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信仰 - 一．吾爾

　　吾爾城的新任城主烏爾艾莉莎站在城堡塔樓的房間裡看著吾爾城失火，城中陷入一片混亂卻無能為力。根據衛兵傳來的報告，吾爾城正被鬼魂一般的黑色魔狼入侵，它們噬咬人類，將人類變成鬼魂一樣的黑色人型污鬼，如同病毒一樣不斷蔓延擴散。弓箭和刀槍，甚至是魔法都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

　　「父親大人……」

　　烏爾艾莉莎的父親烏爾赫尼斯去世不到幾天，就發生這樣可怕的事，如果還不趕緊處理，原本就對她以女兒之身成為城主感到不滿的大臣，恐怕會在事後向她興師問罪。

　　但前提是，大家都能活下去。

　　「艾莉莎大人，」侍從里歐從小就陪伴著艾莉莎，恭敬地說：「先知，卡莎碧雅大人來了。」

　　「快請她進來！」

　　卡莎碧雅一身神官衣著，白色長袍、頭巾和面紗，莊嚴而神聖，然而，她卻是侍奉「邪神摩拉克斯」的女先知。就像用面紗遮掩住的美貌一樣，「邪神」的心思永遠都看不清。

　　「艾莉莎大人。」卡莎碧雅年紀比艾莉莎更輕，艾莉莎十八歲，她才十六歲，聲音聽起來有點幼稚。

　　「將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

　　「可以。但在此之前，」卡莎碧雅笑著說：「艾莉莎大人可以向偉大的『摩拉克斯』獻上絕對的忠誠嗎？」

　　「摩拉克斯」是吾爾城從古到今所信仰的神明，相傳通曉天文學，對農業等有莫大幫助，每年播種和收成，艾莉莎的父親烏爾赫尼斯都會到神殿獻上祭祀，祈求風調雨順。

　　但不知道是「摩拉克斯」心血來潮不愉快，還是烏爾赫尼斯真的做出了大不敬的行徑，「摩拉克斯」竟藉先知卡莎碧雅咒詛烏爾赫尼斯，從此一病不起，吾爾城內所有醫生和術士都束手無策，就在幾天之前，烏爾赫尼斯病重身亡。

　　新城主登位，理應先到神殿向「摩拉克斯」表達忠誠敬虔，但艾莉莎卻對咒詛之事耿耿於懷，先知卡莎碧雅連日求見都借詞婉拒。

　　「如果『摩拉克斯』真的能夠幫助我們度過難關的話……」艾莉莎即使不甘心，卻沒有選擇，「我願意。」

　　「很好，艾莉莎大人的承諾已經上達『摩拉克斯』大人那裡了。」

　　和神明打交道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神明都是喜怒無常的存在，作為渺小人類的我們以為神明任意妄為，其實真相是我們並不了解神明的心思。神明真的喜歡燒香獻祭嗎？難道祂們看不出我們心裡的虛情假意嗎？為甚麼明明已經將所有神明喜歡的東西獻上，還沒能得到祝福？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搞錯了甚麼──神明所喜歡的，祂們想要得到的，原不是有形之物。

　　「那麼，」艾莉莎跟城裡所有孩子一樣，從小就學習如何敬奉神明，「我現在要做甚麼？」

　　「把『摩拉克斯』大人想要的東西獻上吧！」卡莎碧雅舉高攤開的雙手，接著說：「五百活人，男女老少不拘。」

　　「甚麼！？」艾莉莎從沒聽聞過「活人獻祭」這樣殘酷的事。

　　「現在城裡所受到的攻擊，明顯來自『邪神安托士』的力量，如果艾莉莎大人想要得到足以對抗『邪神安托士』的能力，就必須遵照『摩拉克斯』大人的吩咐。」

　　「切……」艾莉莎痛恨自己的弱小，「這樣看來，『摩拉克斯』不也同樣是『邪神』嗎……」

　　卡莎碧雅笑著沒有回答，但不管她如何否認，艾莉莎都不會改變想法──「摩拉克斯」就是「邪神」，是殘酷不仁的「惡鬼」，是不講道理的「魔王」，是視人類為玩物的「魔鬼」。

　　「里歐，」艾莉莎大聲吩咐，「召集大臣！帕比，替我更衣！」

　　婢女帕比替艾莉莎換上朱紅色輕裝甲，黑色長髮在美索不達米亞不算罕有，但艾莉莎認為這樣才好，花巧的髮色反而給人一種不成熟的感覺，沈實的烏黑足夠莊嚴與氣勢。加上父親留下來的配劍，威風凜凜，那些看不起她的大臣都要被她的氣場嚇倒了吧。

　　全副武裝的艾莉莎踏上議事廳的台階，威嚴地坐在城主的寶座之上，眼底下的大臣都議論紛紛，「難道公主要親自上戰場嗎？」

　　「艾莉莎大人，」大臣中一個中年胖子站出來說話：「城中混亂，未知艾莉莎大人有何對策？」

　　「赫勒斯公，我剛才已經請示過先知卡莎碧雅，『摩拉克斯』願意借出祂的力量予我們度過此番危機。」

　　「啊？」赫勒斯是吾爾城中勢力最大的貴族，一直窺覬城主的寶座，對艾莉莎這小丫頭登上城主之位非常不滿。

　　「拿迪路尼將軍！」

　　「臣在。」

　　「召集軍隊，關閉內城城門，我們要為『摩拉克斯』爭取一點時間。」

　　對於艾莉莎這個決定，大臣們都認為不妥，如今住在外城的國民正在湧入內城，如果此時將城門關閉，等同於將這些平民百姓拋棄，要他們白白被魔狼和汙鬼殺死。

　　艾莉莎也知道這樣實在對不起那些沒能趕上進入內城的人，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要是繼續置之不理，那怕跑進內城的魔狼只有一匹，整座城市的人都會因而全部被消滅。

　　「臣……領命。」

　　「赫勒斯公，我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嗯？艾莉莎大人不妨直說，老臣所能做到之事，必定全力以赴。」門面說話倒是說得動聽。

　　「城中想必有很多受傷的國民，赫勒斯公，請你帶著五百受傷的男女，前往神殿接受『摩拉克斯』的治療和祝福吧。」

　　「你、你要我跟那些卑微的平民一起？」赫勒斯露出了本性，自以為尊貴的他不屑與百姓並列而走。

　　「如果你不願意……那麼，你就代替我上戰場殺敵吧。」

　　「不……」貪生怕死的貴族，「艾莉莎大人所吩咐之事，老臣願意去辦。」

　　大概就連艾莉莎自己也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簡單就壓住了大臣們反抗心理，也許他們尚有一點良心，災難當前，不是興風作浪的時候。何況艾莉莎已經有了對策，就姑且先看看成效再說吧。

　　才過了一關，更大的難題還在面前，不能就這樣鬆懈下來。

　　艾莉莎讓大臣退去，自己一個人坐在父親的座位上，緊閉雙眼向過世的父親祈禱：「對不起，父親大人……」

　　烏爾赫尼斯是個愛民如子的好人，在他的領導下，吾爾城成為美索不達米亞裡數一數二的大城，「我應該如何面前那些被拋棄的住民？」艾莉莎求問那已經不在人世的父親，覺得慚愧，也許經此一役，吾爾城將會由盛轉衰。

　　艾莉莎輕輕嘆氣，唯一可以做的，只有聽天由命，嗎？

　　城門裡外的喧鬧彼此呼應，被關在城門外的怒吼直上天際，一邊大力拍打緊閉的城門一邊呼喊：「放我進去！放我進去！」加上不斷蔓延的悲嗚，就算艾莉莎還在城堡裡都聽到一清二楚。

　　幸運能夠進到內城的人卻沒有高興起來，不斷地疑問「為甚麼要關門？」「為甚麼要見死不救？」他們被士兵驅散，對還在城門外面的家人或朋友愛莫能助。

　　「嘖……」赫勒斯用絲綢手帕掩住口鼻，「這些平民的氣味有夠臭！」

　　「赫勒斯公，那丫頭這樣做，分明就是要侮辱你呀！」赫勒斯一黨的貴族在旁邊火上加油。

　　「哼！那個小丫頭，等她戰死沙場之後，這座大城就是屬於我們的了！」

　　赫勒斯和他的幾個親信朋黨隨著那些受傷老弱的五百個平民進入神殿。

　　「摩拉克斯」神殿以大理石建造而成，除了城堡以外，神殿比城裡所以建築都要宏偉和漂亮，牆上的雕刻精緻細膩，日月星辰，加上黃道十二宮的具體形象，顯示「摩拉克斯」對天文學的豐富認知。

　　神殿之內只有微弱的燭光，殿門一關，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赫、赫勒斯公……這好像有點不妥吧？」

　　「別胡說！在『摩拉克斯』大人面前不得胡言亂語！」即使是腸肥腦滿的赫勒斯，對於鬼神還是有應有的敬畏。

　　忽然，一陣怪風吹過，火光頓時變成殘影，卻沒有熄滅。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妄動，彷彿知道有事情將要發生。

　　神殿盡頭正中央放了一個神壇，壇上擺了一本魔法書，相傳只有經過「摩拉克斯」親自教導的先知才看得懂書上的文字。一身白色長袍的卡莎碧雅在黑暗裡尤其顯眼，但見她站到神壇面前，唸唸有詞。

　　聽不明白的語言在神殿裡迴盪縈繞，嚇人的咒語從四方八面傳進耳裡，赫勒斯那被嚇壞的膽小親信抓住他的衣袖不放，牙齒更發出了顫抖的聲音，窩囊的樣子實在丟臉。

　　「喂！」赫勒斯沈不住氣，然而──

　　「嗚呀！」他的親信不知道被甚麼東西強行拉走，原先被拉住衣袖的赫勒斯幾乎被拉跌。

　　悲嗚哀號在神殿裡此起彼落，五百男女在黑暗裡被不知名的生物捉住、勒緊、吞噬。

　　赫勒斯全身直冒冷汗，想走，但雙腿發軟，無論如何都跑不動。

　　黑色的長條狀從背後伸出來，像舌頭那樣舔了舔赫勒斯那豐滿的臉頰，濕潤黏糊糊的觸感好不舒服，「呀……呀、呀……」除了忍不住發出呻吟之外，赫勒斯還忍不住勒住因驚嚇而爆發的膀胱。

　　巨大的黑影從背後扭到面前，一雙赤紅發光的眼睛，還有好像在笑的大嘴巴，赫勒斯看著這張不懷好意的臉，在大嘴巴變得越來越大的同時，發出了人生中最大、最痛苦，也是最後的悲嗚。

　　傍晚，艾莉莎將士兵集中在東邊城門前面，大概共有三千步兵。

　　「艾莉莎大人，」卡莎碧雅和她的神官各自拿著一碗鮮紅色的水，「我們準備好了。」

　　艾莉莎點點頭，對著她的軍隊說：「眾將士！先知為我們帶來了『摩拉克斯』的祝福，有了這種強大的力量，我們將會收復失去的領土！」

　　士兵以吶喊作為回應。

　　「拔出你們的兵器！接受『摩拉克斯』的賜福吧！」

　　艾莉莎拔出父親留下來的劍，卡莎碧雅就用手指蘸在血紅的水裡，然後用那些水在劍上畫上咒文，神官和士兵都逐一照著辦。

　　「艾莉莎大人！」侍從里歐戴著不太合身的頭盔來到艾莉莎面前，「請允許我一同上戰場吧！」

　　艾莉莎看著里歐那認真的眼神，說：「允准。」

　　「謝、謝謝！艾莉莎大人！」里歐拔出劍讓卡莎碧雅替他畫上咒文，站在他身後的帕比似乎不是很放心。

　　因為工作的關係，同樣服侍艾莉莎起居的里歐和帕比感情非一般的好，要不是先王患病去世，城堡上下都不能辦喜事和守喪，他們倆應該早就成婚了吧。

　　等到所有士兵都完全了儀式，天都黑了。城牆上點燃火盆盡可能提供光源照明，漫天星宿和皎潔的月亮似乎也願意為艾莉莎略盡綿力。

　　「眾將士！此戰非勝不可，一日未將敵人殺盡，我們都不會回來！為了吾爾城的榮耀，出陣！」

　　隨著艾莉莎的命令，城門守衛將東城門打開，士兵一邊吶喊一邊向著城門衝過去！那裡早就集結了很多黑色人形污鬼，他們原本都是來不及進入內城的百姓，如今卻成為了士兵們狩獵的對象。

　　今早還是刀槍不入的污鬼，現在因為「摩拉克斯」的咒文，劍都能輕易將它們割開！幸好它們全身都變成漆黑，面目全非，就算毫無憐憫地砍下去，也不會因為見到同胞的臉孔而有半點猶疑。

　　城門守衛見到艾莉莎等人已經順利突破城門邊的污鬼，就照著先前的吩咐，將城門緊閉。艾莉莎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城裡的一切事務都交給了稍為能夠信任的大臣處理。

　　艾莉莎不是個尋常少女，不，應該說烏爾赫尼斯並不是一個尋常的父親

　　在美索不達米亞，女孩子一般在十二歲左右就得嫁人，所謂「童女懷孕生子」，在這個時代並不是一件多希奇的事。即使貴為城主的女兒，到了這個年齡，理應早就被視為穩定內外政治的籌碼，送到別城或本城貴族手裡了。

　　但烏爾赫尼斯沒有這樣做，他沒有將寶貝女兒送給赫勒斯或其他貴族，而是把她養育成亭亭玉立又不讓鬚眉的少女。

　　可能是因為艾莉莎的母親早逝，烏爾赫尼斯捨不得連唯一的女兒都送走。

　　烏爾赫尼斯雖然還有其他妃嬪，都是政治婚姻，但他最愛或者可以說是唯一所愛的，就只有艾莉莎的母親。

　　在烏爾赫尼斯的栽培下，艾莉莎知書識禮兼懂得舞刀弄劍，但到底是不是有心培育她成為王位繼承人，就不得而知了。

　　艾莉莎一劍將黑漆漆的汙鬼一分為二，感覺就似將莎草紙割開那樣輕鬆，被砍殺的汙鬼化成塵埃，隨風而逝。

　　這是艾莉莎第一次上戰場，跟從前在校場上與父親用木劍練習對打的感覺好不一樣。

　　士兵衝鋒陷陣時的吶喊氣勢凌人，同時令艾莉莎非常緊張，雖然指揮的工作都交給了將軍拿迪路尼，但她作為城主，是軍中的精神領袖，不能落後於人。

　　她要在此證明，她有決心管治好吾爾城。

　　「呀！哈！」才揮了幾劍，艾莉莎就覺得累了。

　　父親的劍比想像中沈重，艾莉莎不知道父親從前征戰沙場時如何面對敵人和躺下的屍體，她只記得父親凱旋歸來的笑容……原來一場戰爭的勝利，背後埋藏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悲傷。

　　尤其是眼前所見的汙鬼，原本是自己城裡的住民，下手的時候總會有種悔恨，覺得這全都是自己沒有防患未然的錯。

　　壓力好大，作為城主，作為領袖，壓力好大。

　　艾莉莎從來都不知道，父親一直以來所承受和背負的，原來如難受，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但她只知道她根本沒有退路。

　　「艾莉莎大人！」里歐的頭盔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裡去，「沒事嗎？」

　　里歐從小就陪在艾莉莎身邊，除了父親之外，他應該是最了解艾莉莎的另一人。他一眼就看得出來，艾莉莎狀態有點不妥。

　　「艾莉莎大人，請振作！」

　　「不……我沒事……我只是，想得太多而已。」

　　「艾莉莎大人……」

　　沒錯，壓力的源頭只不過是自己想得太多而已。

　　艾莉莎想要做一個完美的城主，將所有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甚至想要在整個戰場上立下最多的戰功，然而，她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人類力之所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達到百分百無瑕疵的境界。

　　她是這樣，她的父親烏爾赫尼斯也是這樣。

　　雖然在百姓和大臣面前，烏爾赫尼斯是位優秀的城主，但他還是會有軟弱的時候，他曾經對小艾莉莎說過，他只是個比較特別的普通人，沒有旁人的幫助，他不可能成功。

　　他甚至以遊戲比喻戰爭和政治：王是當中最特別的一個，失去了王，遊戲就得結束，但王必須和其他士兵一樣勇往直前，才能令士兵發揮最大功用。所以，為了贏得這場遊戲，同時令王活下來，需要做的就是在必要而且有價值的時候，拋棄某些棋子。

　　如今擺在艾莉莎眼前的污鬼，就是艾莉莎應該要拋棄的棋子，它們原本是她的百姓，但為了讓艾莉莎，讓這位王贏得這場遊戲，兼同時活下去，它們必需被拋棄。

　　就像她把赫勒斯丟棄一樣，為了在政治上取得絕對優勢，勢力過大又存在反叛意圖的貴族，必需捨棄除掉。

　　「呼……」艾莉莎調整好了情緒，輕鬆砍殺敵人。

　　按照原定計劃，大軍必需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裡抵達外城東門，將城門關閉，以城樓作為臨時據點，讓士兵休息和補給。

　　「里歐，趕快！」

　　「是！艾莉莎大人！」里歐並不擅長戰鬥，未能習慣盔甲的身體跑動起來都有點狼狽。

　　「吼！」魔狼從橫街窄巷裡撲出來，把里歐撲倒！

　　「嗚……」里歐用劍抵擋魔狼的利牙，顫抖的長劍幾乎被咬碎。

　　「里歐！」艾莉莎一劍橫劈，將魔狼從里歐身上趕走。

　　魔狼身形龐大，全身烏黑，就像那些污鬼一樣毫不可愛，唯一不同的是，魔狼雙眼發光，藍綠色光輝看起來有點詭異，隨著身體的晃動在空氣中畫出了光的軌跡。

　　「來吧！」艾莉莎衝向魔狼，魔狼猛撲露出利爪，艾莉莎揮劍一擋，火花四濺。

　　質感和一般的污鬼不一樣，如果污鬼就像影子那樣虛無，像幻影一樣一戳穿就消散的話，那麼魔狼就是本體，就是咒詛的實體。

　　看來單靠「摩拉克斯」力量加持的武器也不能輕易消滅這頭魔狼。

　　「吼……」魔狼的吼聲充滿惡意，必須要在它叫來同伴之前分出勝負，如果被狼群包圍，任艾莉莎和里歐如果掙扎，最終都會變成污鬼的一份子。

　　「艾莉莎大人！」躺在地上勉強撐起半個身體的里歐大喊：「請不要理會我！快逃吧！」

　　「蠢材！你以為我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嗎？」

　　「艾莉莎大人……」

　　只能賭在下一擊之上，艾莉莎心想。

　　魔狼對她虎視眈眈，艾莉莎彷彿看到了從魔狼嘴巴裡滴下來的咒詛化成了唾液，如同毒藥一般正在污染大地。

　　不可饒恕。

　　憤怒讓艾莉莎緊緊握住長劍。

　　那就是將和平破壞得體無完膚的罪魁禍首。

　　不可原諒。

　　艾莉莎看準了時機，再次衝向正在奔跑的魔狼，魔狼一躍而起，張開大嘴，尖牙利爪同時襲來！

　　「『劍技：燎原舞』。」

　　燃起了赤紅火燄的長劍從下而上高高舉起，又隨著舞者的身體從上而下畫出一個大火圈，舞者彷如置身在火燄之中，每踏前一步，火燄就和應似的緊緊跟隨。

　　這是艾莉莎唯一懂得的招式，也是父親烏爾赫尼斯唯一傳授給她的技巧，說是揮舞的畫面優雅動人，很適合女孩子。

　　魔狼接連中劍，被長劍與火燄升高的魔狼在半空之中發出淒慘的悲鳴，最後跌在艾莉莎面前，艾莉莎一劍橫砍，連同火燄一拼劈下去，將魔狼化成灰燼。

　　「哈……」艾莉莎稍一放鬆，回頭看著躺下的里歐，「里歐？」

　　「嗚……」里歐按著自己一邊的手臂，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讓我看看！」艾莉莎挪開里歐的手，發現他的手臂正在一點點地變黑，大概是被魔狼的利爪抓傷了，「怎麼會這樣……」

　　「艾莉莎大人……」里歐無法忍住淚水，說：「對不起……對不起……」

　　艾莉莎在出陣之前問過卡莎碧雅，變成污鬼的人有可能救回來嗎？

　　卡莎碧雅給了一個否定的回答：「被『邪神』的力量注入體內的人，他們的生命力會被『邪神』吞噬，最終化成污鬼。」

　　艾莉莎看著里歐逐漸變成漆黑的身體，就站起來，舉劍，砍下去！

　　這是整場戰爭裡，唯一濺在戰場上的鮮血。

　　「公主大人！」中隊長拓特萊斯帶著士兵們趕到，說：「我們已經成功奪回東門了。」

　　「嗯……」艾莉莎低頭向著東門前進，似乎有點疲累。

　　中隊長拓特萊斯看著里歐逐漸化成灰燼的屍首，又看看艾莉莎的背影，沒有說甚麼，默然地跟在艾莉莎後面，護送她前往東門。

　　單單一天時間，艾莉莎需要拋棄的人，也實在太多。

　　她只能安慰自己說：「你們的犧牲，都是值得的。我保證，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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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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