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花事 - 二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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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倏逝，轉眼小東到所裡已有一年多，從毛手毛腳的菜鳥新人順利成長為合格的員警，不但慢慢有了員警的迫人氣勢，處理各種突發事件也變得遊刃有餘起來。

這期間他跟花姑娘又打過數次交道，有時是去公園夜巡，驅趕那些聚集的同性戀，敲打他們別明目張膽地鬧太過；有時是上面有掃黃打非之類的檢查或考核，需要抓人湊指標，這種時候花姑娘就特別好用，不逃不鬧不反抗，乖乖的讓幹什麼幹什麼，難怪所裡的人都還挺照顧他，這種省心少事的瘋子也不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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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對花姑娘的態度雖然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惡劣，但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他。原因自然是花姑娘每次看到他都一付情意綿綿的樣子，好似看到情郎，每當去公園巡邏時遇到，就看那鬼畫符似的臉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甩著勾子，遠遠地就向他這邊飄過來。

花姑娘喜歡年輕帥氣男人的花癡勁兒是出了名的，所以這下除了所裡，那些經常在公園群聚的同性戀都知道花姑娘看上了這片新來的一個小帥警，碰上他們出巡的日子，那些沒臉皮的一哄而散時還嘴欠地怪叫：

“花姑娘，你男人來了，快去找他呀！“

而花姑娘就像樂在其中似的，妖妖怯怯地一臉嬌羞，站在原地好像在等小東過來。

小東全程黑臉，有時凶兩句趕他走人完事，有時則需要抓他回來關兩天，總感覺被抓的花姑娘就像赴約會似的開心，讓小東心裡更不快了，所以總是忍不住對他惡聲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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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回，小東稀罕地遇到剛和人打完野仗的花姑娘。

雖然花姑娘人傻，假女人的扮相又醜，偏他自己是個愛俏挑人的，所以很少能找到樂意跟他鬼混的物件，但有時也能遇到肯上他的年輕男人，對方大多是些著急泄火不挑人的，或本身就有喜歡假女人的癖好，再不就是聞名而來好奇嘗鮮的。偶爾有人得了趣味，一段時間裡都會看不到花姑娘，大概被帶到不知哪裡去鬼混了，不過這種情況都不持久，短則數日，長不超一個月，花姑娘又會搖搖擺擺地回到公園，繼續釣新的男人。

不過大多數時候，花姑娘遇到的都是連開房都不願意，就在廁所或樹林裡匆匆來一炮的露水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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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事完畢的花姑娘總是一臉恍神，滿目春意，連那張花臉都變得有些微妙的吸引，每逢此時看到小東更是含情脈脈，意韻深長，好像他才是剛剛那個提上褲子逃跑的男人，這會兒正在回味和他交歡的美妙滋味；再加上還能聞到花姑娘身上濃濃的混著刺鼻香水味的男性腥騷氣，搞得小東頓時一股邪火串上腦門，不只罵罵咧咧地大聲訓斥，還掏出手銬故意用力銬緊他。

被手銬緊箍的花姑娘痛到流淚，委屈巴巴地瞥向小東，更顯得他像個拔屌無情、翻臉不認人的負心漢，讓小東簡直快被這傻子刺激到抓狂暴走。

一起行動的同事看到後又好氣又好笑，勸小東道：

“你幹嘛非和這傻子嘔氣，他腦子不清楚你也跟著糊塗了？嫌他煩別理他就是了。“

然後好心地幫花姑娘鬆開手銬，手銬箍得太緊太久是會出問題的，花姑娘是個傻子，向來又配合乖順，本來就夠可憐了，倒也不必再白遭一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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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整頓市容市貌的活動剛結束，衛哥讓小東把在單間關了四五天的花姑娘帶去附近的澡堂洗洗乾淨，然後送回家去，小東哼哼嘰嘰地不樂意接活兒，衛哥正忙，隨口打發他道：

“接下來還有幾個節和會要過，花姑娘那邊你還得多盯著點，你要想省心，我教你一招，你帶他去剪個頭，頭髮沒了他就會消停一好陣，起碼個把月不會出來晃。”

小東一聽就急了：

“啥？還有這方法？管用嗎？那怎麼不早說啊！“

衛哥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花姑娘的力氣有多大，別人要剪他頭髮刺激他發起瘋來搞不好會出人命。這不是他喜歡你嗎，肯定聽你話，只有你出馬才能搞定。

再說這招只能應急，不能常用，我們也是只有實在忙不過來顧不上他的時候才會用這招。

因為頭髮沒了他還可以帶假髮啊，愛扮女人的又不是只有他，二姑奶奶、晴月格格那些人你又不是沒見過，花姑娘也有假髮的，只是他不喜歡戴罷了，回頭別讓他戴習慣了品出樂趣來，那咱們連應急的招也沒了。“

小東聽了後大失所望，撇撇嘴：

“算了，能讓眼睛清靜個把月就個把月吧。“

唉聲歎氣地起身出門。

衛哥在後面叮囑：

“下手別太狠全給剃光了！要剃成禿瓢把他惹急眼了，就算是你估計他也照揍不誤，回頭你要為這種事因工殉職可是追認不了烈士的。“

小東垮著個帥臉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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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關了幾天身上已經有些味道的花姑娘領到樓下，小東推出所裡的老爺牌自行車，先跨上去，然後對乖乖站在一邊等他的花姑娘說：

“坐上來，我帶你去洗個澡。“

花姑娘大概只聽到小東要載他出去，面露羞澀，扭扭捏捏地提著破裙子非常淑女地側坐上自行車後座。

小東鼻子都氣要歪了，惡聲惡氣地說：

“裝什麼千金小姐！你這樣坐得穩嗎，待會兒要摔下來我可不管你。“

看到花姑娘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伸手抱自己，更是噁心得不行：

“我警告你，只准扶著車座，不准抱我的腰。”

看到他被自己訓斥後乖乖縮手，委委屈屈地扶住車座支架，這才沒好氣地蹬下踏板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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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到附近居民區的一家理髮店，小東停下車，帶著面露疑惑的花姑娘走進不起眼的小店。

“春姐，在營業沒？”

老闆娘正在後面切菜準備做午飯，聽到聲音趕緊擦擦手迎出來：

“瞧你說的，不營業喝西北風啊。”

小東拉過花姑娘，對老闆娘說：

“麻煩您給他剪個頭……”

還沒說完，花姑娘聽到話頭不對，面露驚色，突然就往外面竄，跟只兔子似的眨眼就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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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

小東只來得及咒駡一聲，趕緊追出去，還好他人高腿長，花姑娘出門時又被門檻絆了下，才讓他幾步就追上逮住。

被小東逮住的花姑娘一反常態地激烈反抗起來，小東感覺那嬌小的身體跟裝了電動馬達似的動作又快又急，力道還奇大，幾乎快被他掙脫出去，心頭又急又火，吼到：

“不許動！你他媽給我老實點！”

仗著身形優勢把花姑娘抱到懷中，雙臂緊緊箍住他的身體，把人往店裡拖。

不知是不是被小東突來的“熱情擁抱”給迷得身軟，花姑娘掙紮的力道小了許多，但儘管如此也讓小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強按在理髮椅上，然後從腰上取出手銬將花姑娘的雙手反銬起來。

對向來乖順聽話的花姑娘突來的反抗又驚又怒，氣極敗壞的小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過旁邊的剪髮刀哢擦哢擦幾下，就把花姑娘的長髮絞了個七七八八，惡意地將頭髮扔在花姑娘面前，冷酷地說：

“好了，現在你不剃也剃！不然就頂著個賴子頭出門吧！”

跟著招呼已在一旁看傻眼的老闆娘：

“春姐，麻煩您給他剪個毛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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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鏡中自己被絞得稀爛的頭髮驚嚇到，花姑娘緊閉雙眼，抖著肩抽泣起來，眼淚嘩嘩地像開了水龍頭似的奔淌在臉上的濃妝上，只一會兒功夫，劣質的眼影腮紅就被淚水渲染開，把臉糊得像塊打翻的調色盤。

老闆娘怯怯走過來：

“他不會咬人吧？”

小東滿不在乎地說：

“放心，我看著他呢。”

想了想，老闆娘一邊拿起推子一邊安撫花姑娘：

“你別亂動，我給你剪個好看點的短髮，你要亂動剪壞了，就只能剃光頭了。”

不知是被剃光頭的說法威脅到，還是因為長髮被絞乾脆死了心，接下來花姑娘倒沒有再做出什麼反抗的舉動，只是閉著眼，小聲嚶嚶地啜泣著。

再過了會兒，連哭聲也沒有了，只是不停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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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著花臉默默哭泣的花姑娘看上去又淒慘又可笑，老闆娘看他怪可憐的，不忍心他多受罪，快手快腳地給他剪好頭。

本來不想給他剃毛寸，但剛剛小東下手又急又狠，有的地方實在絞太多，修理後的頭髮比毛寸也長不了多少。

最後老闆娘詢問長度是否合適，小東無所謂地點點頭，看到那張還在流淚的大花臉心中覺得十分膩煩，對老闆娘說：

“春姐，麻煩您再給他個洗臉，把這鬼畫符洗乾淨，別拉出去嚇著人，費用加到剪頭費裡就成。”

為避免沖洗不方便，小東把花姑娘反銬的雙手解了重新銬在身前，並粗聲警告花姑娘：

“春姐帶你去洗臉，你老實點，不許亂動亂跑，不然我削死你！”

最後老闆娘無奈地扶著一直不肯睜開眼的花姑娘踉踉蹌蹌地去了後面的洗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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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正是工作日的上班時間，小街上行人稀少，四下靜悄悄的，偶有輕風拂動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片悠閒寧靜中，美髮店的音響在播放年代久遠的懷舊老歌，女歌手醇厚低婉的輕吟淺唱似乎令時光也變得溫柔。

洗頭間裡老闆娘先把花姑娘的碎發沖洗乾淨，再開始幫他把臉上被眼淚糊得慘不忍睹的濃妝洗去。

初夏的日光透過天窗灑進室內，伴隨悠揚感傷的旋律，水龍頭流出的清水將那張被濃妝與風塵掩蓋的真容漸漸還原出本來的模樣。

剛開始老闆娘搓揉的手勁還挺大，漸漸的，她的動作變得輕柔起來。

整個過程中花姑娘一直在默默流淚，淚水融入沖淋在臉上的水流，漫淌過腮頰，落入洗臉池內，似乎失去長髮與濃妝的保護，讓他變得死心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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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門口的小東滿腔鬱卒地玩著遊戲，運氣不好排到的隊友不給力，讓他連輸兩局，眼下這局看起來又要黃，忍不住連聲罵“操”。

這時老闆娘帶著花姑娘從後面出來了，她向小東招呼：

“完事了，快看，沒想到還是個小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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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轉過身，只見老闆娘旁邊站了個面容陌生的美人，正垂著雙眸無聲流淚，眉眼如畫，纖細精緻，淚珠滾過臉頰，更顯楚楚動人，我見尤憐。

雙手上戴著的手銬更讓他添多了幾分異色的脆弱和無助，竟讓人忍不住從心底升起一股罪惡的破壞欲。

小東有點恍神，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沒想到剛剛還讓他厭惡不已的對象真容竟是這副誘人犯罪的模樣。

看到小東的反應，老闆娘笑他：

“怎麼，看呆啦？”

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小東趕緊上前給自己找補：

“謝謝春姐，多少錢我轉給你啊。”

“60，這錢你自己出還是你們所給報？”

“找得著票就能報，不然就得自己掏腰包，反正一點小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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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完錢，小東掏出鑰匙去解花姑娘的手銬，不自覺地用上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語氣叮囑：

“我給你解開手銬，你別亂跑啊。”

解鎖時有淚水滴在小東手背上，溫燙的觸感讓小東心裡有點發癢。

抬眼看到花姑娘紅腫的眼角在白淨無瑕的臉龐上更添幾分柔弱風情，垂蓋的眼睫毛翕動著，似乎撓在他心尖上，讓心裡的騷癢更甚了。

破天荒的，小東第一次主動安撫起花姑娘，抬起手粗魯地幫他擦了擦眼淚，指腹間傳來細膩順滑的溫熱膚感讓他有些不自在，故意打趣道：

“還哭呢？別哭了，你看，現在這樣不是很漂亮嗎？”

邊說邊用輕緩的力道把花姑娘轉向旁邊的化妝鏡，讓他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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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小東這麼說，花姑娘睜開眼看向化妝鏡，鏡子裡的自己一頭寸發，跟個地痞閑漢似的，實在說不上好看，鼻子一酸就要落淚，但馬上看到身後英俊的青年雙手親熱地扶住自己肩膀，臉上掛著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比以往更顯帥氣迷人，又讓他忍不住在心頭偷偷生出幾分歡喜，停住哭泣，怯生生地看著鏡子裡的小東。

“這下高興了？”

鏡子裡花姑娘乖巧可憐地偷看自己，目光閃爍，情意綿綿，之前的厭惡現在全變成了騷動，小東覺得得趕緊找個地方把人藏起來，這種尤物放在外面簡直就是犯罪。

“走，我帶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你看你這身，又髒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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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跟老闆娘道了別，對方打趣的目光好似知曉他的小心思，讓小東不由感到幾分狼狽。

跨上自行車，小東催促花姑娘坐上後座，一反之前不讓他觸碰自己的冷酷，主動拉過他的雙臂環在自己腰腹前，吩咐道：

“抱緊了。”

然後大力蹬起踏板，騎著老舊的自行車咯吱咯吱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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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下迎面撲來溫熱的南風，愜意舒適的天氣讓人心情好到飛起。

覺察到背後的花姑娘試探著，小心翼翼的，先是將臉頰，然後是身體，一點點、慢慢倚貼到自己背上，小東不自知地翹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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