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往庶務科的路上,李葭吟一面用衛生紙擦拭腿上的血跡,一面思考著現況。
從嚴直之前的作風看起來,也許她對庶務科的女生們都有些誤會。一直以來總認為她們和嚴直之間是維持著奇妙的和平共處關係,但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背景了,那麼這個「花叢來去,片葉不沾」的花花公子形象,也就有了一個不同的解釋。
「恐怖統治。」李葭吟喃喃自語地說。
嚴直要把他的狼爪伸向自己之前,確實說過要留下一點「紀念」,這會不會就是讓庶務科的女孩們不能反抗他的主要原因呢?
來到了庶務科的大門,裡面並沒有一如往常的喧嘩,靜悄悄的辦公室裡,有著凝結的空氣,和從前的氣氛可謂天差地別。這也難怪,在週日的時候,嚴直因為捲入黑道紛爭而被萬塔伊刑警隊逮捕的事情早已透過公司內部信件傳遍了每個角落,庶務科不但失去了主管,一直以來在公司內部建立的歡樂形象也因此而蒙上了一層陰影。
誰會相信,一群簇擁著黑道堂主的女孩們是清白之身呢?想必從此以後,所有人在公司裡都要被另眼相待了。
新的標籤會在流言蜚語當中,一張又一張地貼在她們的身上,人們藉由標籤來分組分堆,往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庶務科在公司的辦公室文化上,原本就表現得非常標新立異,如今是否會變得更加受到排擠呢?
科室的自動門「唰」地一聲打開,正中央的主管桌旁,焦堇華正面帶愁容處理著多如牛毛的申請案以及支援案。但正當她把視線轉向站在門口的李葭吟時,那張臉隨即掛上了蔑視的笑容。
「這不是千金嬌貴的李葭吟大科長嗎?哎唷,妳那雙漂亮的大腿怎麼啦?好——可憐喔,會不會留疤啊?妳說,會不會留疤?」
「這種小傷,我自己還懂得照顧。」李葭吟一臉嚴肅地望著焦堇華,踩著堅定的步伐越過席淡月的座位走向主管桌,「不勞妳費心,我來這裡是有別的事情想說。」
「有什麼事?是想要申請新的文具,還是想要拜託庶務科不要搞妳?」焦堇華一臉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不管那嘴角如何上揚,掩不住濃得化不開的惡意,「還是說,不要那麼多圖釘?嘻嘻。」
直言不諱的惡意脫口而出,焦堇華不懷好意的笑著,庶務科的女孩們宛如助陣般假情假意地笑成一團。有那麼一瞬間,科室裡好像恢復到了有嚴直在座位上的那個熱鬧時光,只有席淡月的臉上掛著格外淡然的笑容。
李葭吟的眉目,相反地傳遞著肅穆的情緒。
「抱歉。」深深地一鞠躬,李葭吟彎身到幾乎九十度角,發自內心的道歉反而讓辦公室裡恢復了一片靜默。
「……妳道什麼歉?」焦堇華疑惑而混亂地看著眼前的業務科科長,那個一絲不茍又非常認真的女孩正採取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
「我不知道妳們和嚴直之間的關係到底是怎樣的,長久以來都誤會妳們和他是男女關係混亂的一丘之貉,這一點我需要跟各位道歉。」她直起身子,轉而面向其他的科員,再度深深一鞠躬。
「週六發生的事情,我相信各位也有耳聞了。嚴直約我出去,動用了他所能用上的所有力量,想要對我出手,結果被一直埋伏跟監的萬塔伊刑警逮捕了,各位的消息一向靈通,不會不知道事情的細節是怎麼回事。」
沉默在科室裡蔓延,原本跟著焦堇華一起發出訕笑聲的科員們,一個個換上了委屈的愁容。
「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嚴直這個人有多麼恐怖。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不說,發生事情的當下,我心中的恐慌是大過一切的。在那個時刻,我不是『雷走』最年輕的主管,不是業務科長李葭吟,只是一個赤裸裸地在慾望與惡意之前,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
回憶起那一天的亂局,李葭吟的肩膀又微微顫抖了起來,席淡月靜靜走到了她的身邊,微笑著牽起了那支再度變得冰冷的手。
「我覺得對各位很抱歉,那一天在科室裡,我把妳們當成隨便的女人,認為妳們毫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與嚴直這種輕浮的男人一唱一和的。儘管只是猜測,但我相信各位也是不得不和他保持良好的關係吧?像我這樣什麼事都沒搞清楚的局外人,竟然闖進妳們的科室裡,這樣指手畫腳的,想起來我都會覺得羞恥……真的,對妳們很不好意思。」
聽見李葭吟的說法,科員當中有人輕輕地啜泣了起來。
「自……自說自話的,妳一個被我們整的人,這樣的態度,不就好像我們才是真正的壞人了嗎?」
焦堇華那充滿餘裕的笑容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雜揉了無奈與苦楚的單薄身影,和她平常打扮得花枝招展、自信滿滿的交際花模樣可謂天差地遠。她那焦急無助的樣子,此時此刻反而看了叫人格外心疼。
「她們都慌了。」席淡月淡然地說著,「所以魯莽了。」
「我可以理解,像嚴直這種為了自己的慾望,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他在公司裡營造了數年之久的形象泡泡就在轉瞬間破滅了。究竟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也沒人可以告訴妳們……」李葭吟的臉龐上與周圍的女孩一般苦澀,彷彿她們心裡的疼痛全都在自己的身上,「那些掌控在嚴直手中的東西,一定讓妳們非常痛苦。」
「我不知道妳瞭解到什麼程度,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吧。」焦堇華木著一張臉,走到了李葭吟的面前,「床上的影片、聲音檔,兩人交往的訊息,我們的家人、朋友、兄弟姐妹的資訊,全都在他的手中。」
「而如今,嚴直被抓了以後,這些私人資料到底能不能確保不會流出去,是很令人擔憂的事。」李葭吟神情黯然,「因為週六那件事,因緣際會的,我和萬塔伊刑警隊的人有了接觸……雖然說是表達歉意有點奇怪,請讓我助妳們一臂之力吧。」
焦堇華與一眾人等表情複雜地望著她,似乎她們的回答也是不言而明。當中有一個女職員的表情比起其他人更為焦急,席淡月暗暗地望著,抿起了嘴不發一語。
「嚴直是下關庄龍堂的堂主,而龍堂一直以來,都負責八大行業的經營與管理,對於女人的控制,肯定很有一套。」焦堇華面色凝重地說著,「有把柄在他們手上的庶務科員確實是不好有所行動,妳能這麼想算是幫大忙了,我就買妳這個人情吧。」
「謝謝妳。」李葭吟面帶微笑地說,「那我們就扯平了?」
「從沒看過像妳這麼直來直往的女生,我們搞這些小手段,妳竟然是來直接攤牌,這種勇氣也是不簡單。」焦堇華苦笑著,「抱歉,我們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也就是想找個地方吐吐烏氣而已,我最早也沒想到底下的科員會弄到讓妳受傷的地步,希望沒有比這個圖釘還要更誇張的手段了。」
「那個……」
面色分外緊張的女科員危顫顫地打斷了她們之間的對話。
「李科長,請問今天早上給妳桌上放的咖啡,妳喝了嗎?」
「妳是說每天會配給科室主管的咖啡嗎?我每天都會喝的。」李葭吟疑惑地望著她。
隨即,她發現自己眼前的視野正在逐漸黯淡,「怎……怎麼回……事?」
彷彿是有人踢掉了電源線一般,李葭吟感到渾身的力氣在一瞬間被抽離,不自控地頹然而倒。
「葭吟!」席淡月斂起了她一貫的淡然笑容,將癱軟的女孩接了個滿懷。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TnYQHBlSy
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yTggXT2L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