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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就已經告誡過劉儀潔,可以的話盡量不要讓李葭吟困擾,但畢竟身處在事件的漩渦裡,陸仁昕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這麼身不由己。
「姆姆洛燒」的二樓實際上就是陸仁昕的房間,他小心地領著疲累的女孩上樓休息,望著魂不守舍的李葭吟,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心疼。
這個總是直來直往,有著天真與純淨勇氣的女孩,多希望世界的殘酷不要這麼快降臨到如此認真生活的她身上。
倦怠和疲勞感的雙重侵襲之下,李葭吟躺在陸仁昕的床上雙眼微闔,那被淚水漫染的痕跡兀自未乾。陸仁昕得要費好大的功夫,才能把眼神從她梨花帶雨的臉龐上拉回來。
「讓妳受怕了,真的是對不起。」
「沒關係,我知道肯定不是有意的。」李葭吟輕聲輕氣地說:「又讓你看到我狼狽的一面了,我怎麼老是在你的面前出洋相呢?」
「我不希望是這樣的,可能的話,我希望每次妳在我的身邊可以是……」
「嗯?你說什麼?」
由於陸仁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那段話,心思紛亂的李葭吟沒能聽得很仔細。
「沒什麼,妳休息一下,我下去幫忙處理一下善後,也好把店面整理好。」
「沒有那個必要。」就在陸仁昕準備從床沿起身時,劉儀潔與葉冠凜已經從樓梯口上來了。
「已經搞定了?這麼快?」陸仁昕一臉詫異。
「開玩笑,我是誰?我劉儀潔欸。」只見她笑著拍了拍胸膛,「清場完畢啦,剩下的就交給小隊長了。我指揮的現場,有這點效率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嗯,雖然是個快三十歲的歐巴桑,但手腳俐落的程度是沒話說的。」陸仁昕一面嚴肅地評價著,一面扭頭閃過飛來的鞋子。
「冠凜,請讓我鄭重向你和你家科長道歉,萬塔伊刑警隊絕對沒有要利用你們的意思。」扔完鞋子之後,劉儀潔對李葭吟和葉冠凜深深一鞠躬,「原本現場應該是能控制得很好的,要不是席淡月突然出手,也不會把場面弄得那麼亂。」
「控制得很好?嚴直他可是差點就要對葭吟動手了耶!」葉冠凜氣呼呼地抱怨著,「我就算了,這間店是我千挑萬選的,是因為相信路人和身為刑警的妳在這裡,什麼都不用怕……而且那席淡月,妳們就這麼放她走了?我沒聽錯的話,她好像是個什麼神秘組織的人吧……」
「哎呀,怎麼說她這次也是幫了我們啊,神道會的事情我們刑警隊也不是真的很清楚啦。」劉儀潔巧妙地打著迷糊仗。
「儀潔就算了,為什麼連我都算是後援之一啊。」陸仁昕苦笑著說:「雖然說,單就編制上來說,我現在還算是刑警隊的一員啦……」
「那當然啦!路人你這臭小子,別忘了這次的情報網、聯繫網也是靠你建構起來的啊,少給我置身事外喔!」
「唉……是是是,我是駭客小子嘛。」面對劉儀潔的指控,陸仁昕也只得聳聳肩,一臉無奈的樣子。
看著三人吵吵鬧鬧地在鬥著嘴,雖然內容有點不尋常,李葭吟還是慢慢覺得這一切似乎逐漸恢復了日常。她的瞳孔裡慢慢恢復了往常的神彩,陸仁昕望著表情漸漸明亮起來的女孩,心口緊緊揪著的壓迫感才終於獲得少許舒展。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衝動,他輕輕地牽起了李葭吟的手。那雙手冰冰涼涼的,傳遞著不久之前令人膽寒的恐懼感。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劉儀潔越過葉冠凜的肩頭,滿滿地看進了眼裡。
「好啦,我的錯,路人你先陪著她,冠凜我們下樓敘敘舊!」
「等、等一下,我還沒說完,不是啊,為什麼我一定得要跟妳下去啊?照顧葭吟是我的責任……」
「哎呀少說廢話,你給我過來!」
吵鬧的聲音逐漸遠離,陸仁昕的房間,在兩人的相互凝視當中重回寧靜。
李葭吟這時候才注意到,在這個房裡,依然能夠聞到從廚房傳上來的美食氣息。
「這裡是你家?」
「嗯,姑且是。」陸仁昕微笑著說,「雖然我十二歲那年曾離開過幾年,後來我的父母與我徹底斷了聯繫,這裡成了空屋……但後來那個多管閒事的老太婆竟然花錢把這個商住兩用的餐廳買下來,而且讓我住回這裡。所以雖然爸媽都不在了,但這裡依舊是我的家。」
「你一直叫人家老太婆、歐巴桑,身為女孩子可是會很傷心的喔。」李葭吟揪了揪陸仁昕的手,「不可以這樣子,我看劉小姐其實非常照顧你的。」
「嗯,我知道她對我很好。」陸仁昕的笑容裡,悄悄摻入了一點暖意,「甚至比我親生父母還好,我很感謝她。」
也許就是這一層關係,才讓他們可以像朋友一樣互虧吧——李葭吟心想,在心情重回平靜之後,仔細打量了陸仁昕的房間。除了必要的傢具如床、桌椅之外,敞開的衣櫃裡有著稀疏吊掛的幾件衣服,而且差不多都是各個打工用得上的制服。
要說是「家」真的也很勉強,說是「單純用來休息的地方」可能更貼切一點。
「你父母是一起開餐廳的嗎?」
「在經營餐廳的只有我的父親,他是店長兼掌廚,而且從前裝潢也沒這麼講究,那個對處理事情吹毛求疵的母親,則有她自己的事業。」陸仁昕難為情地搔了搔臉頰,「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沒了聯繫,儀姐成了我的扶養人。後來店面都是由儀姐打點的,她是刑警,是我的長官,也是名副其實的店長。我呢……出於興趣,算是會做些料理吧。」
「刑警啊,這麼看來,你們似乎追蹤嚴直很久了。」李葭吟平靜地說,「而且劉儀潔小姐看起來也很仰仗你,我好像可以理解為什麼你那麼全能了,原來你確實和我想的不一樣,不只是個普通的打工男孩。這一次的事情,飯局只是幌子,事實上是給嚴直設了局吧。」
「正確來說是對下關庄的監控,他們畢竟是萬塔伊第二大的黑幫。調查逐漸向嚴直收束,是始料未及的事,這麼想來,也許那位叫席淡月的女孩在暗地裡也做了不少手腳吧。行動之前,我有鄭重地告訴儀姐不要把妳和葉冠凜給捲進來的,沒想到還是弄成這樣,真是非常對不起。」
「沒關係……你這不是陪著我嗎?」李葭吟微笑著,「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我也算賺到了。基於興趣的事情就是不一樣,不是為了什麼使命,也不是為了工作,那菜色裡確實富含樂趣和愛心的口感。」
談起吃,李葭吟的精神看上去比原本好多了。陸仁昕此時此刻非常慶幸自己偶爾還會在家裡做菜,甚至也蠻合她的口味。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稱讚更好了,就算只是客套話我也很高興。」
「這才不是客套話,我現在是李葭吟喔。」
「咦?」
「你自己講的啊,希望我至少在跟你相處的時候,做回李葭吟,而不是李科長。所以我講的不是應酬用的客套話,是真心話。」
李葭吟紅著臉嘟了嘟嘴,她那一雙小手,逐漸傳來微熱的溫度與輕柔的羞澀。
陸仁昕的眼中亮晃晃地映照著彷彿太陽一般閃耀的女孩,露出真心的笑容。
「妳喜歡的話,我每天都可以做給妳吃。」
「少來,你們又不是每天會開店,你當我沒上網查過評價嗎?」女孩笑著虧了他兩句,惹來兩人一陣笑鬧。
「沒關係,如果妳真的想吃我做的菜,就敲個『咒語』給我吧。」陸仁昕輕輕摸了摸李葭吟的頭,淺淺地笑著,「是妳的話,姆姆落燒什麼時候都會為妳敞開大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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