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豐年客棧。
先回了客棧的是夏芒,接著是衡無書。
夏芒一見衡無書眉眼一挑道:「真虧你還能回來。」
衡無書謙虛一笑,稱:「僥倖罷了。」
兩人坐在大堂,衡無書要了一壺茶,夏芒撐著下頜看他動作。書生指骨白皙修長,指尖長著薄繭,上頭似乎有許多細碎的劃痕融入冷白的皮膚,卻又好似天生的紋路,夏芒未及細看,那隻手便抽了回去,拿起一旁的白瓷杯。趁著倒茶時,夏芒說:「這玩意現在喝起來跟白水一樣,你還不如讓小二直接上壺熱水。」
衡無書一愣,而後笑了說:「夏姑娘說得是,在下習慣了,一時不察。」說著也給夏芒斟上一杯。
夏芒拿起瓷杯,觸手熱燙,她放下了手,扭頭便見衡無書將茶飲盡,正探手要倒第二杯。
有這麼渴?夏芒挑眉,舉杯就口。
「嘶!」
聽見聲音,衡無書分神望了過去,就見夏芒摀著嘴瞪他,含著舌尖悶聲道:「你都不覺得燙嗎?」
衡無書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手中的茶杯,杯口仍冒著白煙,他淺淺的眨了眼,目光難測,回道:「尚可。」
夏芒面色複雜的看了眼衡無書,只覺舌尖火辣辣的疼,把手邊的茶杯推遠,抬手讓小二再上一壺涼茶。
待涼茶入口,夏芒才稍覺好些。
等待雲向天回來的時間無聊得很,衡無書便隨口啟了個話題問:「先前聽姑娘說要去往樑國,是要去走親嗎?」
夏芒沒預料衡無書會問這個,不過也沒什麼不可說之事,她只頓了一下即回道:「不,我是要尋人。」
「哦?姑娘想尋何人?」
夏芒勾起一邊唇角,那笑容莫名使人脾肺發寒,「一個欠了我東西的傢伙。」
「那物什很值錢嗎?」衡無書雙手疊於桌面饒有興致地問。
夏芒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道:「有市無價。」
衡無書若有所思的點頭,那便是極為罕見的珍寶了。就聽夏芒問:「你呢?為何去覡國?」
衡無書聞言彎起眉眼,語調輕快地說道:「在下聽聞覡國市集格外盛大,便想去湊個熱鬧,順道買點小玩意。」
覡國於玉器雕琢一道上技藝精湛,就是在九國中都特為突出,不少過路覡國的客商皆會攜帶幾樣小把件,或做禮送人、轉賣倒騰,都好使得。是以,如衡無書這般以覡國市集為目的地的人並不少見。
只是,那市集一年到頭都開,若只是為此,大可不用非得趕著從瀟城過去。
只怕湊熱鬧是假,別有目的才是真。夏芒看破卻不做聲,只面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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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見雲向天自外頭走來,衡無書朝他笑道:「終於等來雲兄了。」
雲向天先是展顏一笑,接著俊顏面露歉意,他沒料到這兩人居然都回來了,疊聲道:「抱歉抱歉,路上遇著人潮,稍稍繞了路便耽擱了。」
衡無書聞言覺得有趣,問:「哦?這時節路上竟還有人潮?」
「是啊!我也覺得疑惑,聽旁人說法,似乎是城裡來了個會畫符的道長,本想過去瞧瞧,奈何圍聚的人太多,實在無法就回來了。」雲向天晃了晃頭,又抱拳道:「讓二位久等了,實乃吾之過錯,該罰酒一杯才是。」
夏芒道:「酒對你來說可不算罰,得改成茶才行,正好這兒有,不如先自罰三杯如何?」
雲向天大笑,說:「對極!是該以茶代酒!」長臂一伸,取過瓷杯滿上,一口而盡。衡無書好笑的看著兩人來往,在雲向天自罰一杯後,他打圓場說道:「好了,雲兄坐吧,夏姑娘也別捉弄雲兄了,本就沒約定時間,何來早晚之說。」
夏芒聽了不作聲,雲向天權當放過之意,趕緊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嘴裡還不忘說到:「還是衡兄弟待我好。」瞥見另一頭的夏芒似要看過來,雲向天趕忙補了一句:「當然夏姑娘人也不錯。」
夏芒嗤笑一聲,並無理會,兀自抬手喚了小二過來,要了碗細麵和兩盤菜。衡無書道:「先用餐吧,旁的晚點再說。」雲向天點頭附和,遂分別點菜不提。
待酒足飯飽,一桌杯盤讓小二收拾下去,雲向天拍了拍肚皮,滿足一歎,抬眼便見衡、夏二人皆看著他,雲向天疑道:「二位為何看我?」難道他臉上有東西?雲向天摸了摸臉,除了點沙塵,一片乾淨。
衡無書搖頭道:「不,只是覺得雲兄果然生得俊朗。」那樣的動作也就雲向天來做能賞心悅目,換了旁人可就說不準了。
夏芒倒沒衡無書那般委婉,她說:「虧你整日飲酒還沒養出肚腩來,我瞧那些終日沉浸酒鄉的人人皆有一個。」言詞可謂辛辣。
雲向天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朗笑道:「放心,就是喝再多也無妨,我這技藝旁人可學不來,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夏芒涼涼道:「你要再摸下去,沒準就有了呢。」這不過是無稽之談,夏芒存心嚇他一嚇。
雲向天自認沒這麼容易讓人唬住,可他看了看夏芒氣定神閒的臉,又看了看自己的肚皮,猶豫再三,還是乖乖放下了手。
衡無書在一旁忍笑得辛苦,他道:「雲兄想來天生麗質,無需在意夏姑娘之說。」語氣裡還帶了隱約笑意。
雲向天聽了似覺有理點了點頭,畢竟他的帥是經過眾人認證。若是能只帥氣而不招惹麻煩才是最好,想起昨日夜襲的妖,雲向天忍了又忍才沒歎出氣來。
欲轉移話題,雲向天問:「兩位此去有尋到什麼嗎?」
坐直了身,也該來聊聊正事了。
衡無書搖頭道:「並無,在下去了紅綃樓,領頭的妖主謝娘子稱其未曾關注。」
「你居然還見著了妖主?」雲向天瞠目結舌,沒想到書生有這般能耐,他還以為衡無書也就隨意找個妖問問,卻沒料到竟就直接找上了妖主。
妖主可不是地裡的青菜蘿蔔隨處可見,就像是城都中的幫派一樣,有點規模的才敢對外自稱妖主,否則光是應付上門的挑戰就夠亂了。換言之紅綃樓的勢力便是瀟城地頭蛇,沒點交情就尋去,被打出來都算運氣不錯。雲向天心底再次慶幸當時沒跟著衡無書一塊前往,沒得連骨頭都不剩。
衡無書笑瞇瞇說道:「在下運氣不錯,謝主事為人大方,並未為難於在下。」
雲向天點了點頭語氣裡滿是羨慕道:「那你運氣可真好。」換做是他,絕無可能。
夏芒在一旁撇了撇嘴,傻子才信衡無書說的話,知道要開青樓的妖,能是什麼簡單角色?那可是一個絕好的幌子,不管是殺人、買賣抑或吸食生氣,在紅綃帳的遮掩下,除妖師也難尋到跟前去。
衡無書自然看到了夏芒表情,只笑了笑也不在意,問:「夏姑娘呢?別後去了何處?」
夏芒說到:「我去了一處宅邸,發現了幾具屍體,皆為妖物所殺。」
接著她便約略說了那處宅邸情形,三具屍體上的花紋,以及碰見了另一名形跡詭異的女子之事。
衡無書歎道:「趁勢興風作浪者不少啊。」
雲向天皺眉說:「這個也是花,那個也是花,這麼多花有何意義?」若說妖物殺人著實不算罕見,雲向天此前遊歷也曾碰過幾次,說白了與人殺人、野獸傷人並無不同,有些甚至更難尋得端倪。像瀟城這般大剌剌的簡直是昭告天下,明擺著會引來除妖師的關注,以雲向天所知曉,那些妖怪可沒這般愚蠢。
衡無書說:「還記得那唱詞和掌櫃說的話嗎?新花舊人,屍身詭異,只殺男人。」
雲向天疑道:「衡兄弟的意思是,兩邊都是那鬼做下的案子?」
衡無書搖頭道:「不,恰巧相反,恐怕只有一者為真,更有甚者,兩者皆是假的亦不無可能。」
見雲向天不太明白,夏芒說道:「唱詞一事,人盡皆知,你我都知曉的東西,其餘妖鬼怎可能不知?」
雲向天聞言想了想,驀地瞪大眼,說:「你的意思是……!」
衡無書點頭道:「沒錯,恐怕這城裡,模仿那隻鬼的案子還不少。」而它們自然會被安在瀟城之鬼的頭上,成為他者的煙幕。
雲向天嘖了一聲。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rKCAQfl9z
如果是這樣,可就麻煩了。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I4nOTxq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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