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的嶺州街頭熱鬧非凡，自然是王德高等人掙錢的絕佳時機，這也是他們為什麼著急組建王二組的原因，畢竟有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王二組運氣不錯，直接管理者是人販子爸爸冷肖，而不是惡毒的媽媽王德美，或者是王老板王德高。
大城市的生活節奏總是很快，早上六點已經人聲鼎沸，王二組全員被三輪車拉到一處公交車站臺放下，這裏即將成為他們的職場。
看著陌生的街道和站臺，人來人往，江林鹿感覺自己既格格不入又無所適從，盡管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還得壯著膽子開啟乞討生涯。
瘸子和羅錚已經按照預演分別找了塊空地坐下，面前鋪著張大紙殼，上面寫著各自的悲慘經曆，再配上個搪瓷缸，便是二人的裝備。當路人投來同情眼光時，他們會故意露出殘缺肢體，很多人看見後會主動給錢。
江林鹿和秦芩對視一眼，彼此眼神中均閃過一絲焦慮和緊張，可形勢比人強，為了晚飯，還得邁出這艱難的第一步。
迎面走來個中年男人，梳著大背頭，戴著金邊眼鏡，西裝筆挺，皮鞋錚亮，應該是個有錢人。
江林鹿小跑過去，拉住對方褲腿，“叔叔，給我兩毛錢吧，我和妹妹兩天沒吃東西了；叔叔……”一遍遍說著背好的臺詞，秦芩也在旁邊拉住對方另外一只褲腿說著同樣的話。
中年男人看著江林鹿和秦芩就像遇見瘟神一樣，三兩下掙脫糾纏，疾步快走，罵罵咧咧的消失在人群中。
兩人站在原地有些失落，第一次乞討便以失敗告終，偌大的街道人群川流不息，卻討不到兩毛錢，可每天每人十塊錢的任務還在那裏擺著，為了晚飯，還得繼續尋找下個目標。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老爺爺、老奶奶，給我兩毛錢吧，我和妹妹兩天沒吃東西了。”一上午就這樣說著同樣的臺詞，一般情況下給錢就放手，不給錢原則上不放手，對方發脾氣的話該放手就放手。
而秦芩還是有些放不開，總是躲在江林鹿後面。
至此，江林鹿終於知道殷風手裏的殘疾小孩為什麼大多數只租不賣，瘸子和羅錚只要往地上一坐，什麼都不說就可以掙到錢，一天隨便都是十七八塊以上，這是活生生的搖錢樹啊。可自己和秦芩一天累死累活死纏爛打，每人最多也就掙個十三四塊錢。
當然這也就是在春節期間，平時肯定沒這麼多，不然王老板定的業務量就不是十塊和十五塊了。
身為家長的冷肖就在不遠處盯著，確保大家不會逃跑，若是遇到些棘手情況，還得由冷肖親自出面解決。
中午有阿姨送來午餐，用不鏽鋼飯盒裝著，江林鹿和秦芩借機溜到天橋的樓梯下面吃飯，順便躲避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微微泛黃的米飯上面蓋著的包菜，沒有點點油葷，菜有些鹹，是為了讓他們多送兩口米飯，不過已經很知足了，總比在銀沙時江林鹿欺負的小乞丐要好，小乞丐可是用手在潲水桶裏面撈東西吃。
江林鹿從小乞丐的回憶中抽離，對著心不在焉的秦芩說：“妹妹，快吃吧，吃完還得去要飯，我們一早上才要了八塊錢，還差十二塊呢，任務完不成的話晚上就沒晚飯吃了。”
秦芩左右看了看，輕聲道：“林鹿，好像要過年了，我想回家。”說著眼眶都濕了。
“妹妹，我現在叫冷飛，再不能提那個名字了。”江林鹿也左右看了看，“回家的事以後都別提了，之前的約定還記得嗎，姓鐘，名字一個‘飛’、一個‘慧’。”
“嗯，記得，‘慧’通回來的‘回’，意思是終有一天你會帶上我一起飛回去。”秦芩小聲道。
“記得就行，我會想辦法的。”
秦芩聽後很高興地夾了塊包菜給江林鹿，“我不想當你妹妹，以後嫁給你做老婆吧。”
“當老婆能幹啥，還得做飯給你吃，又要洗碗。我爸爸就經常做飯洗碗，還悄悄抱怨。”
秦芩臉羞得通紅，“那……那我給你做飯洗碗還不行嗎？”
“你做飯洗碗的話還行。”江林鹿刨了口飯，剛抬頭就看見冷肖在不遠處和羅錚坐在一棵樹下，飯盒裏面已經空空如也，應該是剛吃完，冷肖正在羅錚的斷手處擺弄著什麼。
“妹妹，你看冷肖在對羅錚做什麼？”
“不知道，看羅錚好像也不痛苦的樣子。”
“嗯，晚上我找機會問問，我們三個最慘的就是他，希望他不要再遭遇磨難了。”
“但願我們都不要再遭受磨難。”秦芩低頭呢喃。
前路茫茫，二人情緒又開始低落起來。
不多時，一個熟悉身影一簸一簸地走了過來，“你們兩個貓在這裏做什麼？半天了飯還沒吃完，趕緊吃完去要飯，任務要是完不成，晚上我要你倆好看！”瘸子當了組長很有架子，說完又一簸一簸走了。
“快吃吧，妹妹，我們擋著他發財了，不完成任務今晚鐵定挨揍。”
“嗯！”
下午王老板過來視察，探頭探腦的遠遠監視著王二組的表現，冷肖眼尖，瞧見後趕緊上去遞了支煙。
王老板把煙點上，問：“這幾人怎麼樣，姐夫？”
“還不錯，瘸子很賣力，是當組長的料，現在都要到25塊錢了；冷錚也不錯，要了18塊；冷飛兩兄妹第一次乞討要生疏些，要了13塊錢。全部加起來有56塊錢。”
“嗯，現在才下午四點，五點過後是高峰期，完成任務沒問題，不出意外今天王二組應該可以達到八十元。”
“應該沒問題，你姐那邊今天如何了，德高？”
“你看就我這智商，我姐能差嗎？王一組三個人一早上就搞了70塊，今天保准有120！”王老板叼著煙仰起頭瞅了冷肖一眼，“姐夫，賺錢吧，你還得跟著我和我姐學學。”
“是是是……”冷肖賠著笑臉。
“姐夫，就你這軟綿綿的脾氣，不求你能帶著王二組賺多少錢，但千萬別婦人之仁壞我的好事兒，好吧？”
“好好好……”冷肖連連答應。
王德高抖了抖煙灰，夾著手包揚長而去，那模樣，嘖嘖嘖……拽得天王老子都得臣服於他似的。
今天王二組每個人都超額完成了任務，算是開門紅。瘸子徹底完成身份轉換，剛吃完飯就去找王老板匯報工作，屋子裏只剩下江林鹿三人。
“羅錚哥，今天冷肖沒為難你吧？我中午看見他在弄你的手。”江林鹿悄悄問羅錚。
羅錚警惕地看了看房門，用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再小聲些，用並不明朗的聲音說道：“沒為難我，冷肖是個好人，他說我的手應該還有機會恢複！”
聽羅錚這樣說，江林鹿也很高興，“羅錚哥，你說話比前段時間又清楚了些，現在手也有機會恢複，真是太好啦。”
秦芩正要說些什麼，羅錚再次做了個“噓”的動作。秦芩和江林鹿趕緊用雙手捂住嘴巴。
一杯茶的工夫，瘸子回到房間，徑直走到江林鹿跟前得意道：“以後你倆吃飯利索點，再慢慢吞吞別怪我不客氣，剛才王老板可是說了，你們要是不聽話我可以直接打，不打死就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越過冷肖爸爸找王老板匯報。”
“放心吧，大哥，我和妹妹知道了。”江林鹿連忙表態，又從衣兜裏掏出小半個雞腿，“大哥，這是白天討錢時撿的，你嘗嘗。”
瘸子第一次經曆別人賄賂，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小半個雞腿，簡直就是奢侈品，“放心吧，你們今天拖拉的事兒我沒給王老板講，以後利索點兒就行。”說完接過雞腿就開啃，連骨頭都沒吐出來。
江林鹿賠著笑臉，心裏那個難過啊，秦芩撿到兩個別人沒啃完的雞腿，分了自己一個，自己把這雞腿像個絕世寶貝一樣捂著，最後還是便宜了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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