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宛燕,快讓知軒披著大衣,別讓他著涼了。我去打點水來,讓他擦擦身子……」卓宇拍拍宛燕,示意她該關注一下舅父的身體狀況
宛燕才驚覺自己一直壓著舅父的傷口,她趕緊鬆開手,解下披風,披在舅父身上,宛燕含著淚水,非常自責,伸手不停搓揉舅父的雙手,為他取暖
「孩子,我真沒事,別哭……」赫連知軒望著慌亂忙碌的宛燕,安撫道
宛燕本想開口回應,但想起自己早已沒了聲音,又怕舅父擔心,只好悶著頭,握緊舅父的手。看著手腕上的勒痕,宛燕心如刀割,一想到真正的始作俑者越發得寸進尺,仍處心積慮咄咄逼人,就越義憤難平
「宛燕…..你怎麼了?怎麼一直低著頭……沒事的,孩子……抬起頭來…別悶著……」知軒不斷安慰著宛燕,希望她不要為此而耿耿於懷
看著這樣的宛燕,知軒已然察覺到宛燕的異樣,於是虛弱的抽出自己的一隻手,轉手握住宛燕,道:「孩子,你過的好嗎……」
一句無心的問候,打破了宛燕封閉已久的心房,在赫拉塔營時,忙著監視和觀察敵方的一舉一動,早已不覺得那裏是家,而是煉獄,一個隨時會把自己吞沒的不測之淵
宛燕緩緩抬起頭,輕輕地對舅父微微笑,點點頭,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宛燕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強顏歡笑的神情
舅父拍拍宛燕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詢問:「能和我說說……怎麼了?你昏迷時,我被抓進來後,發生了何事…?」
宛燕若有所思地看著舅父,心想再瞞著也無濟於事,於是翻開舅父的掌心,寫到:
〝姪女中毒,無以發聲〞
知軒瞠目結舌,看著自己的掌心,頓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視線緩緩移向宛燕,激動顫抖忿忿不平道:「這怎…怎麼會…,燕…燕兒…你試著開口,用丹田,大聲的把聲音帶出來…試試…試試…」知軒舅父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宛燕張開嘴,試著發出聲響,卻依然沒有半點聲音,宛燕無奈的對著舅父搖搖頭,低著頭,不敢再面對舅父那張擔憂的臉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聲音…聲音怎麼就沒了?!燕兒…這你以後可怎麼辦?…到底是誰幹的?!到底是誰!!是誰?!!!」宛燕的耳邊傳來知軒悲痛欲絕的悔恨
宛燕沒有回應,靜靜地等著舅父平靜下來,等舅父緩和情緒,再接著於掌心寫著:
〝吾放走南方匠人,父王震怒,疑赫連家族有謀反之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知軒瞪大雙眼,眉頭緊皺,壓低聲音道:「赫連族不贊同此事,便在族盟大會裡回絕,但大王有意如此,便對我族心生埋怨,巴罕大人便趁機聯合上書,要脅其他部族促成此事,大王便下令執行秘密任務,孤立我族,所以只有部會長老知曉此事…」接著輕聲道:「宛燕,不怪你…這淌混水,是他們有錯在先,卻拿你當靶子,罪大惡極……所以你才被軟禁的,既然如此……」
「宛燕,你想怎麼做?」知軒大人問道
〝舅父,貿易章和令牌在哪?〞宛燕寫道
「宛燕,你想幹什麼?」
〝我要親自和父王談判〞
「你想把赫連族人當成咱們的談判籌碼!?萬萬不可!我族世代為北方經商有成,怎麼能轉手交予他人,讓我族成為他們的北方奴隸,不可!!」知軒急忙緊緊地拉住宛燕的手腕,警示她的無理
宛燕扭開舅父握住的手,繼續寫道:
〝舅父有更好的辦法嗎?〞
知軒嘆了一口氣,道:「若能換我族一世常安,我願犧牲自我,攬下罪責,換取族人在北方的立足之地,至少那貿易章和令牌,絕不能落如他人手裡…」
宛燕一聽完,不可置信的倒抽一口氣,激動地又拉了舅父的手,寫道:
〝舅父,難道就這麼忍氣吞聲,任人宰割!?您不想報仇了嗎?〞
知軒握住宛燕的手道:「赫連族處境已是危在旦夕,岌岌可危,若要報仇,只怕更會牽連無辜,得不償失……」知軒無奈地凝視著自己的姪女,生無可戀的笑著
〝舅父,您要是被認罪處死,那麼赫連族就真的永無翻身之地了!!您無論如何都必須活著!必須!!〞
「宛燕,你……」
“我會嫁去南方,這個犧牲由我來擔!所以舅父您必須活著!”
「宛燕,你在說什麼!?不是莉莉要嫁過去?你嫁去南方作甚?」知軒慌忙的追問
”父王降罪,兩條路,與南方結親,證無謀逆之心。或是公主貶為平民,服勞役,終不得回赫拉塔“
「宛燕,別這樣……我們再想其他法子,你不能去南方,不可……人生大事,不可胡來,況牽連南北,此等大事,不能……宛燕,你不能去,你去了你母親怎麼辦,可能這輩子再也無法回到北方……赫連家族不能讓你擔當罪責……該死…..這巴罕,剷除異己……誰也不放過!大王居然不念兒女之情,這樣對待我們燕兒……該死….!!!」知軒為之震驚,不斷喃喃自語,頓時毫無頭緒,不知該如何是好
宛燕拍了拍舅父的掌心,寫著:
“真的沒有時間了,舅父,巴罕大人自己也說了,他不會放過您的,既然如此,您更應該活著,等待時機,東山再起……至於我,眼下只有結親才能安撫父王,以公主身分予以反擊。”
“只是暫時失去貿易權,只要您好好活著,就能重振赫連族的聲譽。舅父,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請您相信我。” 宛燕信誓旦旦的寫著
知軒漸漸地快被宛燕給說動了,雖然心中對宛燕萬分愧疚,但就同宛燕所言,只有活著,才有希望,而宛燕去南方,既能保住公主身分不被剝奪,又能穩住赫連家族在北方的腳跟,是為權宜之計
「保全我與賀連夫人的性命,和你父王談判可以,但貿易權千萬不可落入巴罕大人手裡…」知軒交代著
〝是…我明白,所以貿易章和令牌在哪裡?〞
「東西在……」
正當知軒欲開口,卓宇正好端著水和毛巾走了進來,知軒馬上被宛燕摀住嘴
「水,我拿進來了…」卓宇尷尬的看著這一幕,知道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
知軒拉下宛燕的手,輕笑一聲道:「宛燕,是自己人,無妨…」
宛燕眉頭一皺,發現舅父居然還未清醒,便急忙拉開舅父的手掌
“此人不可信”
知軒看了看宛燕,頓了一回兒,回神過來,微笑地向她說明:「你叔父一心向著赫連,從小就沒變心過,這我可以發誓。」說完,便興致勃勃地看向卓宇
宛燕不解地轉頭瞪向叔父,心想這人是給舅父灌了什麼迷湯,這麼護著他
卓宇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在一旁忙著洗毛巾
「你可以相信卓宇叔父,若是他做了什麼使你誤解,也是在保全你,宛燕。不然為了保全他自己,他是不會帶你來的…但他卻帶你來了……不是嗎?」
宛燕不以為意的撇過頭,要不是刀架脖子上,叔父還不肯帶她來
看著宛燕的表情,知軒想著是時候告訴宛燕真相,變輕輕地說了一句:「卓宇心繫你母后…」
宛燕和卓宇同時轉向知軒,驚訝得瞠目結舌
「知軒,你……!」卓宇激動地朝他丟毛巾,「自己擦!!!」
「不該再瞞著宛燕了…」知軒接過毛巾,低頭笑了,在擦傷口的同時,開始向宛燕娓娓道來
「你叔父的母親,與赫連交好,常常帶著他到赫連營裡,所以我們是很要好的髮小,從小玩在一起。而你叔父,最喜歡跟著赫連夫人跑,久而久之,自然走到了一起,兩人感情非常好,大人們都忙著搓合兩人,希望在卓宇的成年禮上把他們兩人定下來,但…事與願違…」
知軒把充滿血漬的毛巾丟向卓宇,繼續道:「大王捷足先登,無論如何都要迎娶赫連夫人,你外公本想回絕,但無奈局勢不利於赫連,再得罪赫拉塔簡直是自尋死路,最終只好答應。這兩人本來還計畫私奔來著,但當時王位之爭,情勢所逼,大王本就多疑,要是想讓大王信任卓宇,不至於將他置於死地,卓宇只能幫助他成為王,赫連夫人為保卓宇,也嫁作王妃,這樣對大家都好…」
語畢,帳內瞬間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沈默不語,宛燕看著舅父,不知該作何回應
知軒打破了平靜,緩緩道:「宛燕,對不起,瞞著你……」
接著道:「東西,在你的馬廄最內層土裡,有一木盒,裡面就裝著章和令牌,還有…..暗夜符….」
暗夜符?
「若是你真的嫁去了南方,那暗夜符可以做為你的後盾。南方有我赫連培養的護衛小精兵,是守護我們赫連在南方經商多年安全的一支暗夜部隊,到京城找到一家名叫仙露明珠的毛筆店,出示此符,就會帶你一探究竟。所以自己好好收著……」
宛燕跪在舅父腳前,向他磕頭,感謝他信任自己,把重責大任交與她。宛燕抬起頭,再次拉起舅父的手,寫道:
〝舅父保重,宛燕定不負眾望,報仇雪恥,還赫連家族清白〞
知軒欣慰的摸摸宛燕的頭,柔聲道:「去吧,孩子…萬事小心,赫連家族與北方的命運,就靠你了…還有……雖有怨,但北方,終是你的家…」
宛燕含淚點頭,向舅父行禮做揖做最後道別,便匆匆跑向帳外,她怕自己再多停留一小會兒,恐怕就更難以放下一切
宛燕站在帳外,淚流滿面地望著滿是星空的黑夜,雖然還未從這震驚的事實中回過神來,但她必須打起精神,面對拜高踩低、惡貫滿盈的巴罕一族以及笑裡藏刀、心狠手辣的父王,予以復仇
這是你們逼我的…休怪我無情…
「卓宇,快帶宛燕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知軒對著攙扶自己回牢房的卓宇念叨道
「你還是好好照顧自己,保住小命要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掛記著他人…」卓宇拉開牢門,也跟著嘮叨起來
「你不也是心中有人,所以才容不下他人,多年未娶嗎?」知軒坐在稻草堆上調侃著
「別…別再說了…她現在也很危險,但我真不知該如何救她,現在我權力有限,只能看宛燕這一計是否能奏效……」卓宇關上牢門,上了鎖,在牢外無助地看著自己要好的兄弟
「相信宛燕,她是聰明的孩子,這麼好的孩子…卻要到南方去了…怎麼能…」知軒倒抽一口氣,接著道:「北方,虧欠宛燕太多了,這樣的傷心之地,或許…去南方會是宛燕的一線生機。」「關於你和赫連夫人之事,你去和宛燕好好說說,別讓她胡思亂想。」
「卓宇大人,不知我往後命運如何,但請你務必保護好我的族人、家人,拜託你了…」知軒哽咽地對著牢外的卓宇微笑著,感覺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了無遺憾
「好好養傷,我會再來看你的…」語畢,卓宇頭也不回的往牢房所的匝口前去找宛燕。此時的卓宇,早已紅了眼眶,沒人知道,他心裡有多麼著急,一位是他的兄弟、一位是他的愛人,有可能就此離他而去,他無法接受,更無法原諒無能的自己……
急促的步伐,卓宇很快走到了匝口附近,遠遠看著等待自己的宛燕,卓宇突然停下腳步,自言自語的說道:「宛燕要是我的女兒,該有多好啊……..」
時間已接近寅時,無盡的天依然被黑夜籠罩著,如同一切未知的命運般,摸不著邊、看不到希望
在草原上無數的子民們啊…….是否也在期待著曙光的降臨……
ns 15.158.61.4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