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熟悉的引擎聲,我立馬抬起頭往大門口看,「欸!老吳,又來送貨啊?這都第幾趟了,二少爺又又又買了什麼古怪玩意兒?」
聽見我大聲招呼,只見藍色貨車的車窗露出一顆頭,滿臉疲態,大汗淋漓,他就是今年六十歲的送貨司機,我都叫他老吳。
他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開口說道:「唉呀,張弟,誰叫人家有的是錢,我本想著今天輕鬆一下,不為難我這老腰,沒想到那二少爺突然打電話來,說是有幾單緊急的貨要我送,價錢也給我加上了,這不跑嘛——」他彎著手指做出了錢的姿勢,「嘿嘿,不跑對不起自己嘛!」
我作勢揮了揮手要趕他,「行了行了,趕緊過吧!錢錢錢,俗人生俗世,俗事攢俗錢,還得是你啊老吳!」
他也隨即大笑,「哈哈,張弟承讓了,我看你過得也挺滋潤,怎麼樣,這大戶人家的夜班保全做得還習慣嗎?」
我想了想,開口說:「還行吧,就是一成不變有點無聊,看看門口,晃晃庭院,還好有你老吳會來陪我打屁聊天。」說完自己都有點害臊,伸手撓了撓頭。
「你這麼想聊,我們下次一起出去吃飯喝酒,聊個夠!」
「咦?可你老婆不是不讓你喝酒嗎?」我提問道。
老吳頓時垮下臉,「你別提她,那黃臉婆整天管我!東邊唸完西邊唸,我耳朵都快長繭了!唉呀不說了不說了,時間快到點,我得趕緊卸貨去了!」話一說完,他便急忙駕著貨車離開了。
說到那老吳載的貨,其實我有一次碰巧看見了卸貨現場,全是些看不懂有什麼作用的工具,後來才輾轉得知,似乎是二少爺在經營什麼網路賣場,專門賣些只有少數人會需要的工具,不過我也只知道這些了。
時間轉眼來到晚上,我從坐了半天的椅子上起身,推開保全室的門來到外面,接下來是例行公事,要去巡一巡宅邸周邊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事物或是人影。
我還記得我剛來這裡做保全的時候,被這裡的佔地之廣給愣住了,而且庭院的那片樹林白天時倒是還好,到了晚上卻總是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做久了倒也習慣許多,明白人類會怕黑純屬本能反應罷了。
我提著強光手電筒,踏著地上的枯葉,開始一步步繞著宅邸外圍巡視,四周寂靜至極,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以及樹林裡的蟲鳴聲。
夜更深了一些,月光透過葉片間的縫隙灑落在地上,我慢步行走在這些縫隙間,突然,「啪鏘!」的一聲,似是金屬敲擊的聲響從樹林深處傳來,我嚇得把手上的手電筒弄掉在地,一陣手忙腳亂後才壓下恐慌把它撿起。
「操!不會真有人在樹林裡吧!」我戰戰兢兢的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兩腿不自覺的發顫,手心也滿是冷汗,差點就要握不住手電筒。
此時,作為保全的職責以及做為一般人的恐懼在我內心天人交戰,但最後我還是決定要深入樹林一探究竟,畢竟都拿了人家的錢,要是真的有可疑人物出沒,我必須得是第一個警覺到的才行。
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平復心情,接著掏出掛在腰間的短棍,朝向樹林深處前進。
越是深入,心中的後悔就越發強烈,因為到了這裡,周圍已經沒有半點月光,只剩下我手電筒的亮光了。
說巧不巧,手電筒的光開始忽明忽暗,然後閃爍不定,我趕緊拍了拍它,「哇靠!糟了,不會是剛剛摔壞了吧?!別別別別別,大哥你行行好我拜託你了!!」話音剛落,手電筒的亮光便徹底黯淡了,「哇操哇操哇操!!」
「......」眼前一片漆黑,由於直到剛剛都還有光在視線中,我的眼睛需要更長的時間來適應這片樹林的黑暗。人一旦沒了視覺,其他的感官便會頓時靈敏起來。
我開始胡思亂想,要是真的有可疑人物出沒,那他會不會已經在我附近?他會不會正在某處看著我?他會不會拿著利器、鈍器、傷人的器具?
我聽見右後方有樹葉、樹叢在沙沙作響,那是風還是動物還是人在祟動?明明剛剛也有這些聲響,我卻從未像此刻心慌過。
體感上幾分鐘過去了,我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挪動,一口大氣都不敢喘。我試著伸出右手在我眼前張合幾次,「不行,連輪廓都看不見......對了,手機呢?」我伸手摸了摸右邊口袋,扁平的觸感讓我的絕望更多了幾分,一定是忘在保全室桌上了。
忽然,「!?」一滴冰涼的液體滴落在我的後頸上,我嚇得伸手抹了抹,「下雨了......?沒聽見聲音啊?」我正覺得奇了怪了的時候,前方的樹叢開始沙沙作響,而且聲音越來越近,似是在往我這裡靠近,我急忙握緊手上的短棍。
幸虧視覺稍微適應了黑暗,我能依稀看到四周近處的輪廓變化,但我聚精會神的盯著前方,絲毫沒察覺到身後靠近的祟動聲,「小張。」有人在後面輕喚我的名字,接著我的後腦便受到了重擊,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兩個人影。
「陳警,這次的案件你怎麼看,那山上的大戶人家是不是掛羊頭賣狗肉?」1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y9Fuhtz8c
「唉,他們啊,可有錢了,新聞上時常看到他們在捐款做善事、成立什麼救助基金會之類的。地主是個醫生,自己開了家醫院,大少爺在做遠航貿易,二少爺在做什麼亞馬遜網路買賣,大宅裡還有幾個傭人、管家,東窗事發後全部遣散了。」1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aCaNn6qLz
「我昨日看了看報告,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差點給我看嘔了。那醫生有戀屍癖,那間醫院私底下在做器官買賣,地主負責摘器官,大少爺負責找買家,那二少爺倒是個正經人,進的貨被家人動了手腳,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現在東跑西跑處理他爸跟他哥的爛攤子。欸?話說陳警你不是有去到現場,狀況怎麼樣?」
「就兩字,噁心。他那大宅子裡沒什麼,只有搜出幾份器官買賣的文件,但是他那樹林裡可就不一樣了,我那天一進去大老遠就聞到了血味,我這鼻子就唯獨對這些味道敏感。後來看到了一具屍體吊在樹上,被割了喉,血都流乾了,祂名叫『吳程』,男性六十歲,是個貨車司機,再更往裡面走有另一棟比本家小的房子,那裡面可謂人間煉獄,你真要聽嗎,李警?」
「我既想聽又不想聽,嘶——算了,你還是給我說說吧,我遲早要跑現場的。」
「好,你可別後悔啊。我那天一破門,就看到牆上掛著像人的東西,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東西確實是人沒錯——不過是拼湊出來的,祂每一個部位都是從一具具屍體上取下的,肋骨被鑿開了洞直到腹部,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透明玻璃罩在外面,裡面的器官那是一覽無疑,心臟、腎、胃、大小腸等等,像這樣的屍體有六具掛在一樓牆上,整得像是博物館似的。」
「接著進到地下室一看,我差點被屍臭味給沖暈了,硬是忍著往裡頭探,那裡面應當是摘器官的現場,一罐罐福馬林泡著的器官擺在周圍鐵架上,然後正中央有一手術台,上面躺著一具開腸剖肚的屍體,面目全非,眼睛、耳朵、鼻子、牙齒全沒了,器官都沒了,差點認不出來是男是女,最後在地上找到了一只皮夾,裡面有張身分證,『張盛』,男性四十二歲,是個夜班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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