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火箭筒後好站許多，大約騎行快二十分鐘才終於抵達。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D7xL8bYM
廟宇有些陳舊，香火並不十分旺盛，明明是週末人流卻少，放眼望去也就寥寥十幾人。
不像是「很靈」的廟宇該有的模樣。
江謀仁察覺到杜弗停下腳步，便轉頭看他一眼，而後愣住了。只見杜弗蹲下身，緩緩把左腳腳踝的腳鍊取下，拿在掌心裡。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7XKlyxtR
江謀仁這才像是終於看清了腳鍊的模樣，過往他甚至沒有仔細看過，還在想他家境應該也不好，怎麼還會花錢買飾品？
但顯然不是的，那不是飾品。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isGZ8yq3
腳鍊實際上是用五色線編織的，於中間綴著一顆黑色、打磨過的珠子，似乎因為年代久遠，有不少磨損的痕跡。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ba1c6zna
但繩子卻是嶄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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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弗不知是刻意忽略還是沒留意到他的目光，自顧自走著，帶江謀仁取完線香，領著他從左側進入，挨個拜過，而後到主爐前插上三根，將腳鍊拿在左手，沿著爐火繞三圈，閉起眼虔誠地拜了拜。
原本話多的江謀仁似乎在這過度靜謐的氛圍下連同身心也靜了下來，這感覺有些奇怪，有點像被杜弗的思緒影響了。
當拜完一輪過後，杜弗重新繫上腳鍊，這才站起身問他：「求平安符嗎？還是只來拜拜的？」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B1N0GKzK
江謀仁眨眼，說：「......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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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杜弗嘴角幾不可見地扯了下，看不出情緒。他領著江謀仁朝某個角落的桌子走去，椅子上的人察覺動靜抬頭先是一愣，隨後笑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OIM3AHPf
廟祝是個光頭，年約五六十，眉睫染上不平均的白，歲月在他臉上留了痕，看見杜弗似乎很高興，開口說：「瑀祈來啦。」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3r933rVym
江謀仁：「......？」誰？廟祝老年癡呆嗎？
杜弗僵了片刻，然後嗯了一聲，對他說：「同學想來求個平安符，麻煩您。」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xfnIdYpy
廟祝搖了搖頭，動作緩慢但不失序，倒是時不時回頭對杜弗說話：「每回都不見你來，他們總說每年你來的時候避開我，這麼多年還放不下嗎？怕我跟你嘮叨吧。」
看樣子廟祝沒有老人癡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quLYVJ9g
江謀仁還沒聽懂，就聽他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也該放下了，年紀不小了。再多的事情也已經過去，人要往前走，當年的事誰也......」
「別說了，我不想聽。」杜弗打斷他的冗長言論，看著平安符交到江謀仁手裡，這才又一次開口：「我放不下，也辦不到。」
杜弗轉身拉著江謀仁走，卻被廟祝的話語牽制了腳步，聽見他說：「孩子，放下不是壞事，你得放過你自己，否則被困住腳步，你怎麼也出不來的。」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UTRIhI0u
江謀仁發現那握住自己手肘的手似乎下意識收緊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cyz5tlfC
離開前，江謀仁甚至聽見了廟祝的低語：「阿樺放不下你的......人心會死的......沒了信仰會死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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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轉頭，愕然發現他的眸上鋪了一層水霧，連帶整個人都變得渺小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MXbcZ4d6
小到連存在感都快消失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GeuJRoik
杜弗靜靜看著主爐，像是想起什麼，他扯著沙啞的嗓，頭也不轉地對江謀仁說：「等我一下。」
杜弗幾步上前，步伐有些焦躁、有些亂，他磕磕絆絆走了幾步，跪在地上而非蒲團，將筊杯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aadWxlLr
雙手合十的模樣似在祈禱，江謀仁站在他斜前方不遠處看著他，竟然覺得他不認識這個人。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waJPI9UC
完完全全的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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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細微地顫抖著，閉眼的時候把向來無神的雙眼覆蓋，緊緊擰起的眉宇不曾鬆開，他朝前拜了拜，而後忐忑地伸出手擲筊。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DP6v9EVL
雙面正，笑筊。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u1F0Ff5Q
那雙手緩緩執起筊杯，捧在手心，睜開的雙眼帶著些許血絲。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IKgLTV0T2
雙面正，笑筊。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kky4li9Y
那雙手執拗地握起筊杯，顫顫巍巍，鬆開的眉宇已看不清愁緒。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xyZSvlaT
雙面反，笑筊。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sNkbSXl2
那雙手平淡地拿著筊杯，抬起的臉上再無表情。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D8wOf0Aq
杜弗伸手將筊杯輕輕握在胸前，他深深朝前跪拜，額頭嗑在地面上遲遲不起，用行動表示感謝神明的厚愛，眼中水霧似乎在此刻又一次清晰起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a2iCd7Su
厚愛他得之不易的家。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r6CeRN9S
真他媽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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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安靜得可怕。江謀仁其實很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打哈哈也不適合用在這個時候，他甚至能察覺到廟祝對他所說的話給他造成很大的情緒起伏。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q0SyT0AY
至少那種情緒起伏，應該是杜弗無法隱忍，也無法強裝鎮定的。江謀仁自認從未在他身上見過。
剛剛短短的半個多小時，其實已經能明顯看出杜弗似乎每年都會來這裡，但聽廟祝的話似乎總是避開他，那是不是代表他知道廟祝會說那些讓自己不高興的話，所以才避開他？
那個名字是怎麼回事？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RUFbfGyr
放下什麼？阿樺是誰？為什麼放不下他？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pMIczjwh
沒了信仰又是什麼意思？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cZUHQw52
還有他因為情緒激動而轉念擲筊的問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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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靈的。」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PAEPlbem
江謀仁愣怔，扶在杜弗肩上的手背沾了點濕。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f5L12J5w
他看了一眼晴空萬里，而後垂眸看向手背上的水珠，水珠被風帶過，緩緩滑向手肘，有些癢。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2GlxxbZP
江謀仁意識到他說了什麼，盯著水珠皺眉，卻只是語調平淡地回：「那挺好的，這樣我可以安心給我媽了。」
過了許久，久到幾分鐘過去了，他才聽見他哽著嗓低聲說：「不好。」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6pYyUfM7S
那氣息低到被風一吹就散，像是不曾出現過一樣，江謀仁甚至分不清是不是錯覺。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6KoShWDhA
他似乎很脆弱的錯覺。
而這應該也是第一次，杜弗在他面前的情緒竟然並未多加修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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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不曉得怎麼回，在沈默中被杜弗載回租屋處，他下車看了一眼恢復平靜的杜弗，不知怎麼總覺得平日裡淡然平靜的模樣沒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0AD0fniI
眼底幽深到讓人有些怵。
江謀仁看著他，說：「......今天謝謝你。」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NvUz2giF
「嗯，小事，不用客氣。我先走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v8HANBbL
杜弗剛轉頭打算牽車走，江謀仁卻叫住他：「欸！你......」
可是剛對上他的眼，突然間就又不知道怎麼說了，只是有點笨拙地抓著頭，問他：「差不多飯點了，要不我請你吃晚餐當答謝吧？就去吃雞肉飯。」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1pQx16xG
杜弗靜靜看著他，許久後勾起嘴角，說：「......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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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弗的背影看不出端倪，但江謀仁總覺得他有心事。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zlGOUZBm
很重、很重，重到令他喘不上氣的心事。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nIWlD857
江謀仁不曉得他怎麼了，直到他消失在轉角，懸在半空的手才緩緩放下。他沒有理由攔住他，沒有理由追上去問，甚至沒有理由......去問他到底怎麼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9KLq7YOk
他不該是那種模樣。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NGo3tfVK
深沉到就像誰也不是、對甚麼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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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弗分神地走著，他沒騎車，知道現在自己情緒不好，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摔，摔了又得浪費醫療用品，他不想多花錢。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B95859I2
更何況今天已經多花了一筆，火箭筒的費用甚至比他一餐晚餐貴，乾脆不吃還省點，反正也沒胃口。
他牽著車走了很遠，最後到一處公園停下腳步。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FTt261Nl
公園有些破舊，滑梯的扶把被歲月摧殘得狼狽，蹺蹺板徹底失去平衡，鴨子造型的翅膀已然斷去，甚至看不清眼睛的位置在哪，辨別不了方向。搖晃的木馬斷了頭，說不清是不是出於無奈而被打斷脊梁骨，還是時光彎折原先直挺的背。
一般家長不會帶孩子來，畢竟有些安全上的顧慮，就顯得此處杳無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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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車停靠在一側，他緩緩走到盪鞦韆那坐下，雙手扶著有些皸裂的鏈條，耷拉著一顆腦袋，像隻無人憐憫的棄犬。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aaoeVQkQa
這模樣看起來有點滑稽，盪鞦韆也才兩公尺，座墊高度低於膝蓋，他坐在上面甚至連腳要懸空都顯得困難重重，更別提要盪了。
許久，他把頭仰起，握著的手臂伸直，向後仰的過程把腿給舉直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YTmsyRpfB
那麼久沒來，他甚至忘了這鞦韆矮到這種程度，他想蕩、想把自己往高處拋，可是太費勁了。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a6vjzdCi
腿長到費勁。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onWEenpQ
難堪到活著也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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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往高處爬，不想在底層苟延殘喘，但怎麼那麼難？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Qi9DugyX
被釘在原地，離地都沒辦法，怎麼爬、怎麼跳、又怎麼飛呢？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QkUFaDAa
就像條插在泥地的斷裂樹枝，沒了養份他無法再生，在逐漸貧瘠的過程裡遭受反噬，原先還有翠綠成色的部分也褪成死氣沉沉的黑。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guZ6TdtE
這樣的日子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
廟宇就真他媽很靈，靈到他實在無法不去想。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8uFJaOMP
剩沒多久時間了，那當時間過了又怎麼樣，什麼都沒了，自己呢？還能活得像個人嗎。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xLWKs7ES
能夠哪怕只是一天，不要活得像條狗嗎？
§落花的碎嘴時間§
這是訊息量很大的一章。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mNTqLblN
落花決定今天雙更，3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iSsC10qm
開心不(◕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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