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橘為枳 - 十五、（第一部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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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部族是唯一能救我們的存在。」

　　「就算我要對賀氏趕盡殺絕？」

　　陳世嵐那經歷幾多風霜的剛毅面容有些鬆動。

　　赫連族長平靜地看著陳世嵐，陳世嵐在良久的沉默後忽然說：「只要族長能遵守末將唯一的心願，即便要賀氏滅絕，末將願意為族長所用。」

　　「哦？你想稱王？」

　　春天來得很快。

　　憑藉著陳世嵐的威嚇力以及賀氏凋敗的兵力，赫連氏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成功潛入皇城，屠殺賀氏全族，改朝換代。

　　然而地方諸侯縱然顢頇，在前一段時間因為皇城的力量不足，也嚐夠了權力與金錢的滋味，不肯還權，於是真正的戰爭開始，赫連氏因此凋損了許多人，包括族長的諸多弟兄。

　　「聽到這裡，你應該明白了，赫連氏為了鞏固權力，免於人民恐懼於受外族統治，因此打從一開始打的旗號就是連氏。這也是為了陳將軍的願望。」

　　「陳將軍的心願並不是稱王？」

　　「嗯，陳將軍的要求是在最少的傷亡下，以不擾民生的前提，改朝換代。」

　　「可是這樣，對赫連氏有什麼好處？」

　　「唔，你想聽公開的理由還是沒公開的理由？」

　　龔峒柚停頓了一下，「既然赫連族長應該指的是太上皇，這些事情，陛下告訴臣妾真的好嗎？」

　　連宣焰打了個呵欠，「孤感覺也該是時候告訴你了，這不是什麼很大的祕密，之後要說的才是。」

　　龔峒柚揉了揉連宣焰眼下的烏青，「臣妾沒有那麼多想知道的事情。臣妾只要陛下安好就好。」

　　「就是因為你是這樣的人，孤才需要跟你說清楚。」連宣焰抱著龔峒柚，輕聲說：「孤希望你知道，孤的本名是赫連焰。」

　　龔峒柚點點頭。

　　連宣焰疲憊地笑了笑，「所以為了達成陳將軍的遺願，十一是孤殺的，未來，阿炘也會是孤殺的。」

　　龔峒柚全身一僵。

　　連宣炘打了個噴嚏，隨侍在側的夜霞替他添了衣。

　　連宣炘對夜霞笑了笑，接著開始在素宣上寫起了他們這一輩的名字：「長子連宣焰、次子連宣熾、三子連宣炘、四子連宣灼、五子連宣燠……」他頓了頓，溫柔道：「二皇兄是不可能陪我做這件事的，還好你的好姊妹于曦是他最愛的人，先想方設法讓二皇兄遠離朝堂，那事情就會好處理了，畢竟若我所猜不假，虎符應該在二皇兄那邊。」

　　夜霞最終還是沒說出她的顧慮，只是靜靜看著連宣炘，直到太師梁玄前來謁見。

　　梁玄那邊的兵馬集結得很快，相當程度說明了無論是當年舊事的知情者，還是這些年不服膺於統治的人，都比檯面上更多。

　　連宣炘發著呆看著夜空，看著象徵兵犯的流星劃過天際。

　　「夏秧詩姑娘的出現，正是時候啊……」

　　夜霞沒有回應，只是將連宣炘身上的大氅披牢。

　　珗籬的出現，導致一應關係利害變得有時限，於是梁玄急了。

　　原本按梁玄的意思，六公主連水言是個好拿捏的，她驕奢暴躁，將來的駙馬只要是梁玄這邊的人，一切都會上軌道。

　　奈何……

　　「連三殿下也不曉得那名女子的來歷嗎？」梁玄第無數次問起這個問題。

　　「太師，現在已經無暇管顧夏姑娘的事了，先前太師派人暗殺夏姑娘失敗，正說明了陛下還是有派人在跟蹤、甚至是保護她。無論夏姑娘是不是陛下的人，陛下都遲早會查到四皇弟服用的毒草忘憂，是出自太師之手。而拉攏六皇妹也已經來不及了，六皇妹很快要遠嫁。」

　　「但依殿下之見，直接在祖山告祭那天發動兵變，不會太趕嗎？」梁玄不安道。

　　本來皇后是他女兒，二皇子是個情種，三皇子先天有疾，四皇子已經用忘憂草控制住了，五皇子只顧他的琴，按理說梁玄勝券在握，只要扶植三皇子當上傀儡皇帝，梁玄就可坐穩真正掌權的位置。

　　然而夏秧詩的突然出現，卻打亂了整盤棋。

　　連宣焰對梁寧嫿越來越不看重，甚至宮中多有傳言，皇后梁氏很快就會被打入冷宮，而皇帝對夏秧詩的態度曖昧不清。

　　二皇子愛慕的宮女是夏秧詩的親信。

　　四皇子服用忘憂草的事情被夏秧詩撞破，而且四皇子對夏秧詩的情意似乎已超過對律郢王妃。

　　五皇子妃的位置也已經準備給夏秧詩。

　　行動迫在眉睫，過了祖山告祭那天，要掌握皇城越發困難，形勢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不利於梁玄一方。

　　必須趁著告祭那天，城中留守的人最少時，搶下皇城！

　　梁玄在心裡暗罵著梁寧嫿的不懂事，把魅惑龔峒柚的力氣用在皇帝身上不是很好嗎？

　　都怪孟熙當初不肯和他們站在一起，否則按照孟熙對連宣焰的影響力，加上梁玄的教育，連宣焰怎麼可能成為一個明君？都是孟熙那套跟陳世嵐一樣的歪理，導致梁玄必須在陳世嵐一死就殺了孟熙。

　　還有那該死的十一公主！

　　如果不是她壞事，連宣焰早就死了！

　　梁玄握緊雙手。

　　在送走梁玄以後，夜霞才說：「殿下，陛下那邊……」

　　「不用擔心，這次會一切順利。」

　　夜霞說不清楚自己心中的不安究竟何來。

　　事情落幕的速度遠比籌劃的時間要短。

　　只是人生中一個恍神的時間，梁玄已被二皇子連宣熾以及暗衛拿下。

　　意圖謀反的三皇子連宣炘自縊、夜霞殉主。

　　龔峒柚只奇怪他明明一直待在冷宮，為什麼祭天的時候連宣焰非要拉著他去祖山，如今事情已經落幕，他才明白過來。

　　聽說雲晰宮那邊也是一陣混亂。

　　龔峒柚抱著連宣焰不斷失溫的身體不知所措。

　　所有人的事情，連宣焰都安排好了，可是唯獨連宣焰自己的事情，龔峒柚沒有收到隻字片語的命令。

　　直到十皇子連宣燁無聲無息地出現，龔峒柚才從對方那裡知道，連宣焰的過去不只是他說的那樣簡單。

　　赫連族長，也就是赫連岳打從最開始就無意於皇位，赫連岳最多想做的就是把他心愛的女人從青樓救出來，並且讓她所居住的地方安然無恙，所以他才會同意陳世嵐的請求，但更多的謀劃以及後續，全是由梁玄等人籌劃的。

　　等到連宣焰啟蒙，人便被梁玄挾持住，灌輸他如何做皇帝的知識，以及為了讓他聽命於自己，使用了相當多種的毒藥與自白劑，連宣焰之所以強撐到現在，只是希望天下靖平，然後將敵人全數掃除後，給新的皇儲留下一個安穩的朝堂。

　　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了，連宣焰也可以安心了。

　　只是一安心下來，人也跟著鬆懈下來。

　　「現在前朝有你，後宮也沒有權力鬥爭。這是給你的。」

　　還穿著皇后朝服的龔峒柚接過連宣燁給的瓷瓶，好半晌才問：「你到底是誰？」

　　「你的問題有太多答案可以回答，皇兄沒命令我，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告訴你。副相大人。」

　　「……你不是十皇子。」

　　連宣燁困惑道：「我確實是十皇子。」

　　「你知道的遠超過十皇子該知道的。包括我的身分。」

　　「皇兄說現在不用瞞了，副相大人和皇兄的約定已經完成了，梁小姐目前的位置，我稍後會給你路觀圖。還有……啊，你手上那瓶是解藥，皇兄說他對你下過藥，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所以解藥可以給你了。其他還有什麼事情嗎？」

　　龔峒柚閉上雙眼後說：「沒有了，十殿下。」

　　連宣燁和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龔峒柚呼出一口氣。

　　「陛下，連宣焰……你就這樣不相信我嗎？」

　　連宣焰沒有反應。

　　龔峒柚低頭吻上連宣焰的嘴唇道：「你不醒來的話，我就不喝解藥。」

　　半晌後，連宣焰才不甘願地睜開眼道：「所以孤早就跟阿炘說過了，就算孤死，皇后也會拉著孤醒來。」

　　「三殿下不是真的叛變，沒錯吧？否則陛下當初不會說要殺三殿下。」

　　「孤只是在成全他們的心願。十一也好，阿炘也好，為了這個太平盛世，都上趕著要孤犧牲他們的性命。現在孤醒了，你可以喝下解藥了。……你怎麼了？」連宣焰迷惘地揩去龔峒柚的淚水。

　　「我不知道你如果真的死了，我要怎麼辦。我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你什麼都安排好了，連寧嫿的事情都處理好了，還讓十殿下來告訴我這些事情，就好像我還是被你拋棄了一樣。」

　　「孤只是在讓你選你原本想選的道路，只要孤不在了，你不就可以去找梁氏？再也沒有什麼阻礙你們了，而與孤的約定也達成了，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陛下還是不明白啊。」龔峒柚深深吸了一口氣，「陛下不明白，我是這樣喜歡陛下，我已經受夠了，我不需要沒有陛下的世界。」

　　連宣焰無奈地親吻龔峒柚的臉頰、嘴唇。

　　「孤的好皇后，別哭了，你想知道什麼？孤全部都招了。」

　　「我不需要。」龔峒柚紅著眼眶道：「陛下不該讓我以為陛下有喜歡我的可能。」

　　「你啊你，就這樣喜歡孤這個被梁玄教育得沒血沒淚、只有帝王心術的人渣？」

　　「陛下才不是人渣。我不笨，十一公主的事情打從一開始就是圈套，陛下一直希望我不要相信陛下，可是我沒辦法，我是這樣喜歡你，好喜歡你。」

　　「好了好了。孤的寶貝皇后，你再哭下去，孤要對你亂來了。」

　　「來啊。」

　　「都哭花臉了還虛張聲勢，」連宣焰笑了聲：「原來孤寵出來的皇后，是這樣的啊。」

　　時光荏苒，四皇子連宣灼成了太子，而連宣焰帶著龔峒柚退隱山林，養著連宣焰早年落下的病根。

　　十皇子連宣燁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只感到一陣煩惱。

　　因為他是個沒有皇兄命令就不知道怎麼辦的人，所以連宣焰在離開前，讓他好好照顧十二公主連水昂。

　　連宣燁牽起連水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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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第一部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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