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罩紗 - 「第一卷少時難」第3章尋子

六十多個學生的教室很大，再加上密密麻麻的雙人木質課桌椅，兩人打掃完後整個學校的人已經差不多都走完了。

秦芩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家啦！走吧，江林鹿。”

“嗯！”

“你今天看起來好像不是太高興，是遇見壞人了還是又被同學欺負了？”

江林鹿沉默了小會兒，道：“遇見壞人了，不過……那個壞人好像是我自己。”

“得了吧，你不被別人欺負就謝天謝地了，就你這樣兒還裝壞蛋欺負人。”秦芩有些不相信，又道：“哎……江林鹿，你說要是我們真遇見壞蛋該怎麼辦呀？”

“怎麼辦？對方是小孩我就揍他，我現在可厲害了；對方是大人的話，我們就示弱，然後千萬不能說出我們的真名！”江林鹿停下腳步對著秦芩很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不能說出我們的真名啊？”

“都確定對方是壞蛋了誰還向他說真話。”

秦芩琢磨著這話好像也對，然後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墳墓，拉起停下腳步的江林鹿繼續往前走，“那我們應該說自己叫什麼名字呢？”

江林鹿思考了好一會兒，“我就叫鐘飛吧，鐘表的鐘，飛回來的飛。”

“鐘飛！為什麼叫鐘飛？”

“因為不管壞蛋把我抓到哪裏，終有一天我都會飛回來的，所以就叫鐘飛啊。”

“哦，那你叫鐘飛，我叫鐘回得了，你飛回來的時候記得帶上我一起就行，嘻嘻……”

“當然不行啦！”江林鹿認真說道。

“為什麼？”

“鐘回是男生的名字，你是女生不能用。不如叫鐘慧吧，智慧的慧，只要我倆知道這個‘慧’代表的是回來的‘回’就行。”

“鐘慧……名字倒也不難聽，就叫鐘慧吧。可是我們都姓鐘了，不就變成兄妹了嗎？”秦芩笑了起來。

“兄妹就兄妹唄，怕啥。”江林鹿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可真能瞎編！”秦芩又道：“你剛才還說遇到壞人要示弱，為什麼？不是應該喊救命嗎？”

“我被別人欺負的時候，越喊救命他們欺負得越厲害。”

秦芩歪著頭看著江林鹿，一臉無語。

兩個小夥伴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小路盡頭，拐個彎就看見了國道。

幾百米開外的一戶人家正好有個中年男人開門出來倒爐灰，嘴角叼著煙瞥了兩人一眼，估計是天太冷，又急匆匆回了屋。

“秦芩，看！馬路上有三輪車在賣炸土豆，我還有兩毛錢，我請客，怎麼樣？”

“好啊。”秦芩也很高興，剛要說兩句好聽的話，突然想到兩人在打掃衛生時將書包放到了講臺之上。“糟糕！江林鹿，我們的書包都忘了背走，還在講臺上呢。”

“啊！你不說我都完全忘了，沒事兒，買了土豆我們一起回去背吧。”

“行吧，不過得快點兒，天都快黑了。”

三輪車正好停放在小路與國道的交叉路口，車輛顯然經過改裝，車廂比正常三輪車的車廂大了許多，正對著小道的一側被改成了可以打開的兩扇小鐵門，小鐵門上掛滿了小朋友愛吃的零食，車廂內有個小火爐，上面放著口平底鍋在炸土豆。

車上有三人，像是一家三口，男的騎在駕駛位上，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在車廂內，

“老板，土豆怎麼賣？”江林鹿走上前問。

男老板答道：“一毛錢三串兒。”

“來六串兒吧，老板，麻煩多放點辣椒。”

“好呢。瘸子，整六串兒土豆。”男老板大聲吩咐。

大男孩一顛一顛走到平底鍋前，也不搭話，麻利地用竹簽開始串鍋裏炸好的土豆。

男老板接著敲了敲車廂，說：“底老，盤兒捏的怎科子和尖鬥，點子正，順了。”

（後來，江林鹿才知道這是黑話，意思是“婆娘，長相極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值錢，搶了。”）

男老板說完下了車，中年婦女也從車廂後門輕輕跳下，兩人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看，假裝聊著些家常慢慢走到江林鹿和秦芩身後，彼此交換了個眼神，拿出早已准備好的方塊毛巾捂住了江林鹿和秦芩的口鼻。

江林鹿口鼻被捂住的時候才發現真的遇到了壞人，來不及思考，深深的恐懼瞬間滲透到全身每一個細胞，心率在大腦傳遞出危險信號的一刻立即過速，血流速度加快，迅速朝著頭部湧去，血壓激增。一股刺鼻味道沖入鼻腔，短短一秒鐘的時間，江林鹿整個臉部漲得通紅，雙手使勁掰著男老板捂住自己口鼻處的右手。

這一刻，江林鹿的第一反應是喊救命，無奈只能發出點點“嗚嗚嗚”的聲音。

緊張而恐懼的情緒進一步加劇，使得呼吸頻次加快，刺鼻味道更加猛烈地沖入鼻腔，吸入肺部，意識逐漸開始模糊，在最後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江林鹿依然在無力掙紮著，斜眼看到秦芩的頭和手都垂了下來，被中年婦女抱著從後門進入車廂。

他盡最大全力想保持住僅存的一點意識，但眼皮根本不聽使喚地慢慢合了起來……

江林鹿父母這邊。

扶芸香在家裏焦急地走來走去，往常這個時候江林鹿早已到家，可今天這麼晚還不見人影，孩兒他爸今天在石山上加班也還沒回來，桌上的菜都已經熱了兩遍。

“不行，得趕緊喊上孩兒他爸去找林鹿。”

拿起鑰匙，關上那扇斑斑點點的朱紅色木門，徑直跑向半裏開外的石山。

此時，江成貴正在工地燈光照射下拿著鋼釺在山腰上撬著那些微微松動的石塊。

“成貴……林鹿還沒有回家，可能走丟了，趕緊跟我去找啊。”扶芸香帶著哭腔喊道。

淒然的喊聲直接叫停了石山上的所有人，江成貴二話不說三兩步跳下石山就朝著扶芸香跑去。

“江成貴，等一下。”石山老板陳庚叔以及其餘二十多個工友也全部圍了過來。

陳庚叔在簡單了解情況後當即決斷，讓一撥人沿著國道往遵義市方向找，一撥人往銀沙縣城方向找，剩下的人全部和江成貴兩口子沿著江林鹿上學的路線找。

不多時，尋人的喊聲此起彼伏。

國道之上，一行人碰見了出來找秦芩的家人，互通消息後讓兩家人更加憂心忡忡，不知不覺又加快了腳步。

尋人隊伍終於抵達學校，聞訊跟來的人已經達到五十餘人。慌忙推開教室門，打開燈，昏暗的燈光下空空如也，只剩下兩個孤零零的書包依偎在一起。

扶芸香和秦芩媽媽立馬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江成貴一腳踢翻課桌，大聲哭喊道：“兒啊，你到底跑走哪裏去了嘛？”

秦芩爸爸秦方書則沖出教室門，扯著早已嘶啞的聲音大喊：“小芩……小芩……”

兩家人悲鳴的嘶喊聲讓周圍之人無不動容，悄悄抹著眼淚。

陳庚叔畢竟是石廠老板，有管理經驗，當即分派人手去找三年級的班主任餘老師，看她那邊有什麼消息。然後帶上眾人沿著放學路線逐一排查周圍人家。

當一行人來到小路與國道交叉的那個丁字路口，陳庚看著幾百米開外的一戶人家說：“走，去真二麻家問問。”

“咚咚咚……二麻、二麻，快開門。你看到江成貴和秦方書家的孩子沒有？”

大門應聲而開，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來。

“怎麼回事兒？成貴、方書，你們兩家孩子找不到啦？我下午五點過一些的時候出來倒爐灰，不是還看見他倆在對面那小道上走著呢。對了，那個時候丁字路口那裏還有一輛三輪車在炸洋芋賣，這三輪車是今天才來這裏賣的，以前沒見過。後面差不多五點半的樣子，我又出來喂豬的時候就沒看見那輛三輪車了。”

大夥一聽這話，估摸著可能要壞事。

陳庚叔又問：“二麻，三輪車車頭朝的是哪個方向？”

二麻抬手指了指，“遵義市方向。”

陳庚叔心頭一緊，隨即安排兩人到派出所去報案，又說：“大家趕緊去找幾輛摩托車，來幾個年輕的，馬上往遵義方向追，要是發現孩子在車上，先把對方給我打個半死。”

在場所有人都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宰了那狗日的，太他媽缺德了！”

“宰了他！”

寧靜的玉屏村頓時回蕩起一股肅殺之氣，一旦逮到人販子，絲毫不懷疑非死即殘的下場。

江成貴早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也去，哪個狗日的敢拐老子家娃兒，老子要了他的命。”

“我也去！”秦方書在真二麻家屋簷下直接拿起一把鐮刀。

陳庚叔：“好，你們兩個都去，但不能騎車，只能坐後排。其他人，全部去周邊再找。”

天空完全黑了下來，群山暗魁，大地陰沉，月兒也不見了蹤跡。然而巴掌大的玉屏村卻被火把照得透亮，湧動的人群誓要把周遭翻個底朝天。

當地派出所所長就是本村人，聽說這個案件後也是火冒三丈，隨即安排人手搜查。

全民皆兵，拉網式排查。

第二天，沒有消息，全村人還在到處找。

第三天，沒有消息，全村還有50%的人在到處找。

第四天，沒有消息，兩家人的親人還在到處找。

第五天，沒有消息，兩家人的直系親屬還在到處找。

第六天，沒有消息，江、秦兩家商議：扶芸香和秦芩媽媽在家等消息，把養的豬和雞喂好，江成貴和秦方書各自帶著三百塊錢出門找孩子，臘月二十八前回銀沙縣，若是還沒找到，過了正月十五又出去找，中途有什麼消息就打江家旁邊的公用電話互通有無。

小小的玉屏村，再也看不到三五成群的小孩跑來跑去，上學全由大人陪著，所有出入玉屏村的陌生人被當地人異樣的眼光審視著，幹燥的空氣中到處都摻雜著莫名的情緒和氛圍。

……

就在江林鹿和秦芩被拐的同一天，距離地球約13光年，即130萬億公裏，太陽系外天秤座某處。一顆名為“葛利斯589g-1”的行星圍繞其中央母恒星完成最後一次公轉。

行星命名前綴葛利斯，是為紀念一位叫威廉·葛利斯的德國天文學家，他編纂了一個星表，裏面專門談太陽系附近的恒星。

如果虛擬一個“地球相似指數”，指數值範圍0-1，則地球本身的值為1，火星的地球相似指數為0.7，而“葛利斯589g-1”的地球相似指數則達到了0.89。

“葛利斯589g-1”是一顆岩石形態行星，體積是地球的2.5倍，位於天秤座的宜居帶，稱之為“宜居帶”並不是說它已經適合人類居住，而是說它距離恒星的位置不遠不近，剛剛好，溫度適中。

這顆行星年齡已高達115億歲，什麼概念呢？

地球年齡是45.5億年，相比之下年輕很多。現代科學下已知的宇宙年齡是137億年左右，也就意味著宇宙誕生22億年後“葛利斯589g-1”就已經誕生了。

也許，“葛利斯589g-1”曾經孕育過生命，但現在它只是一顆冰冷的“死星”。

它實在是太老了，老到自轉與公轉似乎都很費力。

終於，“葛利斯589g-1”開始瓦解、塌縮，塌縮過程整整持續了半年，釋放了大量的宇宙射線，以及被稱為上帝粒子的“希格斯玻色子”。

為什麼稱呼希格斯玻色子為上帝粒子呢？

因為科學家發現宇宙中所有物質之所以能夠保持相對穩定，都是希格斯玻色子在發揮作用。換句話說有希格斯玻色子存在，物質就可以保持物質形態，希格斯玻色子消失，物質就不能保持物質形態。這……也是“葛利斯589g-1”塌縮的原因。

可“葛利斯589g-1”並不知道，在它塌縮的最後一刻，引發了強烈的宇宙風暴，夾帶著巨量的宇宙射線和希格斯玻色子吹向遠方，預計13年後將抵達地球，這些希格斯玻色子將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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