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度陀哩坐在窗前,望向窗外被白日照耀得金光燦爛的宮殿,房內的深沉陰影籠罩著她日漸削瘦的身軀。
她覺得腦袋以及頸間的黃金項鍊無比沉重,內心在陰鬱的思緒中浮沉,雖然她早已習慣了等待,這次卻沒來由地感到心神不寧,不過她相信只要等到侍女帶來悉多的死訊,她就能走出這片陰影,再次投向羅波那的懷抱。
「皇、皇后殿下!」羅曼達一反常態直接衝進曼度陀哩的房間,氣喘吁吁地大喊。
「羅曼達,妳怎麼這麼慌張,這可不像妳,是那侍女終於回來了嗎?」曼度陀哩輕撫著黃金項鍊,平靜的語氣隱含著一絲期盼。
「不、不是的,是大王他──」
「曼度陀哩!」羅曼達的話語,被曼度陀哩朝思暮想的聲音所打斷,經過漫長的等待,她終於再次聽見這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喜悅的清泉滋潤她乾枯許久的內心。
「我高貴的大王,我在這裡等您很久了,我──」曼度陀哩的呼喊,飽含無數個日夜的等待與思念,迴響於寬闊的房間。
但當曼度陀哩站起身,轉頭望向羅波那時,羅波那臉上的憤怒以及暴戾的殺氣就朝她直撲而來,徹底粉碎了她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恐懼感,從她的腳底直竄到腦門,她有生以來從沒這麼害怕過。
羅波那一把推開羅曼達,不顧羅曼達跌倒在地的哀號,羅波那以像是看見穢物的表情俯視曼度陀哩,他宏亮威嚴的聲音猶如雷鳴般響徹整個房間,「妳要找的侍女就是這個東西吧!」
羅波那把侍女的頭顱丟到曼度陀哩面前,死去侍女睜大的雙眼正直直盯著曼度陀哩,訴說臨死前的絕望。曼度陀哩不禁全身癱軟,跌跪於羅波那的陰影之下,身心沉陷於陰暗的泥沼中。
「妳這惡毒的羅剎女,居然唆使侍女去毒殺悉多,差一點就讓妳的陰謀得逞了。過了這麼多年,我現在才發現妳的心竟如此醜惡!」羅波那說出的一字一句都在將曼度陀哩的心撕扯成碎片,曼度陀哩抬起頭來,高聲哭訴道:「不是的,這一切都是首哩薄那迦的陰謀,那毒香料是她親自拿給我,是她引誘我做出那種事!」
「都到這時候了,妳竟然還想誣賴別人!當初可是我妹妹勸說我要擁立悉多為后,她怎麼可能想殺掉悉多,分明是妳嫉妒悉多才會下此毒手!」
此時,曼度陀哩才察覺到羅波那的這句話也在首哩薄那迦的算計之中,她趁曼度陀哩受到極大打擊,內心極為脆弱的時候,給予她虛假的希望,誘使她毒殺悉多。就算最後失敗了,羅波那也不會相信她就是幕後主使者,只會怪罪到曼度陀哩身上,她本人可以安然全身而退。
曼度陀哩後悔自己為什麼會相信那蛇蠍般的羅剎女,她太想抓住那虛無飄渺的希望,結果反而跌落至更絕望的深淵裡。
「我不想再聽妳辯解了,我現在就給予妳懲罰!」羅波那抽出大刀,染血的銀亮刀面映照出曼度陀哩爬滿淚痕的臉龐。
曼度陀哩閉上雙眼,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但下個瞬間,她聽到的是羅曼達的慘叫聲。
當她睜開雙眼,羅曼達被砍下的頭顱正滾落到她面前,和那名侍女一起瞪著她看,從羅曼達無頭的屍體流出的大量鮮血,染紅了她眼前的一切。
「啊,啊……」曼度陀哩泣不成聲,她的淚水紛紛滴落進血泊中,為她忠心的羅曼達進行無聲的哀悼。
羅波那收起大刀,冷冷看向曼度陀哩,再用殘酷的話語刺進她的心窩:「除了特哩竭吒,我會把曾經侍奉過妳的侍女們全都處死,用他們的死償還妳的罪過。我也會拔除妳的皇后之位,從今天開始,妳就再也不是楞伽城的皇后,只是個歹毒的羅剎女!」
曼度陀哩拚命搖頭,狼狽地爬到羅波那腳下,緊抓住他的衣角哭喊道:「不、不要啊,拜託不要這麼做,與其讓我失去皇后之位苟活於世,不如直接殺了我吧!我會這麼做全都是因為我深愛著您啊,我只是希望您回到我身邊啊!」
啪!清脆的巴掌聲打斷曼度陀哩的哭聲,曼度陀哩輕撫自己被打到發疼脹紅的臉頰,鮮血從她的唇間流下。
過去羅波那從沒有對她施加暴力,比起身體的疼痛,這份心痛更叫她難以承受。
「我不會殺了妳,我會讓妳活著懺悔自己的罪過。從今以後,妳不准踏出這房間一步,也別想再見到我一面!妳就一生活在悔恨與苦痛中吧!」羅波那最後這句話,將曼度陀哩的靈魂徹底撕裂成兩半。
曼度陀哩此刻終於明白,羅波那一直知道自己是多麼思念著他,深愛著他,才會將「不再相見」當作最殘忍的懲罰,要她活得生不如死。
「大王!羅波那大王啊!」
將曼度陀哩痛徹心扉的吶喊拋在腦後,羅波那踏出房間,將曼度陀哩留在陽光永遠不會到來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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