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後 - -17-〈岐山那些年-4〉

-17-〈岐山那些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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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榜的那天特意選了豔陽高照的日子，當天岐山熙熙攘攘，大約是開山有史以來最多人的一日，妖尾看到的人，比他這輩子一百多年加起來還要多。

　　姜子牙受萬眾擁立，各式仙、人、神獸齊聚台前，妖尾一隻妖被擠到最末座，與身旁通天教主座下截教眾妖擠在一塊，有些格格不入。

　　妖尾本就無心在台上，他小心遊走、四下找尋，總算在封神台角落一處找到了那熟悉的白色身影。

　　四不像的外表與離開時無異，氣質卻似乎有些不同；妖尾對其印象是外表溫和、卻又時常霸道不講理，他也許有許多面貌，但沒有一種是像此時這樣——高貴、且冷漠。

　　興許是戰爭會使人改變。

　　朝思暮想的神獸兄弟近在眼前，妖尾有些忐忑，還是鼓足勇氣喊了對方：「四不像！」

　　隨著那白色身影緩緩轉頭，妖尾心情激動，他有太多的話想告訴對方。

　　例如兩年前封神台後頭的山崖上開出了沒見過的花朵、或是之前他們種下的柿子樹在去年終於結果、又或是上個月崑崙山送來兩罈新酒，被他藏在木房裡等著有人來喝，然後，他還想說……自己，好像有點想念對方。

　　一時間妖尾不知該從哪個先說起好。顫聲道：「四不像，我……」

　　「你是誰？」

　　剎那間，時間彷彿靜止。

　　四不像的眼神清冷，湛藍的眼眸宛若寒冰、熟悉又陌生。

　　──我是你喝過交杯酒的兄弟啊！

　　妖尾話語卡在喉頭，卻遲遲無法出聲。他緩緩低下頭，不敢再看這個思念許久的身影。

　　他未曾有過悲傷的情緒，但此時他感覺有液體在他眼眶中打轉、落下，他知道這叫做「淚」，話本中人類在很難過的時候會有的生理表現。

　　他想，他很難過。

　　「你還好嗎？我感覺到你的元神很不穩定。」四不像的語氣有些困擾。

　　妖尾搖搖頭，四不像在關心他，但他卻更加難過，周圍開始嘈雜，不少人注意到了這裡，有人關心、有人責備，台上的儀式還在繼續，妖尾知道自己失態了，肯定是打擾到了儀式，但他卻沒辦法控制自己。

　　「抱歉，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想不起許多過去的事。」四不像的解釋得很禮貌，但也沒有溫度──就像隻神獸。

　　神獸本就無情，且善忘。

　　妖尾還是搖頭，他張口，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四不像的話像針刺心頭，把心篩成一個大洞，他知道自己狀態很不正常，也不想再待下去。立榜儀式他在不在場本就無關緊要，於是轉身，直接逃離了現場。

　　「妖尾！」

　　姜子牙似乎叫喚了他，他沒有停下，已經無所謂了。

　　神獸與妖終是陌路人，錯的是懷揣感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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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岐山封神儀式過程繁雜，首三日宣榜完畢，絕大部分修者和各路仙人就已經先行離去，剩下來的就是崑崙山闡教眾人、民間匠人、持陣修者等，屬於內部相關人士，而這些後續作業還將持續一個月之久。

　　作為封神儀式的實際執行者，姜子牙這一個月，當然得待好待滿。

　　宣榜結束過了五天，姜子牙依然忙碌著，封神之事已大致抵定，剩下的只是些按表操課的作業，需要留心之處其實不多，他終於有心思分神處理些個人的事務──他很擔心妖尾。

　　這位相處五十多年的大妖，在姜子牙印象裡一直都是淡漠而不通情感，彷彿喜怒哀樂都不存在似的；那日台下的騷動他看在眼裡，也是他第一次在這名大妖身上感受到了悲傷及痛苦，他忍不住叫喚，卻沒能留下對方。

　　妖尾躲起來了。

　　不論是居住的洞窟、放書的木房、喜愛的桃樹、生活的河岸，任何姜子牙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偶爾看到一抹紅影遙遙看著眾人，卻又往往在他出聲叫喚時消失無蹤。

　　其實叫住了又如何呢？有些事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過多的解釋就像在掩飾，姜子牙自嘲得想。

　　「你很在意那隻妖。」

　　四不像瞥到了遠處的紅色身影，晃步到姜子牙身遭。

　　姜子牙看了眼這位搭檔神獸頗無奈，揉著發疼的腦袋：「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四不像：「你說過。」

　　姜子牙補上一句：「對你來說也很重要。」

　　四不像頗不以為然：「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便是無關緊要，神獸善忘，不會去記不重要的事。

　　姜子牙歎氣，不再言語。

　　離開岐山那一日，元始天尊將這位把他一手帶大的神獸再度交付到了他手上，熟悉的神獸成了他的助力，這本是值得高興的事，但當他滿心歡喜的與對方攀談，一句、兩句……得來的是巨大的失落感。

　　四不像沒了記憶，尤其是岐山的那五十年。

　　都說神獸善忘且無情，當親身經歷就是毛骨悚然的沉重，失去記憶的四不像，變回了最初那個冰冷又高傲的身姿，就像個真正的神獸。

　　姜子牙說著以前的故事，四不像聽著，卻從未放在心上。

　　仙魔之戰異常凶險，處處危機都是因妖族而起，姜子牙好幾次九死一生，在某次危機後，四忍不住道：「妖族便是如此，生性貪婪、無情亦無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那位岐山上的妖未必多在意你、或是我。」

　　姜子牙默然，那次之後他不再說岐山上的事了，他無法喚回這隻神獸的記憶，也不知其失憶緣由，自己都弄不懂，又要拿甚麼和妖尾解釋？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了回岐山的這一天，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後果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沒想到那個情感缺失的大妖居然還有一點人性，而自己身邊這隻依然是個無情的神獸，一點觸景生情都沒有。

　　一個要哄一個要勸，姜子牙覺得自己就像個操碎了心的老媽子，或是父母異離的孤單孩子，偏偏這兩個肇事的主還一點面子也不給。

　　他不禁歎出了今天不知第幾口氣──做個人類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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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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