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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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入夏,但最近遇上降溫,比接花姑娘來家裡那日要涼上些許。
早上發現所有衣服和化妝品都被小東收到一個大旅行包裡的花姑娘有些茫然,小東狠下心跟他說:
“接下來我會很忙,不能再留你了,吃完飯我送你回去,以後有空了再去找你。“
言不由衷的托詞只是讓自己好受些,腦子迷糊的花姑娘則理解不了這麼複雜委婉的句子,但小東要送他走的意思他聽明白了。
花姑娘哭了起來,哀哀淒淒如梨花帶雨,抱著小東的手臂,哭成個淚人兒,不斷試圖討好地去親吻小東的臉頰和嘴唇,搞得小東又難過又煩躁。
拉拉扯扯了好一會兒,小東終於下決心行動,提起行李去拉花姑娘出門,花姑娘擰著不想起身,小東狠心大力去拽他,拽了好幾次拉不動,終於不知是沖花姑娘還是沖自己有點火大地發脾氣:
“走啊!“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聽到小東兇惡嚴厲的語氣,花姑娘身體一顫,縮了縮肩膀,低下頭,終於死心般順著小東拉他的力道,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待了這麼多天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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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東郊的路上小東感覺到坐在後座摟著自己的花姑娘眼淚流了一路,浸濕了自己的後背,讓他心裡也發酸難受,眼角泛出淚光。
但他沒有辦法,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太難了,一個是家境優越、職業穩定的員警,一個是神智不清、身份不明的流民,無論條件和背景都相差太遠,最重要的,他們都是男人,這幾乎是個無解的困局,如果花姑娘真的是個姑娘說不定還有希望一點。
憑記憶小東騎到了花姑娘住處的巷口,他實在沒有勇氣親自送他回那個垃圾堆一樣的家,只能逃避似的將他放在巷口,將裝滿衣物和一些補品吃食的旅行包交到還在垂頭落淚的花姑娘手裡,啞聲說:
“包裡還有些吃的,回去後都儘快拆掉吃了,下禮拜我過來看你再給你帶,這些天就不要去公園了,以後也少去,聽到了嗎?“
花姑娘一言不發,只是抽動肩膀啜泣。
小東無奈,只得再催促了一句:
“快回去吧。“
然後騎上車掉頭離開了。
被拋在身後的花姑娘慢慢在原地蹲了下來,埋頭抱膝繼續小聲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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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騎了不遠,又悄悄掉頭回來,他實在不放心花姑娘就這樣被他丟在路邊。
他告訴自己,還是要看花姑娘回了家才能放心,畢竟離開這麼久,誰知有沒有膽大缺德的地痞混子霸佔了花姑娘原來的破房子,如果是這樣,他還得幫花姑娘出頭趕人才行。
躲在一個拐角難受又無奈地看花姑娘蹲在原地哭了小半鐘頭,終於看到他又站了起來,拎起旁邊的大包行李,拖著碎步慢慢往巷子裡走去。
今天花姑娘穿了一件款型寬鬆、雅致中性的女式白襯衫,這會兒吹起一陣涼風,柔順絲滑的面料在他補回些骨肉但依然纖瘦的身軀上流動飛舞,仿佛一支花瓣快被吹散的白蓮一樣淒美動人;再加上雙手拎著相對他嬌小身形顯得過大過重的旅行包,一步一蹭的吃力樣子,更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被人拋棄的悲慘氛圍,每走個十來米還要停下抹會兒眼淚,看得小東又不舍又難過,又還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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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東忽然發現,即使走走停停,一路哭泣,花姑娘也沒再回過頭。
也許在他殘缺的神智裡也明白,身後已沒有可以期待指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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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莫名想起小時候養過一隻小狗,是某次他跟同學騎車去另一邊的城區瞎逛回來時在半路揀到的。
髒兮兮的雜種奶狗才出生幾個月,又聰明又膽大,不怕生人,逗了它一會兒就粘著小東不放了,小東高高興興地帶回去打算收養,沒想到引來母親的反對,說家裡不讓養寵物,讓他趕緊送走,小東強著不幹,母親忙著照顧年幼的妹妹,也不跟他急,只說你現在賴著不送等你爸出差回來就賴不下去了,到時仔細挨揍,而且養幾天後有了感情到時更難受。
小東不信邪地強著,心裡一邊提心吊膽一邊又忍不住幻想,萬一老爹也喜歡小狗呢。
可惜沒有萬一,出差回來的老爹果然給了小東兩個腦花子,厲聲斥責讓他馬上送走。
又氣又委屈的小東沒膽量違抗在小孩子眼裡就像天一樣的父親,帶著小奶狗回到當初揀到它的路口。
剛開始小東捨不得,放下小狗後騎一段路就會停下來回頭看,小狗就高高興興地追上來,不得不又把它帶回去放下,接著又忍不住重複剛才的行為,讓一無所知的小狗以為小東在跟他玩什麼遊戲,小尾巴轉得跟風火輪似的,跟在小東的自行車後邁著小短腿奮力奔跑。
後來小東狠下心加快離開的速度,騎了好遠,再回頭看,追了一半的小狗發現自己追不上了坐在原地發愣,遠遠看到小東又停下了,又趕緊站起來開始往小東的方向跑,小東無奈,只能一邊流淚一邊拼命地踩著自行車逃走了,身後還依稀聽到小狗稚嫩的叫喊聲……
之後小東沒敢再走過那條路,過了差不多大半年,偶然一次出遊回來小東經過那個路口時,才又想起這件事。
路口再沒有那只小狗的身影,也許被哪個好心人撿走收養了吧,小東這麼安慰自己。
後來又有幾次經過那個路口,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搜尋著什麼。
有一次他正騎著車,忽然看到路邊草叢裡有條瘦骨嶙峋的流浪狗趴在那兒曬太陽,他猛地停下來,仔細看那條狗,雖然身上髒得看不出原來的毛色,但他莫名就認定是當初那只小奶狗。
流浪狗覺察到他的目光,也警惕地跟他對視起來。
似乎認出這個養過他幾天的人類,流浪狗站起身,小東心頭狂跳:
它認出自己了嗎?它會過來找自己嗎?如果它過來了自己該怎麼辦?
一人一狗靜靜地對持了一會兒,流浪狗掉過頭,轉身不徐不緩地小步跑走了。
情急下小東忍不住用當初給小狗起的名字呼喚它,只是那條瘦弱骯髒的流浪狗一次也沒有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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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花姑娘的背影跟那條髒兮兮的流浪狗恍惚重疊起來,同在生存線上蹉跎掙紮,哪怕要面對更悲慘的未來,他們也不再回頭,因為他們知道身後的小東是指望不上的,他太懦弱太無力,無法提供他們需要的庇護,只能靠自己殘弱的身軀去對抗命運的惡意。
不知不覺,小東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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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巷子路邊某個院子有個形容委瑣的男人探出半個身體,似乎在對花姑娘出聲調笑,花姑娘低著頭也沒理他,那男人還想伸手去拉扯,瞥眼瞅到跨著車停在巷口的小東,又嚇得一縮脖子,躲回院裡,只留半個腦袋在那兒張望。
小東腦子一熱,抹了把眼淚,踩著車就朝花姑娘的背景追上去。
他心底忽然竄起股無名怒火:
為什麼自己總是要順從退讓呢?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個成年人,有手有腳,為什麼還要看別人臉色?
和花姑娘在一起又不違法,還能逮捕他不成?了不起不做員警了,這世上這麼多工作,難道他還能餓死?
就算父母知道又怎樣,依他們的個性,絕不會來個以死相逼什麼的家庭大戲,頂天了就是趕他出門,他也不是未斷奶的孩子,離了父母也能活,日後再慢慢修復關係就是了。
再說了,所有擔憂的這一切還不是沒有發生嗎?
一瞬間小東只覺心頭豁然開朗:是了,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為什麼要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讓自己這麼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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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坑窪窪的黃土路震得老爺車嘩啦直響,發出的動靜跟火車馳行一樣又急又吵,嚇得周圍或明或暗打探偷窺著的腦袋都縮了回去,只有花姑娘仍是一無所覺似的沒有回頭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轉眼間就追上人,小東仗著人高腿長,直接刹車跳下地,上前一把拉住花姑娘,讓他轉身面向自己:
“走!跟我回去!“
眼角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珠的花姑娘一臉懵懂地看著他,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要不是場合實在不對,小東真想對著這張看上去又無辜又可憐的臉蛋狠狠吻下去。
他也不多和花姑娘糾纏,把行李綁在車前,又把一動不動的花姑娘強行扶上後座,雜耍似的用彆扭滑稽的姿勢從前面跨上車,然後拉過花姑娘的雙臂固定在身前,一踩踏板,嘩啦嘩啦地蹬著老爺車向原路返回,幾乎能聽到身後有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但他已經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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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小東的心裡越來越安定,覺得之前的自己是被從小到大規訓出的服從性一葉障目,完全沒有考慮到身為成年人,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說不的權利和底氣。
不過是(類似)談個戀愛而已,又不是要結婚領證擺酒席,為什麼要搞得的這麼沉重嚴肅,好好享受當下不行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何況也許過不多久他跟花姑娘就會分開了呢,普通情侶也會有情淡緣盡的時候,花姑娘又花癡出了名,也許哪天看到別的英俊男人就把自己忘了也不是不可能。
越想越覺得沒啥大不了的小東渾身都有了勁,踩個踏板跟踩風火輪似的,只想早點帶著花姑娘回家。
回到住處,小東把旅行包一扔,拆都顧不上拆,就猴急地把好久沒露出一付受辱落淚小白蓮模樣,讓人憐惜又讓人想狠狠欺負的花姑娘剝光了壓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吃了幾遍,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幫花姑娘重新歸置東西。
整個晚上花姑娘的反應一直淡淡的,沒有小東預想中的驚喜和性奮,也許是下午送他回家時被拋棄的悲傷消耗掉太多心神,讓他還未緩過神吧,這麼想的小東心下不由生出幾分歉意和柔情,對花姑娘更加輕言細語、溫柔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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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上班時同事們都發現小東在消極了半個月後,終於解開心結似的整個人放鬆不少,心知他應該做好了決策,拐彎抹角地打探,小東只說這週末請大家去他租來的住處小聚。
雖然他表現得輕鬆開朗,但神情卻隱約透出幾分挑釁。
跟形形色色的社會人群打交道多年,老焦幾個早就成了人精,見此情形私下一合計,只怕不是什麼他們樂於接受的決定。
罷了,到時見招拆招,實在不行,良言難勸要死鬼,又不是自家孩子,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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