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刮起一陣大風,未曾修剪的枝椏一下一下拍打著教室窗戶,女孩驚慌失措地扯住前方用手電探路的少年,其餘兩人更是不由地看向後方的黑暗,他們身後的陰角似乎有東西爬過,似有若無的沙沙作響,墊後的兩人同時喊道:「誰在那裡?」
此刻安靜無聲,根本就沒人回答,女孩的緊張情緒也隨之拉升至一個緊繃狀態,直接哭了出來,「陸鳴山!你走慢一點,我真的好怕,我們真的能找到出口嗎?」
「不要放棄,我一定會找到出去的辦法。」陸鳴山立刻抓住女孩的手,「別怕,楚雨蕁,我在。」
楚雨蕁微微點頭,他們這隻隊伍分別是風紀股長陸鳴山,她和徐曉峰、徐曉南兄弟倆,作為高一新生,原先眾人興高采烈地參加了學長姐舉辦的舊校舍試膽大賽,怎知他們從踏入校舍到現在,走了大概有三小時,仍在原地打轉。
饒是平日裡最大膽的徐曉峰也不免感到後怕,這校舍偏僻又遭警方封鎖,基本每扇門窗都是緊閉,原路返回也沒有看見出入口,徐曉南突然指著左側牆面的記號說道:「陸鳴山,你看這個。」
「我們又走回來了⋯⋯」陸鳴山皺眉回道:「舊校舍也只有兩層樓高,要不我們檢查一下教室裡的窗戶,可能有一扇忘記落鎖也說不定。」
「也只能這樣了。」徐曉峰點頭答應,「陸一鳴你和雨蕁一組,我和曉南一組,分開找比較快。」
「分開是恐怖片的大忌啊!」楚雨蕁趕忙阻止,「一起行動吧!」
「確實在這種環境,分開行動會更好。」陸鳴山竟也同意了,「沒關係的,有我陪你。」
「請收起戀愛的酸臭味,體諒一下單身狗兄弟。」楚曉峰無語道:「對了,小心模仿怪。」
「我們會的。」
陸鳴山應好後,雙方便分開了,四人中有手錶的是楚雨蕁和徐曉南,於是相約半小時後回到這處有記號的牆面集合。
「鳴山,怎麼了?」看陸鳴山還在原地盯著楚曉南離去的背影,楚雨蕁好奇問道:「一直盯著徐曉南做什麼?」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他回道:「從我們提到模仿怪開始,他的神情就很微妙,感覺在掩飾什麼。」
「可能是你的錯覺。」楚雨蕁安慰道:「模仿怪也只是傳說而已,不可能是真的。」
陸鳴山嘆了口氣,垂眸呢喃道:「真是這樣就好了。」
「你說什麼?」
「沒事,走吧!」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基本上每個教室的門都落了一把鎖,唯獨在盡頭的電腦教室門正敞開,陸鳴山緩慢探了顆頭進去,裡頭地面整潔乾淨,看不出任何問題,他便帶著女孩走進去,一扇又一扇推著窗戶,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楚雨蕁的驚呼中,他們找到了一扇沒鎖的窗口,巧的是,樓下有灌木叢,直接躍下並不會致死。
「太好了!我們快去叫楚曉峰他們!」 陸鳴山臉上也掛著笑,連連點頭,「快走吧!」
兩人立刻原路返回,沿途經過本來落鎖的教室,奇了怪了,此刻所有教室都是呈現解鎖大開的樣子,再多麽粗神經的人也會發現不對,陸鳴山攔住楚雨蕁,不安道:「好像有點奇怪⋯⋯」
話音剛落,左側教室傳來叩叩的敲窗聲,突如其來的聲響吸引了他們的目光,隨著陸鳴山的視線轉移,一團人型黑影攀在窗戶之外,用頭不停地撞擊玻璃,臉部被兩顆巨大幽深的白色窟窿取代,細看之下,赫然發現那不是黑影,而是長滿絨毛的人類,鼻子狹長,面目猙獰扭曲,見他們看著自己,猛然齜牙大笑,笑聲刺耳鋒利,駭人的獠牙滿是鮮紅。
「為什麼你會在外面?憑什麼你能在外面!」怪物對著陸鳴山大吼大叫:「你看他們像我嗎?你看他們像我嗎?你看他們像我嗎?」
「誰?你說的『他們』是誰?」 陸鳴山下意識後退一步,忽然肩上攀上冰涼觸感,回頭卻是楚雨蕁,但她現下狀況很不對勁,眼神空洞地瞪著他,嘴上不斷叨念著,「他們像我嗎?他們像我⋯⋯他們像我,像我⋯⋯」
陸鳴山甩開那隻冰冷的手,慢慢退後,「雨蕁⋯⋯你怎麼了?」
「陸鳴山,你是模仿怪嗎?」
「雨蕁,你到底在說什麼?」 陸鳴山害怕地瘋狂向後,楚雨蕁瞬間抬頭,眼角流出兩條黑水,厲聲斥道:「你為什麼不回答!你為什麼不回答!」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陸鳴山大叫地狂奔,不料身首驟然分離,喀嚓一聲,頭滾落在地,身體因慣性往前跑了幾步才倒下,走廊中間不知何時佈滿了鋼琴線,線上沾染了無數鮮紅,恐怖至極。
早已過了約定時間,卻遲遲不見陸鳴山和楚雨蕁的身影,徐曉峰略有擔憂地問道:「他們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是遇到什麼事了吧⋯⋯」
「要不我們先走,留個記號給他們,陸鳴山肯定看得懂。」兄弟倆找到音樂教室未上鎖的窗戶,可現下另外兩人一直未歸,徐曉南邊提議道,並拿出了紅色記號筆。
「要走就一起走。」徐曉峰皺眉道:「曉南,你到底怎麼了?平時你不是這樣的人。」
「哥⋯⋯你說那個模仿怪的傳說是不是真的?」
「怎麼可能。」
「可是剛剛楚雨蕁的樣子很奇怪啊⋯⋯我看到她一直瞪著陸鳴山。」他剛剛不是不開口,而是嚇得不能開口,他想提醒陸鳴山,嘴唇翕動間,楚雨蕁似有感應般馬上轉動眼珠子瞪向他,嚇得徐曉南閉上嘴,不敢動彈。
「肯定是你的錯覺,不要自己嚇自己了。」徐曉峰安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抬眼間好似看見走廊另端有個模糊身影,看著好像是楚雨蕁,於是開口問道:「是雨蕁嗎?」 楚雨蕁狂奔亂竄,抱頭大叫,聽到徐曉峰的說話聲,頓時臉上洋溢劫後餘生的笑容,「曉峰!曉南!我⋯⋯」
「等一下!你不要過來!」徐曉南突然大叫,「你不要靠近我們!」 在手電的照耀下,女孩純白的長裙浸染斑駁紅花,本該是乾淨的嘴角此時掛著一灘血跡,楚雨蕁手拿斧頭,身邊看不見陸鳴山的身影,徐曉峰不敢置信,「陸鳴山呢?你把他怎麼了?」
「我沒有⋯⋯我沒有⋯⋯」楚雨蕁搖頭否認,「他是模仿怪,他是模仿怪!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你瘋了!你把陸鳴山怎麼了!楚雨蕁!」
「不是我!不是我!是徐曉南做的!」楚雨蕁指著他後面的徐曉南,「從一開始踏進舊校舍,你們都被取代了!你們都被取代了!」
末了,女孩仰天長嘯,抬起斧頭就往他們衝來。
「等等!楚⋯⋯」徐曉峰話未說完,後背竟然被推了下,剎那撲了出去,安靜無比的廊道內夾雜著奔跑的腳步聲和楚雨蕁的連連笑聲。
徐曉南瘋狂流淚,他也不想推徐曉峰的,誰讓徐曉峰突然轉頭瞪著自己,眼白都是血絲,嘴角上揚的弧度和楚雨蕁沒有不同,他才將親生哥哥推出去的,他沒有錯,狹長的走廊彷彿一直延伸,沒有盡頭,徐曉南卻樂此不疲地跑著,嘴裡不停吐出黑水,水中有數條蛆蟲扭曲蠕動著。
幾日後,幾名男高中生聚在超商門口聊天,其中一人提到:「還記得三天前有三個高一生去那個廢棄的舊校舍探險,兩個雙胞胎兄弟和一個女生,聽說最後出來的只有那女的。」
「我有聽說!那女孩好像瘋了⋯⋯逢人就問『他們像我嗎?』這種話,怪瘮人的!還好現在關進精神病院了。」
「話說陸風紀呢?怎麼買個冰還沒出來?」
「那是誰?我們都在這啊。」
「不對啊!還有一個,陸⋯⋯陸什麼去了?」
「你睡懵了嗎?我們風紀委員姓陳,你不會是被模仿怪迷了心吧?」
「模仿怪?」
「傳說,舊校舍有個喜歡模仿人類的妖怪,經常會混進試膽隊伍裡,據說它會趁所有人不注意,吃掉人類,穿上那人的皮囊。」
「超毛的!不要說了!」
「對啊!很可怕!」
「走啦,唱歌去了!」 眾人翻了個白眼,紛紛朝KTV的方向前進,獨留起頭的少年在原地微笑,少年低頭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很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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