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草原的遠方不時傳來野狼的呼叫聲,大營中的營火持續劈啪燃燒著,衛兵在各帳之間穿梭巡邏,每晚皆是如此,宛燕睜著雙眼看著帳頂,空洞迷茫的望著,心中沒有任何念想,腦中浮滿雜亂思緒,這已經不知道第幾天了,宛燕夜夜難以入眠。
自從安查王來宛燕營帳大鬧一場宣洩憤怒後,宛燕就從沒睡好覺,父王也再也沒來過問她,時不時巴罕夫人和莉莉還會來挑釁示威、酸言酸語,弄得宛燕不堪其擾,逼不得已只好對他們刀劍相向,巴罕夫人和莉莉才肯罷休…。赫連夫人和赫連知軒大人一個被軟禁一個被囚禁在大牢,官員們皆無接到審理的命令,就這麼一直拖著,無非就是希望宛燕快做決定,一切都在暗示著她的決擇,影響著大家的命運
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我得想辦法了解外面的情況…
宛燕思量著,長久被關在營帳裡,無法得知外面的情況,除了嬤嬤和雙兒每日來匯報母后和赫拉塔家族的動靜之外,赫拉塔營區裡幾乎風平浪靜,一如往常,如此反倒非常可疑。為了得知一些嬤嬤和雙兒無法獲取的情報,勢必得出一趟赫拉塔營帳,到帳外牢房所去看看
宛燕緩緩坐起身,搖搖手上的鈴鐺,雙兒拉開帳簾,往帳裡探了探頭,輕聲細語道:「公主有何吩咐?」宛燕向她揮手,示意她走過來
雙兒輕聲碎步的走道床邊,宛燕拉起雙兒的手,在手掌寫下:
〝我欲出赫拉塔〞
雙兒見狀,趕緊蹲下身子,疑惑地看著公主,輕聲道:「公主不得在如同上次那般溜出去了,要是被發現,那就罪加一等!使不得!」宛燕再次翻開雙兒的掌心,寫道:
〝不出赫拉塔,無以洞見巴罕族陰謀,多日未有其消息,甚怪。〞
「可公主出去,是要去巴罕族探察嗎?被抓到可就難以脫身了…」
〝牢房所。我要去看看舅父〞
「公…公主,可…可我和嬤嬤都被下禁足令,不得出赫拉塔營區,而且到處都是大王的眼線,委託他人很容易被發現,這可怎麼辦?」雙兒焦急地看著宛燕
宛燕緊緊抓住雙兒的手,懇切地眼神望著她,期望她無論如何都要想出法子
「公主…要是從前,我能去拜託卓宇大人,可現在他對公主之事不聞不問,如此很難再託付給他,該如何是好?」
〝沒有其他人可託付了嗎? 〞宛燕再次寫下
「其餘人沒法確認是否為大王的眼線、甚至是不是巴罕大人的眼線也無以得知,自從您中毒後,很多事情都亂了套,我們的眼線大部分都在赫連,因為這些事情,赫連的人很難再進到赫拉塔來…」雙兒潘了拍宛燕的手,安撫道
宛燕心想著:雙兒說的沒錯,誰也沒辦法輕易相信,眼下只有叔父有可能念及情分,讓我見舅父一面…
〝我去找叔父幫忙,快跟我換衣服!〞宛燕急速的再次在雙兒手掌上寫下
「公主您現在就要過去!?這可萬萬不能!要是被發現您不在,就……」雙兒眼看著公主已經開始置換衣物,慌忙的想制止公主的行動
宛燕直勾勾的望著雙兒,雙眼上下打量雙兒的那身衣裳,挑了眉,示意她趕緊交換衣物
雙兒眼看公主的動作似乎沒想要停止,實在拗不過公主的堅持,也脫下一身婢女裝,和公主交換素衣,快手將公主的頭髮盤好
「公主務必盡快歸來,現雖為子時,但卯時我得去打水準備您洗漱的東西,所以您一定要在卯時前回來!這樣才不會讓其他下人起疑…」雙兒握住宛燕的手,真摯地看著她,道:「平安歸來、萬事當心!」
宛燕點點頭,佯裝成雙兒的模樣,一席淡粉色婢女傳統服飾,悄悄地走出公主的營帳
夜晚的赫拉塔營雖有營火徹夜燃燒著,但只能點亮其中幾處,其他處也是陰暗昏昏,若無手握火把,亦是伸手不見五指。宛燕料定了這點,即使夜晚她溜出去,也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卓宇叔父的營帳,位在赫拉塔營的最北方,距離在西側宛燕的營帳,頗有一段距離,宛燕計畫著過了門衛後,繞至外圍悄悄過,外圍雖衛兵多,但好預期得以找尋藏身之處,躲避巡邏的衛兵
宛燕從營帳口出來後,低著頭,匆匆向前走,步伐不快不慢,試著模擬雙兒走路的節奏,走過在兩旁駐紮的衛兵。眼見衛兵連瞧一眼雙兒都懶得瞧,站在一旁打著哈欠,宛燕放下心中的大石,欲以快步離開衛兵的視線範圍
忽然,一個偌大的聲響傳進宛燕的耳邊:「雙兒姑娘……」
衛兵忽然叫住了雙兒,宛燕瞬間被鎮住了,難以挪動自己的腳步,握緊雙拳,咬緊牙關,心裡念叨著:
求您了!拜託…別問我問題…也別讓我轉頭…!!拜託!
「您那公主可真難伺候!這大半夜的,又把人喚來做事,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還這麼使喚下人,雙兒姑娘還不如另找主子,或許更能飛上枝頭~對吧,兄弟…」一位衛兵興致高昂的調侃起公主
一旁的另一名衛兵狠狠拍了這名衛兵的後腦勺,氣憤道:「休得無理!!!不要命啦!雙兒姑娘別理他!您快去幹活吧!一天天都不知在胡言亂語些什麼,都不怕掉腦袋,真是!!!!」
好險……
對於這些雜言碎語,宛燕早已習以為常,自從中毒後,她已然成為了下人們談天說地的主角。宛燕也不管不顧這麼多,眼下最重要是找到叔父,趁兩名衛兵仍在鬥嘴之時,宛燕頭也不回的趕緊向外圍營帳走去
幸運的,這一路上,宛燕都沒撞見其他巡邏衛兵,一路上比預期的快到叔父營帳附近,看著叔父營帳一片昏暗,想必叔父已經入睡
宛燕撿起身旁附近的石子,手指一彈,衛兵旁的營火架順勢倒下,衛兵驚慌失措地閃躲到一旁,大盆裡的煤炭火焰全灑在了地上
「當心!來人!快來人!!」「附近有沒有人?快滅火!!快!」「水!快去取水!!火快燒到木板路上了!快!」
在衛兵滅火的這陣慌忙之中,宛燕偷偷溜進了卓宇叔父的營帳內
黑暗中帶著一股悠悠的茶香,這是叔父的興趣愛好之一,讓整個營帳充滿香氣,宛燕聞到了這個熟悉的香味,卻不知為何鼻酸起來
宛燕環視了整個營帳,叔父的營帳比宛燕大了些,架上有許多奇珍異寶和書卷文宗,一旁放置了許多騎射的弓、箭與劍。營帳中央營火已然熄滅,另一側擺放著叔父辦公的書桌,而最裡層的位置,就是叔父的床
規律的鼻鼾聲陣陣傳來,宛燕躡手躡腳的腳步輕盈的靠向床邊,緩緩地蹲在了枕邊,說那時遲那時快,宛燕正想伸手拍拍叔父的肩膀之時,叔父突然睜開他那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以順雷不及雷耳的速度,從床邊抽出一把短劍,直抵在宛燕的脖子旁
速度之快,宛燕都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仍驚訝地望著突然睜開的那雙眉頭緊鎖、惡狠狠地瞪向自己的褐色雙眼,但那凶煞得眼神,卻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宛燕…怎麼是你?」叔父趕緊收回短劍,連忙從床上坐起身
宛燕攤開叔父的手掌 ,輕輕地比劃:
〝幫幫我…宛燕求您,帶我去見舅父〞
叔父疑惑得看向宛燕,柔聲道:「不可!太危險了,快回去!」卓宇正想跳下床,想打發宛燕走,突然頸間傳來一震冷風,一把金邊短劍架在了卓宇的脖子上
宛燕一張毫無眷戀的表情望著自己的叔父,她明白今昔不同以往,現在的叔父已經不是以前的他,而是個貪戀權勢名譽、見利忘義的赫拉塔走狗,什麼功蓋天下的重臣,根本就是個趨權附勢的奸臣
握著刀那毫無顫抖的手,在一次的狠狠向卓宇的脖子靠近
叔父緩緩舉起雙手,語氣平穩道:「宛燕,我知道你著急,但真的太危險了,要是萬一……」
宛燕並沒有因為叔父的規勸而退縮,堅定地看著叔父,宛燕手裡的刀更是緊緊崁入卓宇的脖子裡,已經壓出了一道痕跡,幾乎都快要滲出血來
「…把披風穿上,我帶你去…」叔父抵不過宛燕的堅持,於心不忍,對想上前關心又不能關心的卓宇來說,這是他唯一能為宛燕做的事
卓宇打開櫃子裡拿出兩件黑色披風,一件先幫宛燕套上,之後在為自己套上
外頭不停地傳來慌亂的呼喊聲,正在系綁帶的卓宇發現苗頭不對,看了一眼宛燕,走向營口微微拉開門簾,窺見趕忙著撲滅營火亂成一團的衛兵們,卓宇回頭望向宛燕,想確認是不是她幹的,宛燕一副不以為意的攤手搖搖頭
兩人藉著大夥兒滅火的混亂之際,偷偷溜出帳外,跑到了營區不顯眼的陰暗角落,卓宇對宛燕道:「我去馬廄牽馬,你在赫拉塔營口埋伏,等我和營口駐衛搭話之時,你就偷溜出去,明白嗎?」宛燕點點頭,隨即兩人各自奔投進行
宛燕悄悄跑向營口,內心仍猶存著一絲懷疑,她到底該不該信任叔父?宛燕邊跑邊想著,還是無法從叔父的行為來判定,事已至此,宛燕也無多餘時間在猶豫,只能放手一搏,奮力地抓緊時間到達營口
在平日裡營口會有兩名駐衛兵,夜晚只會有一位駐衛兵在架高的駐台上駐守。過了不久,卓宇牽著一匹褐色駿馬出現在了赫拉塔營帳口,安撫好馬兒,卓宇爬上駐台開始和駐兵閒話家常,這些閒雜的赫拉塔家族之事皆由他來掌管,自然對這些衛兵也瞭落指掌
此時的宛燕已在營口旁的器械放置處埋伏已久,雙眼不斷向上觀察合適時機,內心也不斷撲通撲通的跳動著,她深怕叔父在緊要關頭出賣了她。
就在卓宇叔父和衛兵聊得正開心,宛燕環顧四周,確定無人之際,成功沿著營口邊緣溜了出去。叔父撇眼瞧見溜出去的宛燕,趕緊終止與衛兵之間的話題,打哈哈的說著睡不著要出去騎馬散心,和衛兵招呼後,趕緊爬下駐台騎上馬,輕快的出赫拉塔營
宛燕出了赫拉塔營後,一直沿著營邊往西側跑,她得跑遠些別讓衛兵看見。她像一頭逃命的羚羊般不斷地向著無邊無際的草原奔跑,感覺隨時有可能成為狩獵者的獵物,不敢停下來,深怕被擺了一道。宛燕體力早已大不如前,上氣不接下氣,就在快要喘不過氣之時,後頭的馬蹄聲趕上了她,一隻大手伸出,宛燕伸手抓住卓宇叔父的手腕,卓宇大手一拉,讓她順利搭上馬
時間有限,卓宇快馬加鞭一路奔馳,寒風不斷拍打著兩人的臉頰,宛燕有些受不住,伸手抓緊叔父的束腰,把臉埋進披風裡,任由馬兒在烏漆墨黑的草原上,一路向在赫拉塔營外的牢房所前行
*新年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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