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江謀仁吃完愛心午餐，盯著電腦一遍遍刷，找了幾間公司投完履歷，隨後靠上椅背就這麼靜靜坐著。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L2iW6w9M
杜弗坐在他身後不遠處，又一次拿著手機按下拒接，揉了揉被操勞一晚上的腰，沉聲說：「你真不打算再回去了？你哥隔三岔五就打我手機，你連個電話也不肯接？」
江謀仁用力吁口氣，極其不耐煩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悶悶地說：「我不曉得怎麼面對他們，也不想回去。」
「你真就這麼狠心？」杜弗擰著眉，想心平氣和地勸他，卻不受控地上揚了語調，氣他如此不懂珍惜，不希望他未來後悔，「他們照顧你、養你多少年，是不是親生的有這麼重要嗎？他們有因為這樣就不愛你嗎？沒有。你到底在跟自己較勁什麼？你媽什麼狀況了你還跟自己鬧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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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喘著粗氣，原先平靜下來的情緒又一次炸了，顧不上杜弗可能還不太舒服，想起孤兒兩個字就滿肚子委屈，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站在自己的立場想，半晌後才轉身朝他大吼：「你懂什麼！是不是親生的為什麼不重要？我只有他們！沒了他們我什麼也不是！憑什麼因為我而放棄學業？什麼都不告訴我你以為我很好受嗎？！你到底他媽懂個屁！」
「很重要？我不懂？」杜弗冷著臉站起身，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劈頭就罵：「你還有哥哥還有媽媽，他們多疼你你自己沒點數嗎？！什麼叫我不懂？！你在這朝我發什麼脾氣？！我他媽就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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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弗一把推開他，泛紅的雙眼被一層水霧覆蓋，讓江謀仁一瞬間氣都沒了，只是愣愣地聽見他又說：「你還有人愛，我呢？奶奶死了，爺爺多重視血脈的一個人，逼不得已照顧我這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小鬼，成天擺個臉色不知道他媽給誰看？兒子不回家不孝順怪我？沒孫子怪我？養不起他他也怪我？我他媽招誰惹誰了？！你又在那邊他媽的質疑我什麼？！」
杜弗的淚水落在地上，情緒收拾不住，低聲罵：「他死了輕鬆了，我呢？誰來管我？一家人成天找我一個外人鬧，想過我感受沒有？他給了我那些，問過我他媽想要不想要了沒？！」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yuMpHUvy
杜弗抬手用力把淚抹掉，隨後轉過身碰地一聲奪門而出，江謀仁直到家門關上的重響響起，都還遲遲回不過神。
沒孫子？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vrrsJgbqR
......甚麼意思？
江謀仁從沒這麼緊張過。
杜弗很少會如此失態，至少在江謀仁陪同他進行醫療過後不曾出現，但想起他方才說的一切，又好像能夠感同身受。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pFWJtwjz
沒有孫子，也就是說──他是孤兒。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PhJd6fLb
他瞞了多久？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mb8tZva5
為什麼要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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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了很久，終於在公園裡熟悉的位置上看見杜弗的背影。江謀仁說不清楚為什麼他總是如此，杜弗這人每當心情不好，都喜歡坐在盪鞦韆上，仰頭看著雲卷雲舒，好像煩惱都能在下一刻被風帶走似的。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V7JMV2w8
像是不想留下任何東西。
杜弗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眸中閃過一絲詫異，甚至還有一些別的，但江謀仁沒看懂。
杜弗難得神色淡漠地轉開眼，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鞦韆上晃蕩，腳尖踮著地，長鍊便隨著擺動的幅度發出吱呀聲。長髮此刻就像這人的思緒一樣，平鋪著、萎靡著，卻又在有人關心他時，揚起一丁半點愉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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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緩緩走過去，怕他情緒又不好了，連帶語氣都有著討好的意味，「祈祈，你別氣了，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我──」
「對不起。」杜弗停下腳，仰起頭看著他，對他說：「我知道你情緒不好，但我實在一時之間沒忍住，不是故意要兇你的，你別放心上。」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H7FdnYRu
一如既往，難受的明明是他自己，卻又第一時間選擇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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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蹙了蹙眉，說：「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這事情你也沒錯，我只是......你......」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t1D9a135
「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但我真沒事。我早就習慣了，只是不想看見你這副模樣罷了。」他訴說的方式愈平靜，江謀仁就覺得這人有愈多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心裡就愈發緊了緊。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xdeja00mv
為什麼他的秘密永遠像沒有盡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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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特別矛盾。」江謀仁坐上他身邊的鞦韆，耷拉著腦袋盡顯沮喪。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i84RqecG
杜弗微微勾著嘴角，雖是疑問卻好像又是肯定，「你一方面覺得愧疚你哥和你媽，一方面又覺得不曉得自己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們。心裏總覺得特別慌、特別無所適從，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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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低聲嗯了一聲，便聽見他驀然轉移話題，說：「以前我在孤兒院，最喜歡盪鞦韆了，你知道為什麼嗎？」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qAZ44Esv
江謀仁愣愣地轉過頭，看見杜弗笑著看天空，用一種他無法明白的情緒低聲說：「那時候我看見每個孤兒院的阿姨都叫媽媽，有張媽媽、劉媽媽、王媽媽......很多、很多。有一次我跟院長說，我覺得我特別幸福，別人只有一個媽媽，但是我有好多個。那時候是我進去的第二年，我好像已經忘了我媽長甚麼模樣。」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AtTc0Ras
他的語氣異常平淡，卻讓江謀仁心底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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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卻說......」杜弗語氣稍頓，眼裡似乎有一點星芒閃動，不明顯，可江謀仁看見了，「不，你的媽媽只有一個，她正在天上看著你。」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IZ1K9Sq0
他轉動著眼珠，微微打顫的瞳孔就這麼把濕氣悄悄淡去。也是在這一刻，江謀仁才明白他現如今口中的，是賦予他名姓、卻死於非命的杜芳樺，「那兩年的生日，我總是坐在盪鞦韆上，看著天空許下一個又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我希望媽媽在我身邊、我希望爸爸不曾被火燒死、我希望和別的小朋友一樣，被人領養、讓人帶我回家。」
杜弗擺動的幅度變大了，他依舊仰頭看著天，衣襬隨風盪著，就如江謀仁此刻的心情一般動盪不定，「而後我被領養了，但跟我想的不一樣，那兩年......我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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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腦袋，吸了下鼻子，「而後就像你聽到的，當年救我的就是宇哥。隨後我回到孤兒院，又一次被領養，可依舊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爸媽各有各的生活，我就是被丟去陪奶奶爺爺的，並且被賦予一個任務──讓爺爺奶奶以為我是任宏罄在外面偷生出來的孩子的任務。」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wkb5JV6E
「這任務讓我持續煎熬到他們死去、任閎罄被關、任宏也被關，這才算徹底結束。」
§落花的碎嘴時間§
終於把最後一個秘密說出來了，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C8JIbeu1
上一集把宣紙燒掉的動作，其實就是他準備拋下秘密的隱喻，不曉得有沒有人猜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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