝,二話不說便折返工程車內,取出電鋸,準備與這副堅硬的銅棺「作戰」。兩個挖掘工人,其中一個把大泥鏟插在地上,望望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的十多人,又望望返回來的燕鎮藩,彷佛都感染了那種沉重的氣息,不但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就連大一點的動作也不敢做出來,靜待墳場督導員到場,便立即開始工程。
不一會,身穿素色制服的墳場督導員韓少銘帶點焦急地趕到墳地。
「不好意思,因之前的工程有點延誤,在此本人深表歉意。」韓少銘略帶氣喘地向周家等人致歉。
依然沒有半句回應,周理明只是稍稍點頭,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動作。韓少銘向站在隔鄰的燕鎮藩打了一個眼色,燕此時已拿起電鋸,示意韓盡快開始。
「大家好,我是釋道墳場的督導員韓少銘,負責監察此次執骨工程。」韓少銘見周遭氣氛異常,也立即表明自己的身分,盡快開始工程,「嗯,周先生、周太太,由於周老先生所用的是精製銅棺,因此一般人手無法開啟,我們首先會用電鋸割開棺材的表面,然後以人手打開。」韓以為周氏夫婦會對燕鎮藩的電鋸感到不安,遂加以解釋。
周家等人的反應出奇地冷靜,依然鴉雀無聲,韓少銘見狀,心底裡不禁泛起一絲寒意。韓轉頭再向燕鎮藩打一個眼色,燕點點頭,便開動並雙手持著電鋸,向銅棺的一角開始割下去。
刺耳的金屬磨擦聲音隨即響起,約兩至三分鐘後,突然爆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巨響,燕鎮藩立即關上電鋸,原來電鋸的鐵鍊斷開了。就連電鋸也鋸不開,這副銅棺確實堅硬得不合常理。
「周先生,莫要怪我多事,我建議你親自為棺材『打第一鏟』,也許能迅速打開它。」燕鎮藩放下電鋸,若有所思地說。
眾人眼光立即落在周理明身上,周皺起眉頭,老不願意地走上前,拿起工人手中的鐵鏟,然後轉身並重重地敲打棺材一角。
不可思議的事情隨即發生,只聽一聲沉重的重物移動聲音,緊緊地封死著的棺材上蓋,竟然移開了兩吋,一股惡臭即時從內裡湧出來。
周理明聞過惡臭,便作嘔了兩聲,連忙拋下鐵鏟,急退到十數尺之外,其他人見狀也爭先退後,情況雖有點混亂,卻很快便再度靜下來,剩下來只有零星嘔吐聲音,這大概是工程「最熱鬧」的時刻了。
燕鎮藩立即著兩個工人打開棺蓋,棺蓋打開後,韓少銘便靠近棺木一點,看看裡面屍體的狀況。燕韓兩人看清楚屍身後,縱使早已預料到有此情況,仍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
「周先生,還是請你看看世伯吧。」韓少銘轉頭示意周理明靠近一點。
惡臭開始退散,周理明見韓少銘和燕鎮藩一臉嚴肅,雖情不願但仍硬著頭皮,慢慢地走回墓地位置,走到僅能看到屍體的距離便停下來。周看清楚眼前情景後,即使縱橫商場多年,也未曾遇上如此詭異的景況,不禁略為垂低臉上的手,一臉錯愕。
周顯泰的屍身,猶如剛剛逝世那個時候般,不但沒有半點腐化跡象,就連壽衣鞋履也光澤如新,就像一個睡著了的老人家般,唯一與活人最大差異,就是面色蒼白如紙。
「令尊屍身未曾腐化,按法律屬『不適宜檢拾』狀態,無法檢起遷走,依律會在六個月後……」韓少銘仍未解釋完畢,周理明便高聲打斷。
「不,他要立即火化!」周理明高聲斷言拒絕韓少銘,態度決絕,眉宇間更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眾人包括周妻依然沒有發出片言隻字,對周理明的反應,仿似意料之內般,除了韓少銘和燕鎮藩,四目交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周理明的反應,完全不是正常的主家所為,韓少銘和燕鎮藩凝視著周,似要待周開口才敢作下一步的行動。
「兩位師傅,剛才有點激動,不好意思,我們只想他老人家可以早日回歸家鄉,以求一家安心,可不可以通融通融呢?」周理明回復冷靜,語調亦如一般的柔和沉實,但見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巾抹著滴著汗水的額頭,可見其心中的恐懼仍未消退。
「周先生,你還有一個方法,可以申請『吊棺火化』,把周老先生的遺體原個取走,然後放置於一個新的棺材上,跟著連棺火化,這樣會快一點,不過價錢就……」燕鎮藩還未說完,周理明便搶著說。
「錢並不是問題,我只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師傅,若申請吊棺需時多久?」周理明直截了當地問。
「約一至兩星期。」燕鎮藩回應。
「就這樣決定吧,處理好文件後便直接聯絡我吧,我要親眼看著你們移走他。」周理明拋下一句說話後,便著眾人離去,半眼也沒有回望周顯泰的遺骸。
韓少銘和燕鎮藩目送周理明等人登車絕塵而去,心感未免離開得有點急吧?這應不是後人對先人的態度吧?
燕鎮藩著兩個工人把「天面」蓋回,隨後蓋上泥土,以防屍身腐化時的惡臭影響到其他人。韓少銘一直在旁觀察著,就在天面即將蓋回時,他隱約見到周顯泰的嘴巴好像含著一些東西。
「老燕,怎麼看?」韓少銘刻意一問。
按照常理,屍體暴露於空氣後,當中的氧氣就會激發屍身內的細菌生長,逐漸蠶食皮肉,直至變成白骨,這就是屍體的大概腐化流程。
「如此的屍體、如此的主家,我做了數十年也未曾見過。」燕鎮藩一面皺著眉頭一面搖著頭說,這次就連他也未敢作出判斷。
「嗯,我可能見到一些不應該見到的東西。」韓少銘刻意靠近燕鎮藩,在其耳邊低聲說。
燕鎮藩轉頭凝視了韓少銘一會兒,心知對方以這種語氣對著自己說話,必是遇上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
「你是想說……要找『她』幫忙嗎?」燕鎮藩彷彿想到了甚麼似的,面露慌張之色。
「除了她,還有別人嗎?」韓少銘反問燕鎮藩,看其帶點滑稽的樣子,不禁失笑一聲。
燕鎮藩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一邊搔著頭一邊隨韓少銘離開,看燕一面苦惱的樣子,想必這位「女士」必定與他有莫大淵源。但亦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個神通廣大的奇人異士。
約一星期後,周顯泰的墓地,周理明夫婦依舊與十多名黑衣人同行,所有人依然沒有半分情感,默默地站在一旁。韓少銘和燕鎮藩分別是監察者和工程主管,與兩名工人早已到達,翻開了微鬆的泥土,棺木天面再度露出來,隱隱可見銅面雖仍保持光澤,四邊卻出現一些密集的黑點,似是遭強烈侵蝕一樣,詭異非常。
韓少銘和燕鎮藩心知不妙,一同轉頭望向旁邊的周理明,似乎有點暗示不要直接開棺。周沒有理會兩人的目光,逕自點一點頭,示意燕盡快開始「吊棺」工程。
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燕鎮藩微微頭點,唯有硬著頭皮開始。
「小心一點。」燕鎮藩走近兩名開棺工人面前,細語叮囑。
兩名工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拿起鐵撬,末端插進天面與棺身之間的鏠隙,很順利地便翻開棺面,才翻起一吋,棺材內部突然湧出一大堆黑漆漆的東西。兩工人下意識地拋下鐵撬,連退數尺,天面順勢翻開至另一邊,跌在地上,咚咚作響。
黑漆漆的東西,是墳場裡常見的一種昆蟲,叫做泥蜂,顧名思義,是生長於泥土間的一種蜂類,常見於地底泥層間,亦偶見於墳墓角落築巢。因拜祭者經常攜帶食物祭品,加上先人屍身亦是豐富的「食糧」,故於墳場間大量繁殖。泥蜂一般不會主動走出地面,故平時不常見,只有身處墓地的泥土翻動,驚動了牠們便成群飛散,因此「萬蜂齊飛」的情景於墳場內不屬罕見。
然而,這次泥蜂出現的地方並不是泥層間,而是棺材內部,而且更是一個曾經開動過的棺材,實在不合常理,知情的韓少銘和燕鎮藩頓然泛起不祥兆頭,心感內裡的「朋友」已經變得相當厲害。
眾人還未定過神來,突然聽到兩聲幾乎同一時間發出的驚呼聲,只見兩名工人拋下鐵鏟,氣急敗壞地拔足狂奔。
「老……闆……他……睜開眼睛啊!」其中一名工人跑向燕鎮藩,一臉驚慌地大嚷著,話甫說畢便隨另一位工人,往山腳方向逃跑而去。
「韓督導,我們遇上難纏的傢伙了。」燕鎮藩話未說完,便再度聽到驚呼的聲音,這次是周理明一行人發出的。
十數人包括周理明夫婦不約而同望向同一個方向,均面露驚慌之色,呼叫聲音此起彼落。一股陰寒涼風拍打到韓少銘和燕鎮藩臉上,伴隨著一陣陣濃烈的屍臭味,兩人依眾人注視的方向望過去,正是周顯泰的棺木所在,看清楚眼前景致後,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一個瘦削的身影不知何時從棺木裡冒起,並筆直地站起來,周顯泰竟然如活人般站在棺材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連韓燕兩人也嚇得面色發青,更何況那些富家子弟?紛紛嚇得連跑帶跳地逃離現場,除了周理明。
其實周理明並非自願留在這鬼地方,而是他根本動彈不得。一股寒涼黑氣緊纏著他的雙腳,迅即籠罩他全身,教他連叫也叫不出半聲。黑氣源自屍變後的周顯泰身體,只見「他」擺動了雙臂數下,黑氣如弦絲般把周理明強行扯近過去。韓燕兩人見殭屍法力如此高強,加上這似乎是兩代間的恩怨,是以沒有行動,靜觀其變。
在場所有人士,包括韓少銘和燕鎮藩,都無法阻止變成殭屍的周顯泰「對付」周理明,眾人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周理明逐步邁向死亡。
此時,黑氣已強行把周理明帶到周顯泰身前,見亡父變得面目猙獰、殺氣騰騰的樣子,周理明嚇得幾乎昏了過去,卻動彈不得,任由擺佈。只見周顯泰提起乾癟的雙手,長著漆黑指甲的十根手指,慢慢地朝周理明的脖子捏過去,周理明危在旦夕。
千鈞一髮,就在散發著濃烈屍毒的手指即將掐進周理明的脖子之際,兩束金光突然橫空而過,兩道黃紙紅字符咒準確地打在周顯泰的雙腕上,周顯泰怪叫了一聲,連忙縮退雙手,靈光打亂了濃黑之氣,周理明迅即恢復活動能力,本能地連退數步。
「退到一旁,這裡由我搞定。」一把甜美的少女聲音突然響起,爾時一個纖瘦的身影已插至周氏兩父子之間的位置。
回復活動能力的周理明聽罷便三步併作兩步地退到人群當中,與妻子觀看事態發展,只見他仍氣喘吁吁,心情仍未平復下來,需要妻子從旁安慰。
少女個子不高,但全身散發著豐盈的靈氣,縱然四周漆黑屍氣仍濃稠,仍無法破壞其護身氣場,璀璨金光與詭異黑氣互相抗衡著。她五官標緻,肌膚勝雪,束著一條長辮子,略瘦的身形顯得輕巧非常,尤其那雙散發著金黃神采的大眼睛,除了是一個奇人外,還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可人兒。
爾時,黑氣漸漸侵蝕靈符的靈光,周顯泰雙手亦能開始活動起來,只見少女迅速拉開雙手,一束散發著強烈金光的符咒隨即出現在雙掌的空間中,符咒以金色靈氣互動貫穿著,就像有靈氣般自行串連成一刃劍鋒,她跟著擺動雙手,符串便自行伸直成劍狀布條,接著用力一拋,不偏不移地打落在周顯泰一雙手腕上,她二話不說躍到周顯泰跟前,連忙以打結的方式,緊緊地以符串綑綁住周顯泰的雙手,凍結其攻擊。
「想不到區區紙條便能制住那怪物,這丫頭真是厲害。」周理明把一切看在眼裡,雖心裡讚嘆,但語氣和用語皆傲慢得很。
「那些不是普通紙條,是『迦靈符布』,集天地符咒靈氣於一身的稀世珍寶,亦只有天賦異稟的她才能駕馭這種絕世神器。」燕鎮藩悶哼了一聲,淡然解釋。
「周先生,雖然屍變,但是周老先生畢竟是你的父親,我看還是不要用『怪物』來形容他吧。」韓少銘對周理明的言語非常反感,卻礙於職員身分,是以沒有破口大罵,只是軟言相勸。
「還有,她不是丫頭。」這回連燕鎮藩也有火了,連環反駁。
韓少銘望望微怒的燕鎮藩,心知他絕不容許任何人侮辱她,只有出言緩和緊張的氣氛。
「她的名字是樂凱齡。」韓少銘補充說。
燕韓兩人接連搶白,周理明銳氣大減,忽然想到了甚麼似的,長嘆了一聲,微低下頭,變得一臉苦惱。
燕韓兩人互相凝望,笑了一笑,看來待樂凱齡解決了殭屍的問題後,這姓周的一家必再另有文章。
符布的靈氣與周顯泰的屍氣互相抗衡和對沖著,直教周難受非常,他張大嘴巴,噴出一大口黑氣,欲把手上的靈符侵蝕溶掉。黑氣對靈符起不了作用,而散落在樂凱齡身上的黑氣,她亦輕輕掃掉。她看罷周顯泰的嘴巴,恍然大悟似的,哼了兩聲便揚起右手,符布隨即凌空升起,帶動周顯泰的雙手提起,仍在張開的嘴巴面對著她。她伸出左手,以食指和中指作夾勢,從周的嘴裡夾出一烏漆漆的東西。
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度發生,只見周顯泰七竅不斷噴射出濃稠黑氣,他如洩氣皮球般,軟軟地跌回棺材上,再也不動。無主黑氣迅即於空氣中消散,不消數分鐘,周遭回復正常,只剩下一點點的屍臭。
燕韓兩人連忙走到樂凱齡身處,她見韓即展現甜美笑容,對燕卻看也不看半眼。她逕自穿過兩男之間,走到周理明身前,把左手那黑漆漆的東西交到其手上。
那是一張以奇怪的手法摺成的不知名符咒,符紙深綠,咒文以黑色顏料寫成,全都是一些難解的符號。
「那東西是甚麼?」韓少銘好奇一問。
「是一種力量強大的邪咒,借祖先屍身吸取墓穴周遭的靈氣,這種陰損的手段,雖然可以讓施咒者或受惠人短時間內大富大貴,但是反噬力量亦很大,除了會折損當事人的陽壽外,還會損害其親人的健康,甚至影響子孫繁衍。」燕鎮藩望了一望說。
周理明是近十年來最活躍的商家之一,數年間身家暴漲數十倍,現時是城中十大富豪之一,唯他仍有一個遺憾,就是一直膝下無子,而且其妻的健康近幾年逐漸惡化,難以生育,這些事情經報章雜誌廣泛報導,並不是甚麼的大秘密。想不到最大的秘密是其過世十多年的老父口中這道邪符,或許這就是一般人口中所說的「報應」吧。
「周老先生的遺體應盡快火化,周先生,善惡到頭終有報,奉勸閣下一句,本來並不屬於你的東西,遲早要全數歸還,還望閣下日後多作功德,以化解果報帶來的戾氣,這對你子孫都有幫助的,不要再與邪道糾纏了。」樂凱齡平淡地作出數句勸說後,便轉身離開。
樂凱齡的說話,就像數枚針般刺進周理明的心頭上,教他一時間無法回應,只是眼睜睜地目送她離去,待他調整好心情後,只是輕輕哼了數聲,似乎對她的說話不大受落。
「凱齡,謝謝妳。」韓少銘對擦肩而過的樂凱齡說。
樂凱齡回眸一笑,對韓少銘,這冷酷的少女不經意表現出適齡的美態,那甜美的笑容,直教他著迷。
「嗨,凱齡,這麼久不見,倒不如去喝一杯吧!」燕鎮藩語氣親暱,看來兩人交情非淺。
「喝你的頭!」樂凱齡對燕鎮藩的態度與韓少銘大相逕庭,不但回復冷酷,更表現得有點怨懑。
樂凱齡毫不留情地拒絕,燕鎮藩當即一臉尷尬,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不一會,她主動打破沉寂的氣氛。
「你公司還在嗎?」樂凱齡開門見山問。
「在,當然在吧,一切都沒有變。」未待燕鎮藩說完,樂凱齡便搶著回應。
「帳單會在兩日後寄到你公司,記著千萬不要拖數。」樂凱齡拋下兩句說話後便轉身離開,再也沒有望燕鎮藩半眼。
「這家人還會有下文。」樂凱齡臨離開時不忘向韓少銘一提。
韓少銘點點頭,望望另一邊的周理明,姓周的態度輕佻,完全不把樂凱齡的話放在心頭,連忙拉著燕鎮藩商談處理周顯泰遺體事宜。
「真是家門不幸,堂堂上流大家竟然出了這個不肖子孫。」韓少銘不禁搖一搖頭,心裡嘀咕著。想到剛才樂凱齡似有弦外之音的說話,看來這姓周所做過的事情,必定不只那麼簡單。也許,仍有他們用得著的地方。
一個陰沉而偌大的房間,牆壁一旁有一座大型祭壇,供奉的並不是一般神祗,都是一些面目猙獰,有些甚至舔肉舐血的不知名偶像,壇前擺放著一堆整齊排放著的木盒,一個高瘦的身影盤坐在壇前,雙手做著奇怪的手印,並唸著奇怪的咒文。
突然,其中一個木盒爆裂開來,一般黑氣散發出來,迅即消失於空氣中。
閉目中的男人雙眼突然睜開,停止了念咒,只見他雙眼發出詭異綠芒,望著那個粉碎了的木盒,眉頭深鎖。
「竟然如此輕易破了我的法術,這傢伙絕非等閒之輩。」男人以乾癟的手拿起一些木碎,若有所思。
某私人療養院,療養院地方寬大,每間病房都有獨立病牀和廁所,是城中數一數二的豪華療養院,素有「富貴療養院」的別號。
一間頭等病房中,一個與周理明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玻璃幕門前,聽著手機。
「唔,知道了,有甚麼特別事情再向我匯報。」中年男人掛掉手機後,不感嘆了一聲。
這男人名叫周醒明,是周理明的胞兄,一直稱病長期留在療養院中,是以沒太多人知道他的廬山真面目。
「這傢伙果然用了旁門左道來奪取我的位置,真是報應。幸好我有先見知明,在這裡不出去,否則早已給這無情無義的傢伙害死。」周醒明心裡不停責備著周理明,當想到這是弟弟的報應後,卻泛起一絲冷笑。
突然一聲敲門聲音,周醒明立即爬回床上,裝出一臉病容。
「進來吧。」周醒明帶點氣若浮絲地喚著。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熟悉不過的人,周理明表面看似沒有異樣,神色卻有點萎靡,就像失去了大部份精力似的。他走到兄長床前,見周醒明雙眼半開半合的樣子,不其然失笑一聲。
「不要再裝模作樣了,你一直裝病臥床,暗地裡派人到我身邊做內應,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難道我一點也不知道嗎?不要把我當作傻子。」周理明冷笑著說。
見無法再隱瞞下去,周醒明掀開被子,依傍著病床頭,望著周理明的眼神,非常複雜。
「弟弟,收手吧,不要再用那些旁門左道了,會有報應的。」周顯明帶點苦口婆心地勸說。
「哼,你也不是用一些不光采的手段來打擊我吧?」周理明語帶不屑地反擊。
「為了老爹那份遺產,你我也花過不少功夫吧,但我至少不會利親生父親的屍首來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周顯明說到周理明用邪咒控制父親的屍首,不禁有點憤怒。
「這幾年沒有了我,周華集團可以發展到這個規模嗎?」周理明猶在自詡個人成就。
「若是靠實力爭取而來的,我心服口服,但靠手段甚至傷天害理事情來成就自己,打擊他人的事情,我絕不會做。」周顯明盯著周理明,越說越激動。
「哼,假仁假義,你懂得找人來破我法,難道我也不懂找人來幫助我嗎?」周理明一臉怒容地指著周顯明斥責著。
「那丫頭不是我找來的……」周顯明還未說完,周理明已高聲打斷其說話。
「我還未輸!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周理明帶點歇斯底里地嚷著。
「弟弟,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周顯明見周理明情緒失控的樣子,不禁有點擔憂,畢竟是親兄弟,也不想趕絕對方。
「你給我住口!」周理明指住周顯明的鼻頭,不讓周顯明再說半句。
周顯明一時語塞,周理明此時亦已轉身離去,猶在不斷自言自語。
看著周理明微微顫抖的背影,周顯明不禁顯得唏噓。想必弟弟會再尋求那個邪魔外道,看來是時候要「出山」了。然而,那個法力高強的少女究竟是誰?為甚麼要這樣幫忙周家?卻沒收半分酬勞?始終教他百思不得其解。
供奉著不知名神祗的祭壇前,一個高瘦的男人與周理明並排而坐,靜聽那個絝紈子弟手舞足蹈地高談闊論。
「迦靈符布?想不到現今竟然還有人懂得這種奇術。」男人聽罷周理明之言,會意地點點頭。
迦靈符布是三界中的稀世珍寶,相傳只有修行接近神佛的高僧烈隱才有能力駕馭此神級兵器,神威驚人,鬼怪莫敵。
「那丫頭不知來的數下手勢,便擊倒那頭怪物,活像是變魔術般。」周理明繼續滔滔不絕。
「丫頭?難道是傳人嗎?這女子絕不簡單。 」男人蹙起眉頭,有點面有難色說。
修行上數十年的得道高僧才有能力使用的東西,一個十來歲的少女竟然運用自如,毫不吃力?任何人也想得出此女絕非泛泛之輩。
「那管她玩甚麼的把戲,總之這次要靠震東師傅來收拾她,然後再替我重整旗鼓,保證不會虧待你。」周理明雖然言詞懇切,但是仍掩蓋不了那種財大氣粗的囂張跋扈。
「你在說,她徒手便能在殭屍口中拿走我的符咒嗎?」震東沒有理會周理明,逕自轉頭向周理明問。
「是啊,有甚麼大不了?」周理明說時從衣袋裡掏出那道綠紙黑字邪符。
「我的『陰極運財符』,即使有修為的道長高僧也難以正面接觸,她徒手便輕易拿起破我法,此女絕非尋常之人。」震東邊說邊站起來,若有所思地回應,卻自顧自的在沉思,背對著周理明,看也沒有看周一眼。
「啐,有甚麼大不了,我也不亦是徒手拿著符嗎?」周理明刻意提手上的符咒展示給震東,帶點不屑地說。
「她交在你手上的符咒,早已失去所有法力,與一張普通紙張沒有分別,任何人也可隨便拿起。」震東冷冷地回應,依然沒有回頭望周理明,卻不知何解,嘴角間泛起一絲冷笑。
「都不理啦,總之師傅替我幹掉那臭三八,然後再助我重振雄風吧,錢不是問題。」財大氣粗的周理明那曾遭到如此冷待,刻意提高嗓子,示意震東誰是其財主。
「你的氣數已盡,甚麼術法也枉然。」震東的態度卻出奇地冷漠,簡單地說了兩句,言詞間有逐客的意味。
「你……你有你的!」周理明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震東背部破口大罵,「練震東你聽好,我一定會找到個比你更厲害十倍的人,到時要你好看!」周連珠砲發的責罵著,說罷大力地關上大門。
練震東自顧自地整理壇上木盒,對響亮的關門聲充耳不聞。周理明根本是庸碌之輩,沒有他的異術幫助與廢人無異,這棵搖錢樹已油盡燈枯,離死不遠,是以也懶得去以邪法續運。他滿腦袋裡想著的,是那個徒手破法的道術高手,究竟這丫頭是甚麼的來頭?
看來一場正邪法術大決戰,一觸即發。
自從傳媒爆出富商周理明施邪法,以死去的父親作為施法工具後,周一夜間聲名狼藉,自始銷聲匿跡,連妻子林琪蓮也不知他的去向。大集團蛇無頭不行,周華集團主席的位置迅即由其胞兄周顯華取締,而由於林氏不懂打理生意,因此不僅公司絕大部份的事務,就連周家大部份的家產也逐漸落入周顯華手中。
這日,風和日麗,周顯華的辦公室,來了個不速之客。來者是個三庭飽滿、
甚有福相男士,大概六十多歲,雙眼烱烱有神,看來是修道之人。
「周先生,你終於可以如願以償,還攆走了那個礙事的傢伙,不枉我這幾年在你背後出謀獻策吧?」頭髮斑白的中年男士字字清晰,似乎對周顯明另有所求。
原來,表面看起來忍辱負重的周顯明,也暗地裡找來了高手幫忙。
「玄靝大師,我不會虧待你的,日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閣下的幫忙。」周顯明拿著酒杯,向中年男士舉起說。
玄靝拿起桌上的酒杯,兩人互相舉杯,一同泛起勝利的微笑。(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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