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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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雲安頌的身體狀況比之前好多了,人也圓潤了一點。麥尚柔給他做了兩星期評估,評定他是因為左腳殘疾而引發心理狀況。雲安頌聽著麥尚柔的結果,臉上依然掛著笑意,對憂心忡忡的連浩耿說:「我都說了沒事,只是有時腿腳不便心情不好,就你瞎操心。」
此時兩星期沒來的章昀睿親自來了醫院,一踏入病房就聽見雲安頌的抱怨。許久不曾聽過雲安頌這麼輕鬆地說話,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身體好了?」章昀睿粗魯地拉起雲安頌的手臂說。
連浩耿還沒來得及叫他不要這樣對待雲安頌,就聽見雲安頌雀躍地說:「嗯,我們回去吧。」
章昀睿彎身抱起他放在輪椅上,駕輕就熟拿過床邊的拐杖塞進雲安頌懷裡,冷冷地對連浩耿說:「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連浩耿在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抓住章昀睿的手臂,叮囑說:「我不希望安頌再以病人的身份來醫院,麻煩你好好照顧他。」
章昀睿掙開他的手,逕自推著雲安頌離開。
「他就是安頌的Alpha吧?」麥尚柔抱臂站在連浩耿旁邊,遙望章昀睿與雲安頌離開的方向說:「學弟,這裡沒你的戲了。安頌可喜歡他了,你沒有插足的餘地。」
「胡說什麼,我只是替安頌不值而已。」連浩耿收回視線,踏出沒有雲安頌的病房。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
連浩耿握緊拳頭,從口袋裡拿出口罩戴上,大步往急診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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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見章昀睿,雲安頌像吃了興奮劑那樣把這兩星期的所見所聞全都說一遍。由窗外的鳥巢說到新認識的麥尚柔,都鉅細靡遺說給章昀睿聽。
章昀睿沒見過雲安頌喋喋不休的樣子,心裡正煩躁婚期將近如何應對,又不喜歡這類型的話嘮,一邊駕車,一邊聽了十五分鐘,終於忍不住在紅燈前停車時吼說:「閉嘴!」
正要出口的說話卡在喉嚨,雲安頌喜笑顏開的神情凝結在臉上,像紙糊的面具般僵硬而醜陋,最後一點一點剝落,變回低眉順眼的樣子。
一路上雲安頌再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呼吸平順有致,寧靜得以為他睡著了。當車子停在屋苑樓下時,章昀睿轉頭看見雲安頌睜著眼睛,像看電影般專注盯著面前的擋風玻璃。他以為雲安頌正在生悶氣,便逕直下車從車尾箱將輪椅拿出來,打開副座的車門示意雲安頌下車。誰知雲安頌依然一動不動盯著前方,他頓時氣到頭上,怒道:「要我請你下車嗎?」
雲安頌倏地驚醒過來,左覷右看片刻,才用懷裡的拐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下車,轉而坐上章昀睿推過來的輪椅。
經過整天在窗前看見的走道,雲安頌不禁勾起淡淡的微笑。他跟章昀睿一起走這條路的次數很少,事情還未被揭發前,他們一個月總有兩、三次一起踏出家門外出吃飯。他抬頭看著章昀睿的下巴,對方即使知道他盯著自己看,卻依然吝嗇給他半個眼神。
回到家裡,雲安頌逕自拄著拐杖進了房間,發現床頭櫃上放著珠寶店的紙袋。心跳不禁跳快了兩拍,他上前拉開紙袋,取出裡面的絨布盒子。平滑細軟的絨布輕摩著他的手指,指尖用力一開,一雙對戒近在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摸過兩隻戒指,眼淚不自覺地奪眶而出,濺濕了他的指尖。他生怕弄髒了這雙美麗又受到祝福的戒指,連忙拭去眼淚,把盒子重新合上。
他深吸幾口氣,緊張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混亂的思緒令他的神經錯亂起來,臉上不受控地牽起與情緒截然相反的微笑。他將盒子放回紙袋裡,低聲笑說:「你還是喜歡把禮物放在床頭櫃呢,讓我看見了都沒有驚喜。三個月後,就是……我們的婚禮。」
雲安頌掛著幸福的微笑,拉開整齊的被子躺在床上,把自己完整地包裹在被窩之中。
把輪椅放好後,章昀睿隨意倒了杯水解渴。環觀這靜得可怕的屋子時,他發現以前這裡雖然寧靜,卻不失溫暖,不像現在明明有人但沒有半分人氣。他放下杯子走進房間,見雲安頌難得不跟他招呼半句就窩在床上睡了,看來疲累得很。餘光瞥見那日隨手放在床頭的戒指,他慌忙把它抓起來,回望熟睡的雲安頌,料想他應該太累沒有發現這東西。章昀睿把紙袋藏在身後,匆匆把它帶出房間,藏在書房的抽屜裡。
關上抽屜那一刻,他的心也隨之定了下來。還有三個月他就要迎娶容倩,他不想跟雲安頌透露半句,免得到時多生事端。
他從褲袋取出煙盒和打火機,在火光下深吸一口香菸,仰首讓嘆息隨煙霧吐出。
或許他該跟雲安頌分開一段日子,把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再接他回來。想起那個有本事把雲安頌照顧得妥妥貼貼的醫生,他拿出手機撥通助理的電話,淡說:「查照顧雲安頌的醫生,我要知道他所有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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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蟬在窗外任意歡叫,雲安頌站在窗前遠眺眼前的風景。最近他的心情越來越好,彷彿全身都在期待快樂的日子降臨。章昀睿近日也花多了時間陪伴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回來陪他吃飯,假日也會留在家裡跟他一起看書、看電影。
章昀睿為了方便照顧雲安頌的起居,特地聘了一位家務助理。聽說王姨以前在醫院當過護士,後來因為成家立室要照顧孩子才放棄全職工作,轉行做相對較短工時的家務助理。
雲安頌看了眼電視機旁的電子日曆,今天就是自己的生日,早在一星期前他已經要求章昀睿一定要把這天留給他。今年他異常渴望章昀睿為他慶祝生日,每日都在腦裡仔細臨摹慶生的畫面,希望所有細節都不出差錯。
到了晚上七點,王姨把菜餚上桌,叮囑他記得吃飯後便離開了。
坐在窗邊等了不知多久,雲安頌看見章昀睿駕車回來了,立即抓住枴杖起身,一如以往站在玄關為章昀睿開門,然後牽起他的手帶他坐在餐桌前,笑說:「今天王姨煮了你最喜歡吃的燉排骨,還有清淡的胡蘿蔔湯。不過你別吃太多,吃完晚飯我們還要吃蛋糕。」
章昀睿點頭,默默地吃飯。雖然他們不如以往親密,寧靜地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光總令雲安頌份外珍惜。
整頓晚飯雲安頌吃了很少,章昀睿收拾了碗筷,在冰箱裡拿出精美的生日蛋糕,點起鮮豔的小蠟燭。燭光下的章昀睿變得柔和親切,表面那層寒霜彷佛融化開來。他輕聲對雲安頌說:「快點閉上眼睛許願。」
雲安頌抱拳合上眼睛,如虔誠的教徒祈禱。
他希望章昀睿永遠跟他在一起,永不分離。
再睜開眼睛時,章昀睿打開精緻的盒子送到他面前,裡面放著一枚銀戒。
「雖然款式簡單,但很適合你。」
雲安頌喜極盈淚,輕輕搖頭伸出左手讓章昀睿給他戴上戒指,「我很喜歡,謝謝你。」
他看著章昀睿幫他戴上銀戒,戒指在無名指上的束縛令他安心。他抬頭看向章昀睿,見對方伸手抹去他奪眶而出的淚珠,猶如昔日那樣吻上他的淚痕。
「別哭了,以後我會陪著你。」
雲安頌滿足地笑著,抬手環抱章昀睿的脖子。
蛋糕上的燭火靜靜地熄滅,一切化作一縷輕煙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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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店的店員拉開簾子,坐在沙發上的章昀睿漫不經心抬起頭來,瞥見容倩喜笑顏開穿著做工精緻的婚紗向他展示美好的身段。他收起手機點頭說:「很好看。」
容倩臉上的笑容更深,認同說:「我也這麼覺得。」
她拉起章昀睿走到直立鏡前,挽住他的手臂並肩而站,笑說:「現在終於有一點點緊張的感覺了。」
章昀睿把她頰側的頭髮撓到耳後,還未說半個字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他拿起手機出去接聽,讓容倩跟店員繼續試婚紗。
「章總,你要我查的醫生已經查到了。」助理在另一邊翻動查到的資料,續說:「連浩耿是個Beta,在雲先生大學實習的醫院認識,聽說那時候連浩耿特別照顧雲先生,二人在醫院同進同出,科室裡有傳聞說連浩耿當年想追求雲先生,但因為雲先生拒絕了他而失敗告吹。」
「他曾經追求過安頌?」章昀睿的聲音一下子冷下來。
助理有點猶豫,靜默半晌說:「是的,在他們實習後半年的時候……」
「他實習後的感情狀況怎樣?」
「連浩耿後來交過幾個男朋友,都不是雲先生的類型。現在暫時單身,獨居在市中心的公寓。」助理詳細地匯報。
章昀睿聽罷臉色鐵青,咬牙說:「繼續留意他的動向。」
他掛斷電話瞥到手機顯示今日的日期,心中一算,還有十個星期就是他和容倩舉行婚禮的日子。抬頭看向店裡的容倩,正好對上鏡中倒映的目光,容倩向他揮手微笑,他習慣性向她輕輕揮手。
這個動作早已植根在他的腦袋裡,曾經他每天都會在走道向樓上的人揮手道別。
他垂手掐緊拳頭,咬緊了牙關。
被緊握手機再次亮起屏幕,被遺忘的生日在當日行程的角落發出淡淡的光,最後隨著屏幕一同變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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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香氣喚醒沉睡的雲安頌,他在寬敞的大床起來洗漱,拄著拐杖走出房間。王姨招呼他坐在餐桌前用餐,知道他吃得不多便倒了一杯熱牛奶給他補補營養。
雲安頌慢條斯理吃了幾口香軟的鬆餅,靜靜喝下牛奶。王姨聽見門鈴響起便放下手上的工作去開門。不過片刻王姨小跑回來對雲安頌說:「外面有位連浩耿先生說是你的朋友,你認識他嗎?」
雲安頌愕然地頓了頓,點頭說:「請他進來吧。」
連浩耿進門見到雲安頌還穿著家居服坐在客廳,不禁皺起眉頭說:「你忘了今天要覆診嗎?」
雲安頌思考一會兒,轉動眼睛說:「我正要準備出門了。」
「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剛才我打給你都沒有接聽。」連浩耿見他愣神,上前抓住他的手質問:「你是不是濫用安眠藥?」
「沒有……」雲安頌掙開他的手,續說:「我只是睡得沉而已,你不要多心。」
連浩耿抿緊嘴巴盯著他迴避自己的眼神,二話不說走進臥室,在床頭找到一瓶處方安眠藥。雲安頌慌張地撐著拐杖跌跌撞撞上前搶過藥瓶,瞪大眼睛怒道:「你不要亂碰我的東西!」
「你跟我說說這是什麼藥!你從哪裡買到的!」
「與你無關!」
「雲安頌!」
「閉嘴!!」
雲安頌失控大叫,把所有莫名升起的怒氣憑嘶叫發洩出來!他舉手把藥瓶擲到牆上,藥瓶的蓋子被撞開,白色的藥丸應聲炸開,如雨點落在地上,淅淅瀝瀝……
連浩耿愣在原地看著失控的雲安頌,心底的慌亂蔓延全身。現在的雲安頌沒有以前半分安靜溫柔的模樣,也沒有半分理智。他本來只是奇怪雲安頌最近怎麼越發孤僻,不出門又不接電話不看短訊,沒想到他還突然發飆失控!反應遲緩……失眠易怒……偶然暴怒……這些種種指向危險的猜測。
雲安頌抓住自己的頭髮跌坐在地,急促粗重的喘息在房間裡迴盪。過了三分鐘,室內的呼吸變得平順,雲安頌似是從混亂中清醒過來,放開抓緊頭髮的手茫然地看看四周,緩慢地爬在地上收拾四散的藥丸。
「快點收拾……收拾……」雲安頌唸唸有詞,用手把藥丸撥在一起。
連浩耿回過神來,蹲身握住雲安頌的肩膊阻止他的舉動,扶他坐在床邊說:「別慌,待會我會幫你收拾的,沒有人會怪你。」
「沒有人會怪我……」雲安頌看向連浩耿,他如今頭腦清醒不少,清楚知道自己剛才的行徑與過激的反應絕不正常。淚水慢慢盈滿眼睛奪眶而出,他聲音顫抖說:「我是不是要瘋了?昀睿……昀睿。」
「沒事,章昀睿也不會怪你。」連浩耿不明就𥚃安慰說。
雲安頌彷彿想起什麼,帶著淚眼雀躍說:「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只要住院,一切都會變好!章昀睿會來看他,也能分到一點關愛。在醫院裡陪他的章昀睿是最溫柔的!
「你先冷靜下來……」
連浩耿讓王姨收拾混亂的房間,再逕自走到廚房給雲安頌倒了杯水,看著他把暖水喝下後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溫聲軟語握住他的雙手說:「最近你是不是壓力很大?我可以陪你聊天訴苦的。」
雲安頌搖頭說:「沒有……只是、只是有時睡不著,有點急躁。對不起浩耿,我不是有意發脾氣的。」
「沒關係,我不會怪你。」連浩耿垂下眼眸沉靜片刻,伸手輕撫雲安頌的頭髮,柔聲說:「不如你這段時間搬過來跟我住?就當度假吧。」
「他哪裡都不會去。」
強大的Alpha資訊素把現場的氣壓急速下降,章昀睿從門外風塵僕僕走進來,看樣子在外頭趕回來。他一手抓起雲安頌被連浩耿握住的手,冷漠說:「麻煩連醫生不要招惹我的人。」
連浩耿嗤笑,站起來與章昀睿對視,「你不是安頌的高中同學而已嗎?」
「那你是什麼?實習時期的狂蜂浪蝶?」
「你!」連浩耿一下子氣紅了臉,沒想到章昀睿把他藏在心底的事說出來。
雲安頌依偎著章昀睿,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說:「不要生氣……我哪裡都不去,只留在你身邊。」
章昀睿摟住他的肩膀,得意地對連浩耿說:「即使我願意,他也不會離開我。」
「別太過自信,終有一日你會後悔!」連浩耿咬牙切齒說。
「滾!」
「多關心安頌,他不是你呼之則來的寵物!」
「你管得著嗎?」章昀睿抱緊懷裡籟籟發抖的人,對站在門外的王姨說:「送連先生出去。」
王姨示意連浩耿跟她離開。連浩耿雖氣得咬牙,但見雲安頌這麼依賴章昀睿,只能黯然離去。
多餘的人走了,章昀睿的資訊素慢慢淡了下來,輕撫懷裡這個很久沒有抱過的人。剛才如果不是王姨在連浩耿登門時及時通風報信,恐怕被連浩耿狡滑地偷走懷裡的人。
「你不要再胡亂開門給他,就算他是個Beta也不行。」
「我以後不會了。」雲安頌緊緊抱住他,埋首在他的肩窩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每天都在等你。」
章昀睿沉默不語,還有兩個月他就要跟容倩結婚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令容倩起疑。章昀睿還沒想到怎麼安撫雲安頌,對方彷彿聽見他的心聲體貼地回應。
「我知道了,你工作忙,我會在家裡等你,不成為你的阻礙。」
他不疑有他順著雲安頌的話說:「嗯,這段日子我不會經常回來。你自己照顧自己。」
「我知道了。」
章昀睿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在有些蒼白又乾燥的唇上落下一吻,柔聲說:「今晚我留在這裡,好不好?」
雲安頌像被他的吻滋潤了一樣,力氣從雙唇開始蔓延開來。他仰頭深深吻住章昀睿,扯開他的衣領急切地落下一個又一個吻,如飲鴆止渴的人般奮不顧身。
章昀睿任由他撕毀自己的襯衣,把他壓在床上反客為主,Alpha的味道將雲安頌壓得無法動彈,即使是Beta也只能臣服在章昀睿之下。
Beta的身體不會像Omega那樣分泌動情的體液,萎縮的生殖腔在章昀睿的強硬下漸漸變得柔軟。雲安頌抱緊身上的人,明知對方只會為自己帶來疼痛,他也甘願承受。
在成結那一刻,雲安頌手腳並用緊緊抱住章昀睿,在他汗濕的鬢髮邊低聲說:「昀睿……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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