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羅波那帶著悉多走到長廊另一端的房門前,他敲響房門高聲大喊:「曼度陀哩,妳在嗎?」
房門立刻向羅波那敞開,曼度陀哩來到羅波那的面前,明亮的燭火照亮了她脖頸間的黃金項鍊,以及喜出望外的表情。
「我高貴的大王,您終於要接我去寢宮了,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原本興高采烈的曼度陀哩話說到一半,就看見羅波那身旁的悉多,她馬上激動地喊道:「大王,這個女人是誰──」
「她就是悉多,我的新皇后!之後這個房間就是屬於她的了。」羅波那的宣言一瞬間重擊曼度陀哩的心房,她淚如泉湧,湊到羅波那的胸膛上哭喊道:「大王!這個房間是你當初新婚之日賜給我的,這是離你的寢宮最近的房間,裡頭還有你為我打造的花園,你怎麼能隨便就給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我才是你唯一的皇后啊!」
「既然這是我給妳的房間,我想給誰由我決定!」羅波那不耐煩地推開曼度陀哩,曼度陀哩一時腳步不穩,就重重摔到地上,一旁的侍女趕緊攙扶她起身。
曼度陀哩穿的華麗長裙變得凌亂不堪,淚水洗去她臉上的脂粉,讓她蠟黃的容貌更加憔悴。她惡狠狠地瞪著年輕貌美的悉多,對羅波那喊道:「我的大王啊!你只是被這女人迷惑了心智!請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真正的皇后啊!」
羅波那看著年華已逝的曼度陀哩,皺著眉頭說:「曼度陀哩啊,妳已經不適合服侍我了。我會給妳安排個好地方,讓妳不愁吃穿,但如果妳再執迷不悟的話,就別怪我無情了。」
「侍衛,把曼度陀哩帶到宮殿西側的寢房!」
此時,曼度陀哩看出羅波那對她的煩厭跟鄙視。她耗盡無數日夜的等待、精心打扮的妝容,還有付出一切的愛,對羅波那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侍衛們臉上浮現猶豫的神色,但羅波那的命令他們不敢不從,只好向曼度陀哩說:「抱歉了,請您跟我們走吧。」
「你們離我遠一點,我自己走過去。」就算當場拒絕,遵從羅波那命令的侍衛們一定會把她強行架走,與其讓場面變得如此難看,不如保持皇后的高雅風度轉身離去。
心中如此盤算的曼度陀哩,便帶上跟隨她多年的數名貼身侍女,在侍衛的監視下,走向長廊的另一側。她將要前往的房間離羅波那的寢宮無比遙遠,這才是她跟羅波那的心之間真正的距離,只是以前的她不想承認而已。
曼度陀哩背對羅波那所在的燈火通明之處,即使她的心已經被傷害得破碎不堪,她仍要維持身為皇后的高貴身姿,抬頭挺胸走入屬於她的深邃陰影中。她輕撫當年羅波那送她的黃金項鍊,縱使她已年華老去,唯有這項鍊的耀眼光澤不會隨著時間褪色,就像她心中與羅波那恩愛的回憶。
懷抱這份光輝燦爛的記憶,在夜晚的陰影中,曼度陀哩直視遠方的眼眸透出如火炬般的燦亮光采。對她而言,一時的退讓並不代表結束,就算現在的羅波那對她失去了愛情,她也一定會從悉多手中將羅波那搶回來,證明她才是楞伽島唯一的皇后。
等到曼度陀哩離開後,羅波那就將悉多推入原本屬於曼度陀哩的房間。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悉多驚恐地大喊,羅波那以凶狠的眼神俯視悉多,說道:「妳就在這裡好好思考,誰才是妳真正的丈夫吧!等妳想通了,就主動來寢宮找我。但我只給妳三個月的時間,如果最後妳還是想拒絕我的話,妳就自行承擔後果吧!」
羅波那說完後,直接粗暴地把房門關上,「碰!」一聲的巨大聲響讓悉多嚇得縮緊身子。緊閉的房門完全隔絕長廊上的聲音與動靜,雖然脫離羅波那的碰觸讓悉多鬆了一口氣,但羅波那所說的期限及後果,還是令悉多惶惶不安
「皇后,請問要幫您梳洗更衣嗎?」還留在房內的侍女詢問悉多,悉多驚慌地看著圍繞在她身旁的數十名侍女,大聲喊道:「我才不是皇后!妳們別靠近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侍女們望著悉多跑走的背影,悉多拒絕服侍反而讓她們樂得輕鬆,她們跟隨曼度陀哩長達十幾年,對曼度陀哩還抱有主僕的忠誠,也不想承認這陌生的人類女人是新的皇后。
悉多往房間深處走去,此處的牆壁及天花板以純金打造,並用吠琉璃及白銀作為裝飾,相較於宮殿的其他房間更加典雅莊重。房內的裝潢擺飾華貴且高雅,呈現曼度陀哩的獨到品味。但這些擺設隨著歲月流逝,蒙上一層陳舊黯淡的色彩,並陪伴曼度陀哩度過被羅波那冷落的孤寂時光。
羅波那對曼度陀哩的殘忍薄情,方才悉多全都看在眼裡,既然羅波那能毫不留情地捨棄自己原本的妻子,代表女人對他而言只不過是隨時替換的物品。悉多不禁同情曼度陀哩的處境,並確信自己絕對不會接受羅波那的感情。
不知不覺間,悉多來到最深處的室內花園。輕柔白淨的月光從挑高的玻璃天花板灑落下來,各類奇花異草在月光下綻放著最美麗的姿態,還有各色蝴蝶在瀰空中翩翩飛舞,在花叢間汲取花蜜。這座花園是羅波那為了曼度陀哩而打造,即使羅波那對曼度陀哩的愛已隨著歲月而消逝,這裡卻依然保持最初繁盛明媚的模樣。
令悉多感到驚訝的是,這座花園中竟有座不小的池塘,倒映著明月的清澈水面綻滿了朵朵蓮荷,處處飄盪清雅脫俗的香氣,池邊還栽種了一棵高大挺拔的無憂樹,鬱鬱蔥蔥的綠葉間開滿橘紅色的無憂花,映入悉多的水潤雙眸中。
「居然還能夠看見這般景色……」悉多沒想到在這充滿食人羅剎的可怕國度,會有這樣宛如淨修林的清靜雅致之地,又驚又喜的悉多提起裙襬,走向挺立於花園中心的無憂樹。
即使身處於這座巨大的黃金牢籠中,卻還有讓她的身心得以安歇之處。
悉多閉上雙眼,她嬌柔的身軀輕輕靠在無憂樹的粗壯樹幹上,澄澈如鏡的池面映出她憔悴卻欣慰的笑容。悉多不禁回想起她和羅摩在般遮婆帝林的時光,她就依偎在羅摩的健壯胸膛上,傾聽羅摩訴說的愛語以及鼓動的心跳聲,鼻間縈繞著蓮花的淡雅香氣。
沉浸於甜美回憶中的悉多,緩緩睜開雙眼,便回到陰暗而悲傷的現實。她低頭看向戴在自己手上的象牙戒指,在異地的月光下,戒指仍透發瑩白溫潤的光澤,這是羅摩在成婚之日時送給她的定情禮物,象徵彼此至死不渝的愛情。
悉多將戒指貼近胸口最靠近心臟的位置,低聲說道:「啊啊……羅摩啊,我想要再見你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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