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江帆宇消失在眼前,翌日跟齊磊視像對話,然後林敏之也離開了後,取而代之保護任鍾靈的,是幾個她完全陌生的旭光門成員。
任鍾靈以為,近年獨居的她早已習慣孤獨,沒想過那三人離去後,她卻感到空洞得難以言喻。原來數月來的朝夕相處,已令她適應了新的生活模式。
新來的旭光門成員共有六、七人,任鍾靈也沒心思仔細留意,只知有男有女,通常二至三人一組留守在她家裡。他們都表現得禮貌周周,但她感到他們想要保持距離,很少主動跟她搭話。
最初,她每天問他們幾次有沒有江帆宇的消息、她何時可以外出,可是他們都只會掛上營業笑容,搖頭說不清楚,說要等總部通知云云。慢慢地,她也懶得再跟他們接觸。
至此她才知道,原來旭光門成員,並非每位都如江帆宇和齊磊般親切。她甚至覺得像林敏之那樣待她的人,還比較坦率。
她整天都躲在睡房裡,有時會看書,更多時間是沉思、發呆,累了便索性放空思緒。
她想過逃走,但莫說她在嚴密監視中如何逃出,連之後逃去哪裡、逃出去又要幹甚麼,她也茫無頭緒。就算去找朋友,她亦不知可以找誰,身為普通人的他們未必能幫到甚麼,反而會被拖進這淌渾水。
她寧願安安份份地留在家裡,等江帆宇回來。
對,齊磊說他一定會回來的。
想到江帆宇,她又是心頭一緊。與他已經分別多久?十天還是半個月?她開始印象模糊。她試過瘋狂地打電話給他,但一直無人接聽,她也不敢隨便留言和發短訊。
旭光門的人會替她訂外賣,每頓她都食不知味。她懷念以往為江帆宇做菜的日子,二人共進晚餐的時光。
她想起父親,上次張俊南說他即將接受審判,不知現況如何。
至於張俊南,她每次想起便又羞又怒,究竟她當日的反應,是真的如齊磊所言,只是受了對方能力影響,還是自己竟然念起舊情?
就連只愛說電視劇和辦公室是非的陳佳佳,她也開始想念了。
她的生活完全失去焦點。她懷疑長此下去,她有被逼瘋的可能。有時,她甚至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
是醒著嗎?她日復日地在房裡百無聊賴,腦袋放空,好像甚麼事情都沒做過,沒發生過。是睡著嗎?她卻又夢到了很清𥇦、很實在的夢境。
有次,她夢見還是小學生的自己,在舊居附近的球場,見到少年版的江帆宇。她說她喜歡看海,他說可以帶她去海灘,她說:「我才不會笨到隨便跟陌生人走。」他問:「我不是你的江哥哥嗎?怎麼又成了陌生人了?」
有次,她夢見到江帆宇昏迷在床上,左肩和胸口都受了傷,她想走到床邊,一直走、一直走卻沒能走近,反而是林敏之來到,輕撫著他緊蹙著的眉頭。後來,江帆宇終於醒來,面容憔悴地跟齊磊說,不能再讓任鍾靈接觸暗谷門的人。
又有次,她夢見陳佳佳在醫院裡接受林林總總的檢測,白髮醫生跟陳佳佳說了些甚麼,換來她一臉茫然。
某天,一位看守者把午餐送進她的睡房後,頗煞有介事地把外賣收據放在枱上,用餐具壓著,然後毫無表情地退了出去。
任鍾靈看了看那張收據,上面寫著一堆她看不明白的潦草字跡。
她草草吃了半碗通粉,便失去胃口。收拾好餐具,她想把收據一起丟掉,一拿上手,卻見紙上的字彷彿在動。是她眼花嗎?還是真的精神失常了?
她仔細地看手裡的收據,字跡變成了三個塗鴉,左面是一個太陽,中間是一隻背向太陽、飛出鳥籠的小鳥,右面是一株風信子。整張圖都是白底黑線,唯獨那朵花是黃色的。
她把收據放在枱上,塗鴉又變回剛才的潦草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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