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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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早起捕食的鳥兒叼著吃食回巢，餵飼嗷嗷待哺的雛鳥。
容倩帶著些許晨露悄然回來，在寂靜無人的章家踮腳而行，小心翼翼地打開章霽景的房門，瞧見他睡得正熟，便回到自己獨住的房間去。
自從有了章霽景後，章昀睿便以安胎為由與她分房睡，對她一直冷冷淡淡的，沒有以前交往時那份溫柔敦厚。她一直很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懷章霽景，如果沒有霽景，章昀睿或許不會冷待她，反而會因為覺得虧欠而對她好……可惜她也是出身名門的大小姐，她要的不是同情與憐憫，她要得到男人的愛和疼惜！若知道章昀睿會這般無情，她就不跟那個人合作，不懷霽景，那她就可以孑然一身離開章家，投奔她想要的愛情。
剛洗完澡卸了妝步出浴室，她發現床頭櫃上放了一個包裹。她疑惑地坐在床邊將包裹打開，全黑的手機率先入目，按下開關鍵，手機立時播放露骨至極的床上片段，她正想關掉，卻發現片中被拍攝的女人竟是自己！
她慌亂地關上影片，檢查手機裡的相冊，發現裡面全都是她的影片！而且拍攝角度顯然是由男方拍攝！除了婚後和章昀睿發情那一次，他們夫妻倆這些年從未同床過！有拍攝嗜好的人就只有……他！
「為什麼會這樣……」她扔開手機翻找包裹，看到一疊拍攝她出入情夫住宅的相片，以及他們在車裡歡好的畫面，顯然一直以來都有人跟蹤並拍下她的一舉一動！
對方到底想要什麼？勒索？
她慌亂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打給情夫，沒想到手上那個黑色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上面沒有顯示她的名字，只有電話號碼。她掛斷電話，顫著手打開黑色手機的訊息，發現除了她，只有一個電話號碼常常與之溝通，她點進去查看，細閱對方與情夫從一開始到昨天的訊息，全都擺明告訴她：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受人指示接近她！
她丟開手機再往下翻，發現包裹底部放著一張紙，她拿出來就著床頭燈一看，五個粗體的文字看得她心神一晃。
離婚協議書。
往下看去，章昀睿已填寫所有資料，並在下款鐵畫銀鉤地簽下的名字。
她氣得七竅生煙，掐住離婚協議書衝出房間，一手擰開章昀睿的臥室門，朝床上扔下那張薄薄的紙張。
「章昀睿！你什麼意思！」
章昀睿從床上緩緩坐起來，慢條斯理地打開床頭燈，淡漠地盯著她說：「還不明白嗎？我有你與人通姦的證據，離婚。」
容倩不顧儀態直指他的鼻子說：「哈！這算什麼證據？分明是你安排外面的野男人引我入局！」
「你也說了那是『野男人』，與我何干？事實是……我收到匿名者寄給我的證據，我很難堪，也不想霽景知道他的媽媽是個淫亂又不守婦道的女人。你說，我該讓霽景知道嗎？他才四歲。」
「你不要拿孩子來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我們可以和平離婚，也可以鬧得人盡皆知，你覺得哪個比較適合？」
容倩獰笑說：「只許你在外面有人，卻容不得我做同樣的事嗎？那個雲安頌回來了？急不及待給他正妻位置了嗎？你要我的兒子認賊作父，我絕不允許！」
「賊？誰才是偷種的人？」章昀睿冷眼盯著她，續說：「我娶你，是為了應付我的父親，本來覺得你是個知情識趣的女人，但可惜你只是個蠢人。以前給你的財產不用還，你外面的情夫也可儘管繼續交往下去，簽妥協議書後交給萬榛就可以了。」
「你要離婚，問過你爸沒有？要不是你當年懦弱，雲安頌會離開你嗎？那個沒能出生的野種現在都快要唸小學了！」
「閉嘴！滾出去！」章昀睿站起來，把離婚協議書塞回容倩手中，從上瞧著只到他胸口高的女人。
容倩氣得發笑，一手抓住那張紙，「好！你別後悔！」
房門轟然關上，章昀睿坐在床沿垂首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雙目帶著精明幹練的眸光。現在的他有足夠堅強的羽翼與決心去爭取以前不敢擁有的東西，曾經失去過、擔憂過、恨過、愛過……他清楚自己不能沒有雲安頌！
他捂住臉往後倒，躺在柔軟卻冷清的床上，低聲說：「快回來，安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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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日之後，容倩搬出了大宅，萬榛將她簽好的協議書送給章昀睿檢查，然後送到辦事處提交申請。
晚上，章昀睿跟父親和兒子吃過晚飯後，特地將他們叫到客廳坐下。章迅從抱著章霽景，跟他一起玩遙控車。
章昀睿看著爺孫二人玩得不亦樂乎，淡說：「我跟容倩離婚了。」
章迅從笑容一僵，抬頭看著章昀睿，冷著臉說：「你說什麼？」
「我離婚了。」章昀睿定睛看著父親，續說：「她搬回娘家，離婚協議書已經提交了。以後霽景跟著我，容倩一星期可以見兒子一次，如果她願意見的話。」
章迅從放下章霽景，慍道：「離婚？理由呢？」
「她多日沒有回家你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她對這個家有多『盡責』。我不愁沒人照顧霽景，亦不愁沒有女人，生意上容家對我來說已無利用價值，那她還有什麼用處？」
「她是你的太太！是霽景的媽媽！」章迅從吼道。
章霽景轉過頭來看著爺爺和爸爸，問道：「媽媽怎麼了嗎？」
章昀睿招手讓兒子過來，抱住他的肩膀說：「霽景，以後不會常常見到媽媽，媽媽也不會回來這裡。」
「章昀睿！」章迅從喝止兒子。
章霽景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麼媽媽不回來？她又去旅遊嗎？那會不會買玩具給我啊？」
「或許會。」章昀睿輕撫兒子的臉，續說：「你可以自己睡嗎？」
「當然可以，霽景一向都是自己睡的，媽媽不在也可以！」
「會害怕嗎？」
「不會，有狗狗陪我啊！」章霽景高興地提起爸爸買給他的小狗玩偶，那玩偶從小陪著他，也是爸爸送他的第一份禮物，他喜歡得很。而且通常媽媽不在的日子，爸爸都會早點回家陪他玩，他喜歡跟爸爸一起拼路軌玩電動小火車。
「乖。」章昀睿抱起他放在自己的腿上，在他的臉頰親了一口，轉目看向章迅從說：「霽景都接受了，沒有問題了吧。」
章迅從咬牙，站起來說：「隨便你吧！」
章昀睿得意地勾唇一笑，聽著父親生氣地上樓，用力搧上房門。章霽景嚇了一跳，偏頭看著章昀睿說：「爸爸，爺爺在生什麼氣啊？」
「不知道，他一向都愛生氣。」
「也對。」章霽景裝大人似的點點頭，繼續玩他手上的玩具。
章昀睿滿目疼愛地摸摸兒子的頭，掏出電話打給萬榛說：「去找找安頌母親的行蹤，找到後把人帶到我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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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師，我的肚子好痛！」一個就讀高班的小朋友一手拿著足球，髒兮兮地大步走進醫療室，用他的大嗓門對雲安頌喊話。這小孩正是當日不小心把球踢到雲安頌腳邊的唐仲樹，整日活蹦亂跳的，是個健康好動的小朋友。
「這不是肚子痛該有的樣子呢。」雲安頌從轉椅偏身過來，續說：「年紀小小就逃課，到小學怎麼辦？」
「小學再算唄。」他邁開小短腿往床邊一蹬，跳上病床坐著，踢踢雙腿說：「說不定小學有更多好玩的東西，沒那麼無聊。」
雲安頌想了想，點頭說：「也對。」
「雲老師，為什麼你不罵我呢？以前的老師都會把我趕走，還會告訴我媽媽。」
雲安頌拿起拐杖走到他身邊坐下，搭著他肩膀說：「你是因為太聰明才覺得悶吧？不過你要知道，上學不只是學知識的地方，也是讓你學習與人相處的地方，不然你再聰明但沒有朋友，都不算成功的人。」
「……有點難懂。」
「現在不用懂，記住就好。」
「雲老師有朋友嗎？」
「當然有啊。」雲安頌想起連浩耿、麥尚柔和甄守陽，立時牽起微笑。
唐仲樹歪歪頭，直問：「那雲老師有沒有男朋友啊？」
「嗯？」雲安頌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呆了。
唐仲樹踢踢腿說：「我家只有媽媽和我，正缺一個爸爸呢。我媽媽是男性Omega，我不知道爸爸長什麼樣子，但我希望是雲老師這樣的。」
雲安頌不禁失笑說：「你媽媽知道你幫他物色爸爸嗎？」
「知道啊，他常說我喜歡就好。」
「哈哈，挺隨意的。」
一大一小有的沒的聊了半個小時，下課的鐘聲準時響起。雲安頌輕拍他的頭頂說：「好了，該回家了。不要到處給媽媽找男朋友，媽媽會很尷尬的。」
「好吧。」唐仲樹跳到地上，握住雲安頌微涼的手說：「如果你不想當媽媽的男朋友，那考慮考慮我唄。我很快長大的！」
雲安頌不禁失笑，第一次遇到這麼直白還年紀小得可怕的追求者，點頭道：「好，等你長大再說。」
唐仲樹跟他揮手道別，蹦蹦跳跳地跑出醫療室。他看著孩子的背影，摘下眼鏡揉了揉酸痛的鼻樑，將坐過的床鋪收拾妥當，便關好門窗撐著拐杖放學回家。
家長接送孩子的轎車陸陸續續駛走，雲安頌一步一拐地走出校園，向遲來接孩子的家長打招呼，間或停下來跟孩子閒聊兩句。
唐仲樹一邊踢足球一邊走，足球滾到一輛停泊在路邊的銀色車子旁。他身邊的男人低聲罵他兩句，急步走到車子旁邊撿起足球，回頭說：「都說了不准在馬路邊踢足球，很危險！」
「知道啦。」唐仲樹抱回足球，餘光瞥見正向他們走來的雲安頌，頓時立正說：「雲老師！這是我的媽媽！」
男人看著雲安頌，不禁瞥了眼他的拐杖，點頭說：「雲老師你好，我聽仲樹提起過你，麻煩你常常照顧我的孩子。」
「不麻煩。」雲安頌一笑，上前輕拍唐仲樹的頭，續說：「聽媽媽的話，不要邊走邊踢球，很危險的。」
「知道！」唐仲樹牽住雲安頌的手說：「老師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啊？我媽媽做蛋糕很好吃的，也可以留下來吃晚飯喔，吃完晚飯還可以留下來過夜！」
「唐仲樹！」男人知道兒子又胡亂給自己拉紅線，連忙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揪回來，向雲安頌告歉說：「不好意思，這孩子頑皮得很，我們別麻煩雲老師了，跟雲老師說再見！」
「雲老師再見！」唐仲樹邊喊痛邊說。
男人拖走唐仲樹，邊走邊罵，但看起來兒子並不怕這位媽媽。
雲安頌笑了笑，逕直往超市的方向走去。雖說是第一次自己獨居，但以前跟母親同住時跟一個人獨住沒什麼分別，他都習慣放學後買食材回家做飯。
他隨意挑了幾款蔬菜和肉，推著手推車到收銀處付款。剛走出超市，餘光瞥見一輛眼熟的銀色轎車停泊在超市門口。這車子的門上印著一個淡淡的泥印，像剛才唐仲樹的足球撞上車身的印子。
他不動聲色轉開目光，透過超市的玻璃櫥窗反射，看見有兩個人分別坐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他攥緊拐杖加快腳步往前走，然而在一般人眼中，他走得再快亦不過爾爾。
眼見公寓門口近了，雲安頌努力忽視開始疼痛的左腳賣力前行。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他的手臂，力度大得足以令他高叫起來。他吞下跑到唇邊的叫喊，瞪大眼睛看向抓住他的人。
「你走這麼快幹嘛？跌倒了怎麼辦！」甄守陽皺起眉頭，搶過他手上的塑膠袋，打開一看說：「又瓜又菜這麼重，你不會叫人送貨嗎？是不是想把另一隻腳都弄壞？」
雲安頌一直緊繃的肩膀這才放鬆下來，鬆一口氣說：「你突然撲出來抓住我，想把我嚇破膽嗎？」
「幹嘛？不想見到我？我在樓下等你很久了。」甄守陽走到他面前蹲下，逕自抓住他的手放在肩膀上，續說：「趴上來，背你回家。」
「不用啦，還有幾步就到了。」雲安頌看了看左右兩旁，有些路人奇怪地打量他們。
「你不上來就直接抱起來走，你選。」甄守陽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
「……」雲安頌氣紅了臉，只好乖乖趴在他的背上，一手抱住他，一手抱著拐杖，在路人的注目下走進公寓。
一回到家裡，甄守陽把他放在沙發上，扯掉他的鞋襪扔到玄關，再到浴室濕了一條熱毛巾出來。
「你說要自己住也得讓人放心才行。你看你，腳都腫了。」他把熱毛巾敷在雲安頌的腳碗上，然後輕輕給他按摩。
雲安頌想把腳縮起來，卻又被他拉住，罵道：「你敢躲，再躲就親你。」
雲安頌連忙僵住，任由他揉掐自己的腳。
甄守陽見他聽話了，輕輕幫他揉著發紅的腳，淡說：「我知道你還放不下那個囂張的Alpha，我也不逼你接受我……可是，至少讓我知道你有好好照顧自己，用不著躲仇家似的躲我。」
「我沒有……」雲安頌抓抓耳朵，不知道他是指沒有放不下章昀睿，還是躲仇家似的躲甄守陽，續說：「我跟你是朋友，不是仇人，你還對我有收留之恩……」
「哈，收留之恩。」甄守陽冷笑一聲，不禁為自己感到悲哀。這四年的感情只換來一句「朋友」、一句「收留之恩」，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氣不起來。他狠狠掐了掐雲安頌的小腿肉，害他又酸又癢，忿忿不平說：「我就看不出那傢伙有什麼好！有老婆又有兒子，拖家帶口的還要禍害別人！」
雲安頌抱回被掐麻的腳，說：「孩子其實是我跟他妻子設計才有的。」
甄守陽滿目愕然盯住他，結巴說：「你不是用他試藥，而是跟他妻子……」
「不是！」雲安頌驚覺他誤會自己和容倩的關係，連忙解釋道：「之前跟你說過，我改造藥劑讓Alpha無聲無息進入發情期，那個人就是他。那時他結婚了卻還不願意放手，我當時剛流產……就精神有點問題，為了擺脫他，我跟他妻子合謀，讓他不得不留下來。」
甄守陽愣在原地，雖然之前曾經懷疑過雲安頌把章昀睿當實驗對象，沒想到這不僅是事實，還牽涉到一連串恩怨情仇，甚至……
「慢著！……流產？你不是Beta嗎？不，你是Beta，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不然我們的孩子都三、四歲了吧？」甄守陽慌亂起來，忍不住自問自答。
雲安頌捂住不時隱隱作痛的肚子，苦笑說：「對，我雖然是Beta，但有了他的孩子。那時我病了，身體不好，孩子也不健康，沒能把他生下來。」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釋然苦笑續說：「幸好他沒有選擇當我的孩子，不然只會跟著我過潦倒的生活，沒能給他一個幸福的家。」
甄守陽上前緊緊抱住他，心痛說：「到底有多混蛋才能把你丟下！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他怎麼敢！」
雲安頌回抱他，輕拍他的背，淡說：「我都不難過了，你難過什麼……都過去了。」
甄守陽不作聲，只顧用力地抱住他。
雲安頌輕輕一笑說：「好了，我沒事。再抱下去天都黑了，我不用吃晚飯啦。」
甄守陽這才放手，拉住他的手說：「以後不要再躲起來悄悄傷心，以前沒有人站在你身後，現在你有我。他要是欺負你，你來告訴我！」
「好。」雲安頌笑著輕拍他的背，好不容易才將他由好勇鬥狠的狼撫拍成乖巧的小狗，「現在可以做飯了嗎？我餓了。」
「你坐下吧，懶得要死的人要搗多久才做好一頓飯？我來做吧。」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雲安頌高興地跳到沙發坐下，抱著靠枕開啟電視，開始追起劇來。
甄守陽樂見他依賴自己的模樣，挽起袖子將食材提到廚房，甘之如飴當上別人的專屬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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