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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 湯米酋長2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K15GGPQ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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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襄丸: 供詞就是這樣，反正終有一日我頭顱都會被掛在椿樹上，你乾脆現在就處死我吧！
一一一芥川龍之介《藪の中》(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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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怪物》的過程有些像看《羅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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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像跳得太快了，我不如先簡單介紹一下由日本名導演黑澤明於1950年執導的黑白電影《羅生門》。「羅生門」的劇本參考自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於1922年所撰寫的短篇故事《藪の中》(譯:竹林中)，講述一名武士於竹林遭殺害，查案的欽差就此事分別傳召發現屍體的樵夫、曾目睹武士 與其同行妻子的僧侶、一位老婦、被認定殺害武士的強盗多襄丸、那個妻子以及武士的鬼魂，聽取各自供詞，但由於眾說紛紜使兇案真相在結局仍然無法揭開。 後來黑澤明借用了這段故事作劇本，並配上芥川龍之介另一個短篇小說《羅生門》作電影場景，加上純熟的三段式故事剪接和長期合作的演員三船敏郎，一代名作從此誕生，而「羅生門」三個字就有了「各執一詞，真相未明」之意， 被大量應用在各種影視作品、新聞，和歌手麥浚龍。
看到這裏你大概就會明白《怪物》跟羅生門擁有相似敘事手法，不過這本食譜今年在「廚師」是枝裕和手裏，時代不同了，角色不同了，但對日本人黑暗面和惡意作的批判依舊，另附送大家(可能只有我)近年喜聞樂見的同性戀環節。《怪物》 開首講述由安藤櫻飾演的單親媽媽發現自己兒子「湊」 行為有異，細問之下認定他被學校班主任「保利」欺凌和體罰，於是她決定與學校對著幹，堅持找出真相…… 但何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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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換了豬腦的人到底是人還是豬
(！劇透注意！)
我文章一般都是看完電影後全憑記憶寫回來的，所以我也不會假裝一開始看這部電影就立刻意識到羅生門。單從電影第一幕而言它是一套標準的推理劇: 看似弱勢的主角尋找真相途出挖出社會陰暗面: 老師不願承擔責任，所謂校長在超市故意另小孩跌倒，學校教職員比我本人更懂帶人遊花園，總是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心態，比起《半澤直樹》那類演得令人咬牙切齒繼而大呼爽快的主流下剋上戲碼，導演選擇令觀眾感受壓抑，那種日本普遍藏於禮貌下，自身不為意的平凡惡意亦有另一番張力。
雖然母親控訴老師那部份是我的那埸眾人笑得最大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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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學校一方固然在溝通上隔了一層膜，但就我看來母親和孩子之間亦出現同樣問題: 是的在母親角度她確實愛自己唯一的骨肉，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但我要強調是「母親角度」， 因為在片中你會明顯發現他們根本自說自話，「唔啱Channel」， 兒子在電影前段提到豬腦人腦的問題， 他大概是想媽媽認真回答，卻遭對方一兩句打發走; 兒子有心事，母親卻只是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咧嘴而笑; 又有一幕他跟兒子強調，希望其長大後組個家庭一一一 好啦基本上作為亞洲人都知道「家庭」一詞絕非《狂野時速》family的慨念，而是非常傳統的一男一女，有兒有女，小康之家，不能不結婚，不能同性戀，母親大概是在不自知情況下把自己「意志」強加在對方身上了; 後來當母親到學校與教師溝通，她其實沒有一刻在乎教師那邊的說法，只想證明對方有錯。 我這樣說有些Mean，但對某些人(非日本人限定，香港人都有人辦) 而言溝通並非真是在溝通，而是單純證明自己「我有溝通，不過佢冇聽」。 然而人與豬的分別理應在於人類更懂使用不同方法溝通，解決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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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阿玲，我不再藉題發揮了，你唔好嬲，你開心返啲啦。 將話題拉回演員那邊，引用我朋友的話: 飾演母親的安藤櫻，佢真係演得好似一個阿媽， 一個生活都以兒子為中心的單親媽媽，但這個角色，在學校眼中都算是進擊的怪獸家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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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教畜的苦衷
黑澤明在《羅生門》使用的三段式結構雖則久遠，卻行之有效。剛才我提到單親媽媽沒有在乎老師的說法其實是個馬後炮: 我事前故意不看任何宣傳片就跑進戲院看《怪物》，加上電影一開始以母親作主視覺，很難不被導演牽著鼻子走， 打從一開始就對學校一方充滿成見。當然所謂成見絕非人們打從一出世就有的東西，但對日本有認識都會知道，他們的欺凌由畫花你枱面，到全班同學習集體當你透明， 甚至將被害人全身衣服扒光扔到雪地中等事件也有發生(例如我最愛的日本輕小說《無職轉生》，最近出了第二季動畫)， 而往往這些事情中都總不見教職員的蹤影…… 所以反過來說， 一旦教師被認定涉及體罰或對班級欺凌知情不報， 在其他人的成見下要澄清簡直難若登天。本到故事第二幕，「湊」的班主任「保利」(永山瑛太 飾演)正是一個例子。在保利的主視覺中，可見他在學校備受愛戴，直至某一日他處理班級的騷動，在不了解事情全貌下又同時誤傷了湊，繼而觸發了第一幕的劇情。 學校全體上下都知道保利是無辜，但礙於單親母親一方的威勢而慘遭祭旗，校長第一時間是保護學校形象而非職員本身，令保利背上「教畜」惡名， 不但要在記者會向全體家長道歉，女友離他而去，就連記者和一些閒雜人等都死咬著他不放，幾乎在結尾害死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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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第一幕描述個人層面的惡意，第二幕中心思則擴張到「團體」層面。 有句對白你們都可能 熟口熟面: 不要帶給人麻煩，這句話在日本是有如金科玉律一般的存在( 但我個人最喜歡都是香港人那句「不要阻住地球轉」(x」，貫通一切: 學校為了不要帶給家長麻煩，叫老師硬食死貓; 老師為了不帶給學校麻煩而選擇啞忍; 女朋友為了不帶給自己麻煩而跟保利分手，最有病的是就連他最後因為不想帶給社會學校學生同事家長麻煩而放棄自殺， 徹徹底底成為體制下的受害人， 這個故事彷彿是要控訴社會之所以能運行是源於眾人恰到好處的冷漠， 抑或使自己下調跟對方一個模樣， 默默忍受學校和家長對他未審先判，連選擇道歉與否，或查明真相的自由也被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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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又想起香港之前有一套紀錄片名為《給19歲的我》，「導演」 (我要用引號，這種拍攝方式根本不配被稱作導演) 受某學校邀請，稱要紀錄幾位中學生十年的生活點滴，剪輯完成後將會在學校作內部放映。 然而事情有變卦，拍攝人不但故意藉由擾亂學生私人生活以取得素材，更 先斬後奏改為於戲院公映，當中不顧幾名學生多次反對， 拍攝人事後仍堅稱自己有溝通，著當事人開心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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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學校還真是社會的縮影。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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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禁忌之戀有何禁忌可言
最後是有關劇中出現的兩個小孩:「湊」和他同班同學「星川」，分別由黑川想矢，如柊木陽太(沒任何特別意思，這個選角真的很可愛……咳)飾演。 如果說頭兩幕是一場漫長的立場陣營拉鋸，那最後一幕基本上就彷彿是是枝裕和在跟你招手:「 媽的，你們不要再找責任誰屬了，我要拍回最拿手的溫情片」。 耐人尋味的，明明一連串事件都是源於兩個小孩，最後卻演變成家長大戰老師，老師大戰社會，但作為學校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學生，卻被徹底忽略了。對呢……所以學校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學習數學？還是學習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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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學習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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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學習做人也不單是學校的責任，其實比起學校本身更為重要。但偏偏在《怪物中》所有家長角色都似乎用了錯誤方法去「矯正」孩子，然後自以為正確: 湊的單親媽媽希望兒子走跟自己一樣的道路; 星川的父親， 由中村獅童飾演的中村獅童把兒子的同性戀傾向當成疾病，認定兒子的腦袋跟豬腦對調， 並相信自己能夠以拳頭解決狀況，但當觀眾看到他甫出場就是其身不正，日光日白一身酒氣跟保利厥詞，炫耀自己學歷， 加上電影第一個畫面是他晚上找女人尋歡的地方時，又怎能相信他是一位好父親？ 故事最後演變成星川為了父親「着想」而放火燒毀建築，湊為了保護星川不惜拉保利下水，兩個男孩發展出戀情亦都不再使人訝異了。與其說他們同性戀扭曲，倒不如說是因為戲中所有角色的行事迫使他們透過另類方式尋找出路，一個反抗體制的最終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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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結語
得要說《怪物》是套包羅萬有的電影，它願意正面抽擊日本社會壞的一面，質疑傳統思想對同性戀帶有潔癖般的怪異目光，未睇的人我強烈推薦 。最後感謝已故的傳奇音樂家坂本龍一為《怪物》獻出配樂，尤好電影中後段突然有一段粗曠，幾近走音的管樂聲帶出繃緊氣氛且極具記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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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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