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2年11月14日/距病毒爆發已過去41年]
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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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餘一次又一次打開家裡殘舊的冰箱,病態般重覆檢查冰箱裡的屍體,她看著這具屍體身上每一塊獨屬於感染者的印記,被拘束於狹小的空間內一點一點畸形掉的身體。每次的檢查她都妄想它能像冰塊一樣融化消失,誰會想家裡有一具使人生厭的屍體呢?但父母卻只會要她忍耐,因為那是她的奶奶,現在沒有了父母的勸阻,她再也不想等了。
於是姜餘發出了委託,希望有人能幫忙處理它,但她寫的委託內容卻是搬運和處理雜物。看似簡單的任務被白千夏和蘇寒一眼相中,接了下來。二人回去和莫雷洛秀了一波接到輕鬆報酬還多的工作的快樂,她一臉懷疑地說:「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會砸到你們頭上?我也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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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委託的地點,姜餘怯生生地前去應門,好像家裡有什麼東西見不得光似的,雖然事實確是如此。姜餘把家裡打掃得很乾淨,唯獨客廳裡的一台冰箱爬滿了鏽斑污跡也放任不管。
「這個就是那個雜物。」姜餘指著冰箱說道,她的目光似乎連朝向放置冰箱的方向看都抗拒。
「冰箱?不用特地找人來搬吧?」白千夏滿狐疑地問道,莫雷洛在旁點頭表示同意。
「不…不是…冰箱裡面有那些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麼辨…」姜餘怯怯地說。話音剛落,蘇寒便上前打開了冰箱,他的身體擋住了白千夏和莫雷洛的視線,二人只看見他驚愕地看著姜餘,莫雷洛見狀也上前去查看,白千夏好奇地在後頭左右探著腦袋,可就是看不見。
「是感染者。」蘇寒說。
「噫,不是吧。」白千夏嫌棄道,她瞬間一點想看的慾望都沒有了。
「你家裡怎麼會有感染者?」蘇寒問道,雖說晏城搜查嚴格,但城裡也未必沒有機會有幾隻漏網之魚,通常軍隊高強度的覆查很快就會把它們搜出來;但冰箱裡的感染者也太離譜了。
還沒等姜餘回答,莫雷洛就先說話了:「等一下,是你把她搬回來的嗎,從那輛火車上?」
「火車?不是,不是我。」姜餘說。
「那是誰?如果你不好好回答的話,我們只好放棄這單生意了。」莫雷洛說,她凝視著冰箱裡的感染者,不,應該是一位不幸感染的婦人;莫雷洛見過她,在三年前一輛火車裡,伴隨的還有另一些被不願回想起來的記憶。莫雷洛愣了一會兒,任由那個她愛著的男人的生前回憶在腦海中略過,片刻過後,她整理思緒,注意力放到姜餘和婦人相似的面容上。白千夏和蘇寒不明所以,在一旁靜靜看著。
「不…不要。我只是不想再面對她了…」姜餘說道,沉默半嚮後又問道:「你見過她…所以才想問的嗎?」
莫雷洛輕輕點頭,姜餘見狀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即說道:「其實… 她是我的奶奶,我和我爸媽一直住在晏城,我幾乎沒見過她,她三年前從宛丘坐火車來,是打算來看看我的… 但是那輛火車出事了,我爸媽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奶奶從要被燒掉的屍堆裡帶回了家,他們說得讓奶奶去得體面…」
姜餘的目光從冰箱撇了一下就馬上移開了,然後一直盯著地板,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她下意識的把指甲深深陷進手心的肉裡。
莫雷洛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臉上少見的染上了悲傷的神色。白千夏和蘇寒二人聽得似懂非懂,直到姜餘說出剛才那句話,他們終於懂了,三年前一輛從宛丘來晏城的火車不知為何爆發了病毒,整列火車幾乎無一悻免,就連被派來處理的軍人們當中都有不少因此殉職,當年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白千夏和蘇寒也是知曉的。
「呵呵…這句話他們說了三年,現在奶奶不在土裡、不在壇子裡,在冰箱裡。我受不了了,才趁我爸媽不在城裡這段時間處理她…」
「你…你們把她埋起來就可以了呀…」白千夏說。
「不可以埋了,病毒會污染土地,得燒掉她。」姜餘面無表情地說,彷彿她的奶奶只是一個陌生人。
「那是你的奶奶,那麼做你的爸媽會傷心的。」蘇寒說。
「傷心?一天三天就算了,誰能忍受這種事情三年!我爸媽就是一時沖動,根本沒有想過要怎麼處理被感染的奶奶!把她丟在晏城哪一處都會被發現,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一開始就不把她帶回來!現在這個世界,生前死後在哪兒不都一樣嗎!」姜餘吼著,眼淚止不住的流,手心也早被她自己掐出血來。
「姜餘,你奶奶當年還活著?」莫雷洛陰沉著臉問道。
「對啊… 她趁自己還有意識的時候…」姜餘頓了頓,再也說不下去了,她用袖子胡亂抹掉臉上眼淚,可淚水還是一滴又一滴的流出來。
莫雷洛等她冷靜一些了,問道:「燒掉?她的灰可帶不回來的,確定了嗎?」
「嗯。」
得到肯定答覆的莫雷洛隨即分派起任務來:「蘇寒你去搬箱子,千夏去找能裹住她的東西,弄好了我們就去城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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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離晏城不遠的地方找了塊空地,朝著晏城的方向沒有樓房,視線沒有被擋著,如果姜餘奶奶有靈魂,想找她的孫女的話也一眼就能找到路。蘇寒剛才把姜餘奶奶放進了一個木箱子裡,莫雷洛示意他把木箱放到那塊空地上、倒上氣油,她自己則從口袋裡掏出火柴,點燃了木箱和一個想念孫女的老人。
蘇寒在莫雷洛身邊靜靜看著,眼前的火越燒越烈,他的心卻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他曾經覺得他們三人能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下去,但姜餘奶奶的事、蒲阪的事卻不得不讓他質疑他們的未來是否真的會順遂。
「莫姐,能不能告訴我當時是怎麼樣的?」一直旁觀的白千夏此時下車走過來問道。
「…槍聲和感染者的嘶吼聲持續了很久,我們不知道到火車上到底有多少人受害,只能不斷開槍對付他們,我想把還沒感染的人排查出來,但另一個人不同意,最後拖得太久,幾乎整列的人都感染了,只好把他們都燒掉…」莫雷洛悲痛地答道,本來是軍職的她正是因為這件事和顏染漸生嫌隙,最後離開軍隊了。她在以前向蘇寒和白千夏說自己的過往時,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曾經是軍人的事,導致她離開軍隊的這件事也沒有細說,更何況是她的未婚夫杜秋也在那次意外裡喪命了,顏染的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的決定間接害死了他,她不可能再留在軍中了。
「姜餘奶奶還有意識,或許她可以不用死的…」蘇寒低聲說道。
「姜餘奶奶、老萬本來都可以不用死的,只要有血清的話。」白千夏怔怔看著眼前的火光,一股惡臭飄到身前,她深吸一口氣,把那難以忍受的氣味也吸進身體裡又說:「有血清的說,我們、所有人都不用過這種鬼日子!」
「千夏,制血清太危險了,你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對你虎視眈眈。」莫雷洛勸阻白千夏道。
「我不管,我不想再看見有人死了!」白千夏大吼著沖到車上把自己縮到後座,任憑莫雷洛和蘇寒說什麼都不理。
蘇寒輕輕晃著白千夏,可她只是一腳把他伸開,「千夏,你別踢我…」蘇寒幽幽說道。
莫雷洛在一旁無奈地搖搖頭,心想蘇寒怎麼把說話的天賦全弄丟了,千夏還鑽牛角尖的要淌那渾水。三人在車上默不作聲,直到那團火光漸漸熄滅了才開車回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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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後,白千夏再次把自己關在房間,莫雷洛情急之下想破門卻被白千夏用雜物砸了回去。二人心知大概是阻止不了她的決心了,便任由她把自己關在房間研究了。
白千夏把房間裡所有舊物都翻了出來,父母的研究數據、書籍,她要重現她的父母當年的研究成果,既然已經有清晰的舊檔,那麼她要做的只是重覆一次父母制作血清的過程。白千夏的父母生前就一直在教育她各種科學知識,如果重覆步驟的話,三個月大概就能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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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個月以來,白千夏一直足不出戶待在房裡研究,莫雷洛和蘇寒對她毫無辦法。莫雷洛自從最近遇上的各種事情後,便壓抑不住腦海中的思緒,未來的危險、過往的傷病都一一浮現在眼前,三年前的她既救不了自己的未婚夫杜秋,三年後的她也無權阻止白千夏的選擇。於是霍因在酒吧裡看見莫雷洛不是在借酒消愁、就是在賭桌大肆揮霍。
「莫姐?莫姐?你今天已經喝了很多啦,別再喝了。」霍因擔憂說,他很少看見莫雷洛這幅煩悶的模樣。莫雷洛揮揮手讓他走開,隨即又在賭局上加注了。霍因見狀按捺不住怒火,他拉起莫雷洛就走,但遭對方用力甩開。
「莫姐,我不知道你們最近怎麼了,我知道你愛喝酒愛賭,但是你現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霍因又上前抓住想回到座位上的莫雷洛。本想放著他不管的繼續賭的莫雷洛看著他真誠的目光,醉意似乎散去了一點,只好無奈地伸出手說:「醒酒的飲料。」
「莫姐,你等會兒,我馬上給你拿。」霍因見莫雷洛聽勸就高興起來了。
此時一旁賭桌上的大叔問道:「大姐,還賭不賭了?」
「不賭了,你們自己玩吧。」莫雷洛說。
莫雷洛慢慢喝著熱水問道:「霍因,怎麼是水呢?你不是給我拿醒酒的東西嗎?」
「哈哈,那個沒有了,莫姐,喝水也挺健康的。」霍因尷尬說道,「莫姐,千夏和蘇寒呢?」
「一個在家,一個不知道在哪。」莫雷洛認為家裡那個快三個月沒出門沒什麼好說的,出門那個也不知道在哪,並且最近越來越沉默寡言,藏著很多心事似的。
「但是,我聽說蘇寒最近總往西城跑。」霍因說。
「西城?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最近在搞什麼,我明天問問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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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蘇寒帶著一堆繃帶酒精和食物小跑到教堂的地下室裡,傷痕累累、滿身血污的羅勒躺在殘舊的床墊上…
「羅勒?醒醒。」蘇寒輕輕撫上他的額頭探溫,微燙的溫度自手心傳來,顯然羅勒還發著低燒,但總比前幾天高燒著渾身發冷好多了。
「嗯… 幾點了?」羅勒有氣無力地問道。
「快半夜了。你現在好點了,可以告訴我怎麼回事了嗎?為什麼你會受傷?」蘇寒反問。
「那你怎麼會來撿我?」羅勒笑道。
「巧合。」
「啊… 我才不信。」
「真的… 你快說正事。」
「我偷了些機密文件。」羅勒悠悠說道,「是關於白千夏的父母的,上面紀錄了他們被殺的真相,真兇是晏城的城主們,也就是京湫和京遼。」
蘇寒呆滯住了,久未能反應過來羅勒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